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始料未及（上）
帝國艦隊歸師第二日。
帝國中央理政會會議廳。
“這就是皇帝陛下禦駕征想要的結果嗎？”這一次，咄咄逼人不肯善罷甘休的是秦嫄。
傅遇夏首先站了出來，“雖未能徹底剿殺叛軍，但此戰畢竟已令雲天嘯元氣大傷。”她說的是實情，可就是有些底氣不足。
不可否認，帝國先鋒艦隊前期戰績确實不俗，就是在心月星區的那場決戰，帝國艦隊不論是戰略還是戰術也全都無可指摘，何況還重創了雲天嘯所率的AFAR軍艦隊。
可惜，對，正是這個可惜，讓這原本可以落下完美帷幕的禦駕親征最終變得尴尬至極狼狽至極。距離徹底剿滅AFAR軍和雲天嘯就差那麽最後一步，誰能想到堂堂帝國精銳艦隊卻栽在了一個監測結果未記錄于是便無人關注的小小黑洞上？僅此一小小黑洞，造成的直接戰損就遠遠超過了帝國大軍對戰雲天嘯的所有戰役了。
這種殺敵不足百，自毀倒足千，不，簡直可以說是足億的結果，于泱泱帝國的顏面來說真真是相當難看了。
戚孟梁這位軍備警衛司令也站了出來，“畢竟事發突然，誰也都不想的，那千鈞一發之刻若不是陛下足夠果斷，恐怕帝國損失的可就不只是那些星艦了……”
确實，當時的情況到底是如何的驚心動魄，如今坐在這中央理政會裏的一多半人并無親歷自然無法感同身受，可他戚孟梁是從那慘烈戰場上死而逃生的人，時至今日仍是歷歷在目。當時的狀況下，沒有一個人還能拿得出更為像樣的建議，全部都倚仗着皇帝陛下的當機立斷，否則今日這中央理政會上缺席的可就絕不會僅僅是他一個人了。那種局面将在帝國引起的波瀾會是什麽樣的，戚孟梁不敢細想，只動一下念頭都覺得很恐怖。
所以，今時此刻，縱是帝國顏面盡失，可無論是坐在高堂之上的人還是民間百姓，無人能因此事來指責皇帝陛下的。如若有人指手畫腳，他戚孟梁第一個就要站出來維護皇帝陛下！
是的，天下并無一人可指責秦軒，可皇帝陛下他自己卻能。
秦軒臉上仍可見長途征戰後的些些疲憊，但不怒自威的帝王威勢絲毫不減，反倒比征戰之前還更為盛了一些。
“身為帝王，這樣的結果我理應一力承擔。”秦軒的聲音裏有愧疚。
“陛下……”戚孟梁說了兩字之後就啞然。
“陛下……”一衆大臣們更是有些無措。
“但，現在還不是時候。”秦軒威嚴掃視全場，“待徹底剿滅王天風，我自會請罪，給帝國、給天下民衆一個交代！”
“陛下……”大臣們更加無措了，給皇帝追責，并不是一件什麽好事兒，他們這些習慣了風平浪靜的大臣們可不願給自己沒事兒找事兒。
秦嫄見狀輕蹙了蹙眉，她有些意外。她和弟弟秦軒仍處在冷戰之中，起碼她仍在堅持這場冷戰。不過，姐弟之間就算失和，也依然有着那種天然不可隔斷的默契。她眼睛看着秦軒，腦子裏已将前前後後發生的所有事情細細捋了一遍。于是，秦嫄暗下決定，作為帝國高層的一員，她不會再就此事追責。必要時，她會出面助秦軒一臂之力，秦家的這個帝位，沒那麽容易就被動搖。
這兩日，她也聽說了不少事情，比如經歷此一戰役的帝國将士們對皇帝陛下在關鍵時刻肯舍棄帝國重金打造的星艦而選擇保全所有人的性命這一決斷極為感動，所以秦軒如今在帝國軍界中的威望急劇上升，将傅仲達遺留在帝國軍隊中的那點殘餘影響幾乎驅散了個幹淨。看今日這情形，秦嫄料想用不了多久，秦軒在帝國上下的民衆聲望也會随之水漲船高的。這倒是她很樂見其成的。
