第7章 帝國鎮壓（中）
氣氛尴尬的帝國中央理政會結束得相當和氣融融。散會後，秦軒招手示意戚孟梁單獨留一下。
戚孟梁自然趕緊一臉狗腿笑容地候着。
“昨晚的飯吃得可好？”秦軒看似非常随意地一問。
“呃？”
戚孟梁原本以為秦軒留下自己想必是要過問一下那整肅軍內腐敗的事了，剛才會上的氣氛他注意到了。所以迅速想好了該如何彙報的對策，可沒想到秦軒竟然又是一次劍走偏鋒。
難道，昨晚的事情秦軒已經有所耳聞了？按說不應該啊？戚孟梁心裏翻江倒海起來，他這幾天的運氣未免也太差了點。
“看來傅家的飯很是好吃，難道說帝國一直沒讓我們的戚大司令吃飽嗎？”秦軒聲音不再随和，有些冷冽起來。
戚孟梁雙腿一軟，險些支撐不住直接就跪下了。
“陛下……”
一天前，帝國中央理政會後。
一場“鴻門宴”結束得有驚無險，戚孟梁走出理政院大廈時，腳步自然比之前輕快了不少。戚孟梁于是決定必須要安撫一下自己這顆從清晨開始便受驚不斷的小心髒。因此，離開帝國中央理政院後，他連司機都沒用，一個人七拐八繞地進了一家開在幽靜院落裏的清吧。那裏是他緩解壓力的老地方。
幾個小時後，微醺的戚孟梁哼着小曲兒走出了小院，那點酒勁兒卻突然就醒了。戚孟梁的酒勁兒自然不是因為夜風輕拂而消散的，而是因為他看見了一個人，一個女人，一個年輕又漂亮的女人，一個比他老婆還要讓他害怕的女人。
“戚司令還真是讓我好找呢！”傅遇夏笑靥如花地看着戚孟梁。
戚孟梁臉上的笑容顯得很尴尬，渾身上下都透着不自在，“傅小姐，您找我有事？”戚孟梁問得小心謹慎。傅遇夏找他能有什麽事？何況還是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
“叔叔邀您家中小敘，特意讓我來接您。”傅遇夏說得很是客氣。
“傅老有事盡管吩咐就是，我怎敢到府上叨擾？”戚孟梁說得也很是客氣。傅仲達這個時間找他，只怕不會是什麽好事，戚孟梁想着能躲則躲。
“叔叔已在家中備好了酒菜，就等着戚司令您大駕光臨了呢。”傅遇夏聲音仍然很是客氣，但語調已是不容人拒絕的強硬，手一擡，做了個“請”的手勢。
戚孟梁心下哀嘆，看來今天自己是有吃不完的“鴻門宴”了。
傅家客廳，金碧輝煌，好不氣派。
戚孟梁心中雖有千萬般不願，可進了門一看到傅仲達，立刻就換上了滿臉的谄媚笑容，“傅老，您有事随時吩咐就是，這麽晚了，我還來叨擾，可如何是好？”
“哈哈哈，”傅仲達一副為人師長的和藹模樣，上前攬了戚孟梁，很是親熱地說道，“孟梁啊，我可早就想跟你喝一杯了！我聽說，你對品酒相當有一手啊！”
“都是謬贊謬贊。”傅仲達的熱情令戚孟梁心裏更加不踏實。平日裏，戚孟梁與傅仲達并算不上親近。他這個帝國軍方警備部隊的司令，其實不屬于帝國中樞內的任何一派。沒有明顯的政治屬性和派系傾向性，才是他能坐在這個位置上的關鍵。當然，這不僅僅是因為他的能力，更是帝國高層內部各派政治勢力相互制約抗衡的結果。所以，戚孟梁自上任那天開始，就始終謹記着這一點，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與帝國內部各派系之間不親不疏的适當距離，當個誰的話都聽誰的話也都算不上在好好聽的“好好好”司令，這其中自然也包括傅仲達這位老臣兼重臣。
傅仲達招呼着戚孟梁落座，傅遇夏則已吩咐着管家将一應吃食都端了上來。戚孟梁坐得很拘謹，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乖巧模樣。
“秦軒那孩子，還是有些太過于宅心仁厚了。”傅仲達将戚孟梁拘謹的樣子看在眼裏，便也不兜圈子，直奔主題，“可我們為人臣的，總該多為他分擔些的。”
“您說的是。”戚孟梁依然眼觀鼻鼻觀心，專心致志跟修煉似的。
“我聽說，火曜艦隊最近正在心月星區內演練？”傅仲達看似随意地将話題一轉。
“是，半個月後就會結束演練返回中央星區。”戚孟梁不做任何猜測，回答得中規中矩。
“他們的演練地點距離翼宿9號大概多遠？”傅仲達問得仍是很随意。
“按照他們這次演練所駕星艦速度計算的話，大概二個小時……”戚孟梁話沒說完，擡頭看向傅仲達，難道……是要他……？
傅仲達只是點點頭，并沒有說什麽。
“調用火曜這樣級別的艦隊，是要呈報皇帝陛下批準才可以的。”戚孟梁不想頂雷，更不想背鍋，他頂不起也背不起。
“特事，總歸是需要特辦的。戚司令，你說是不是？”傅仲達臉上的笑容突然透出些陰谲。傅遇夏适時将一樣東西放到了戚孟梁的面前。
戚孟梁卻根本不想碰那東西，可在傅仲達與傅遇夏叔侄兩人犀利目光的逼視下，他又不得不接了過來。只不過掃了一眼，他就立刻做了個明智的決定，“傅老，您說的極是。”
傅仲達非常滿意地點了點頭，甚至還拍了拍戚孟梁的肩膀以示鼓勵，“具體的安排你和遇夏慢慢商量。畢竟，她現在可是在全權負責AFAR軍的情報監測。”
“是，是，我一定全力配合傅小姐。”戚孟梁趕緊起身，低頭垂手地站好。
戚孟梁掐頭去尾，擇掉不利于自己的部分，向秦軒彙報了昨晚傅仲達私下召見自己的事情。
秦軒只點點頭，沒說什麽。
“陛下，屬下本應第一時間就将此事向陛下彙報的，”戚孟梁觀察着秦軒的臉色，小心翼翼地繼續解釋着，“傅老其實也是心憂帝國安危，擔心陛下宅心仁厚吃了虧，這才私下找了屬下商量……”戚孟梁這個時候自然把傅仲達架在為國為民的位置上，“事涉火曜艦隊調用，屬下當下就表示要第一時間向您彙報，可傅小姐說……”
“你的意思是，你還有功了？”秦軒臉上帶笑，目光卻一點都不善。
“屬下不敢。”戚孟梁心裏暗暗叫苦。傅家一位是皇帝陛下曾經的老師，一位是皇帝陛下如今的未婚妻，在皇帝陛下心裏自然都算是自己人，只有自己成了兩頭不落好的傻瓜。他原以為此時搬出傅遇夏這位未婚妻也許能讨個巧呢，結果卻是搬起石頭砸到自己的腳了。
秦軒沒再說什麽，戚孟梁也就不敢再說什麽。偌大的會議廳一時安靜極了。只有秦軒手指落在會議桌上的“篤篤”聲，那聲音不急不緩，可一下一下地卻直敲得戚孟梁心裏發毛。
“火曜艦隊的大隊長是，是黎……？”秦軒終于又發了聲，語速不快，似乎在費力想着。
“黎崇瑞。”戚孟梁趕緊說道。
“黎崇瑞，嗯，就是這個黎崇瑞……”秦軒略一思忖，笑中帶冷道，“有些意思……”
“陛下……”戚孟梁還是一頭霧水，讨好地看着秦軒。