秦嫄蹙了很久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來，她以手掩面遮了遮自己唇角帶起的弧度。有些事情，看來她小瞧了弟弟，而且可能還犯了“身在此山中”的錯誤了。
秦嫄想，等散了會，她就吩咐下去，今晚家裏加菜，合秦軒口味的菜。
“此事不必再議，我心意已決。現在，我只想知道，帝國天象局的數據到底是怎麽搞的！如此大的誤差到底原因何在？天象局是想毀了整個帝國嗎？”秦軒還有更重要的安排，于是話鋒一轉，聲音更冷硬了許多。
“陛下，此事已在徹底清查中，最遲再有兩日，就會有最終結果的。”戚孟梁立刻回報，此事在他們返回中央星區的途中，他就已經按照秦軒的命令安排下去了。
“這種事情，我不希望還有下一次。”秦軒點了點頭，這戚孟梁現在辦事果然越來越利落了。
因為基礎觀測數據嚴重失誤，直接導致對敵戰局的急轉直下，這麽大的罪責，絕不是一個小小天象局就能承擔得起的。在座的一幹人等心裏都清楚天象局這次這口大鍋背的多少有點冤枉，可此事又不得不徹底清算，畢竟天象局難辭其咎。
“心月星區現在情況如何？”秦軒再問。
“回禀陛下，雲天嘯不知怎麽僥幸逃離的那巨大黑洞引力，發現AFAR軍蹤跡時，他已率殘部返回常駐據點休整中，不過……”傅遇夏一直對此次未能全殲雲天嘯的AFAR軍為叔叔報仇而耿耿于懷，特別是還讓她知道了那雲天嘯竟然利用帝國艦隊失利的機會撿便宜沾光，心裏就更是氣憤不已了。
“不過什麽？”秦軒的聲音更嚴厲了幾分，顯然沒了征戰時的好耐性。
“戰損的星艦讓王天風撿了些便宜。”傅遇夏略微猶豫了一下，挑着不太刺耳的說法，不過語氣中的氣惱，卻是一點也遮掩不住。
“怎麽沒有就地炸毀？”立刻就有人出聲質問。
當時劫後餘生帝國艦隊全然一片混亂，秦軒緊接着就下了命令全體人員乘坐未受損星艦即刻返回中央星區，那些受損的帝國星艦自然全部都就地留在心月星區了。當時的情況下，別說秦軒沒有想到立刻下令處置那些受損星艦，就是傅遇夏、戚孟梁等一幹高級将領也全都沉浸在死中求活的喜悅當中，自然也都将直接炸毀受損星艦這個以絕後患的最佳辦法給忘在了腦後。何況，他們更想不到那雲天嘯竟然什麽便宜都想占上一占！
現在帝國已經不可能再去調動僅剩的這些精銳星艦前去遙遠的心月星區拖回那些基本無法再使用的星艦了，心月星區的守備軍事力量在此戰之中也受損嚴重，更加沒有這個力量處理此事。事已至此好像也沒有什麽更好的辦法繼續追究下去了。
“陛下，重新安裝反物質引擎、維修受損星艦組件不但耗時，更耗錢，雲天嘯想占這個便宜并不容易。”這種時候，戚孟梁自然第一個積極地站出來給皇帝陛下打圓場。
“給我盯緊雲天嘯，不準再出亂子了！”秦軒順勢而下，沖着戚孟梁瞪眼命令道。
“是！”
“是！”
“是！”
戚孟梁和傅遇夏等人先後應着。
5333晚春，歷經一場損失慘重的戰争後，帝國暫時停止了對AFAR軍和雲天嘯的剿殺，轉而全力加緊軍事研發和星艦制造，以期用最快速度恢複帝國強大的軍力。