“下令火曜艦隊依原計劃如期結束演練返回中央星區！”
“嗯？”戚孟梁依然沒跟上思路，“陛下，那個……不過……”
秦軒冷冷掃了戚孟梁一眼。帝王之令，豈容質疑。
“雲天嘯那邊……”戚孟梁在眼神威壓下，還是鬥膽問了出來，要不這事兒他還是沒法交代。他可不想再被傅遇夏堵一回了，容易讓人生痿。
“換防！”
“換……？”戚孟梁此時倒突然一機靈，他想起些事情來。雲天嘯遠走心月星區組建AFAR軍前，可是帝國軍界最為風頭無兩的青年教官，在各星區的軍事院校都赫赫有名。說起來，如今帝國軍界的青年将領中，至少一半以上都曾經做過雲天嘯的學生或是聽過他的課，甚至參加過他的集訓。這自然也是雲天嘯振臂一呼，就毫不費力地能夠組建出一支像模像樣的AFAR軍的原因之一。戚孟梁腦子此刻轉得飛快，剛剛陛下肯定不會無緣無故提到黎崇瑞，那麽……戚孟梁隐隐有些印象，這個黎崇瑞也出身于帝國王牌軍校，雲天嘯好像曾經做過他的教官！
嘶——戚孟梁立刻倒吸一口涼氣。
皇帝陛下，傅仲達，雲天嘯，黎崇瑞，幾個名字在戚孟梁的腦子裏來回翻騰，可他暫時捋不明白。畢竟，皇帝的心思總是這世間最為難猜的。戚孟梁悄悄擡眼瞥了瞥秦軒，皇帝陛下他想說的到底是什麽呢？
“屬下領命。”戚孟梁雖一時想不明白，可總清楚眼下不能再做逆鱗的事情了，“那，陛下您看再派誰……”
這顯然是個燙手山芋，戚孟梁依着本性自然還是想着能躲就躲。
“你看着辦。”秦軒此刻倒是看上去龍顏和悅，說得更是輕巧。
戚孟梁卻只覺得更加地騎虎難下了。
“哦，這份名單，希望對你的整肅工作有所幫助。”秦軒又随手扔了份名單到戚孟梁面前。
戚孟梁趕緊拿起認真翻看，心裏卻又是一驚。不過粗略掃了一下，戚孟梁就已可以确定這份名單上至少一半以上都是傅仲達派系重點培養的第二梯隊中的青年将領。若再仔細看一下這些人的背景來歷，竟又如那黎崇瑞一樣，好像多多少少總能與曾在帝國王牌軍校任職的雲天嘯扯上點關系。所以，這到底是一份推薦白名單呢還是黑名單呢？戚孟梁又犯起了嘀咕。更加微妙的地方，更在于秦軒給出的推薦職位，無一不是目前傅派掌控在手的重要位置。啧啧啧，自己人擠占自己人，皇帝陛下這是想勢力大洗牌呢還是……
“有什麽問題嗎？”秦軒的聲音平和中自帶威嚴，表情則意味不明。
“沒有，沒有。”戚孟梁嘴上應得痛快，心裏卻如同喝了黃連水一般苦不堪言。
“沒有就好。”秦軒臉上浮起些笑容，可在戚孟梁看來，卻比他不笑時更加具有一種莫名懾人的力量。“希望戚司令從今天開始能夠只專心吃好帝國這碗飯。”
秦軒留下輕飄飄的一句話便轉身離開了會議廳，空留戚孟梁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會議廳裏頭腦發蒙。
戚孟梁腦中的念頭很多，一時還無法完全厘清。不過有一個念頭卻很清晰，一向恪守位置不輕易站隊的自己，這一次好像不得不選好一邊來站了。那麽，他到底應該站在哪一邊呢？又或者說，秦軒這位皇帝陛下又希望他站在哪一邊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