帝國，由此重新獲得了和平，雖然這只會是一段非常短暫的和平時光。
心月星區。
翼宿9號星球。
“情況怎麽樣？”雲天嘯着急地問道。
“以我們的力量，只能收編這麽多了。”唐狄說道。
的确如戚孟梁所言，為帝國的這些受損星艦重新安裝反物質引擎、修複組件對于AFAR軍來說是個過于龐大的餡餅了。翼宿9號資源并不豐盛，有些資源甚至非常稀缺，對于AFAR軍來說，修複一艘帝國星艦的造價都可以說是價格不菲的。這還是唐狄絞盡腦汁動用了所有能想到的資源，用盡了所有能想到的辦法，可最終AFAR軍也不過就只修複了7艘帝國“天府”序列的星艦、6艘帝國“天梁”序列的星艦和2艘帝國“天同”序列的星艦而已。
數量算不得多，可對于AFAR軍來說，已經實屬不易。
“你辛苦了！”雲天嘯自然清楚這件事情到底有多難。就數量來說，15艘算不得多，但就質量來說，卻是很大的助益。唐狄組織集中修複的全部都是帝國星艦中性能最上乘的，動力等級和裝載軍備比AFAR軍現有星艦強了不是一兩個數量級。
“你打算如何使用這些星艦？”唐狄問道。
“帝國戰損遠遠超過我們，想恢複元氣肯定需要點時間，估計秦軒那小子最近恐難再有什麽大動作。這種機會很難得……”雲天嘯撫着下巴，好像仍在思考，“唐狄，你給我做好随時小規模戰鬥的準備。”
雲天嘯一直都是一個很善于把握機會的人。于是不久之後，一隊15艘星艦組成的AFAR軍特戰艦隊開始了對附近星球的侵擾式作戰，目的只有一個——控制并收編當地星球曲速8級以上的所有星艦。
所有襲擾目标都是雲天嘯自己一手選擇的，全部都是距離中央星區遙遠、目前以帝國軍力難以顧及、基礎軍備設施保持較為完整的小星球，一艘兩艘、三艘五艘，雲天嘯非常有有耐心地一點一點收編着。
一個月後，AFAR軍不走尋常路、如螞蟻噬象般的收編之旅取得了絲毫不容小觀的成果，整體的軍力也因此大為提升，雖然仍無法和帝國相比，但竟也好像可以勉強與帝國艦隊對陣個勢均力敵了。
又是帝國中央理政會。
“戚孟梁，你這個司令是不是不想幹了！到底是怎麽辦事的？”秦軒怒喝。
如果說AFAR軍就像只螞蟻，那帝國自然就是那頭大象。可在帝國整休造就的這一短暫和平時間裏，那小小的螞蟻卻一直在蠶食般地襲擾着帝國這只大象。雲天嘯這段時間一直在心月星區看似毫無章法，東一下、西一下地不斷挑起局部戰争，以閃電戰偷襲帝國駐軍，成功後直接收編星艦即退，讓馳援的帝國艦隊總是來回往複、疲于奔命。而就在昨天，這只螞蟻終于翻出了大天，雲天嘯竟然率領他的AFAR軍直搗了首府星球，竟然沒怎麽費力地就拿下了心月星區的整個控制權，甚至還收編了馳援而去的帝國艦隊！
這自然讓秦軒這位皇帝陛下很憤怒！
帝國的高層們自然也很憤怒！
戚孟梁當然也更憤怒，可他卻也很無奈，他這個軍備警衛司令真的盡力了，他對帝國的忠心整個浩瀚宇宙都可鑒啊。
帝國現在可以調用的艦隊數量實在有限，中央星區更需要加強防衛守護，其他星區也需要加強防衛，他這個司令就像是缺糧短炊的廚娘，實在不是不想，而是捉襟見肘啊。
而AFAR軍的恢複速度卻出乎他們意料異常得快，好像那場激戰沒對他們造成什麽影響一樣。最近AFAR軍頻頻占據地利在心月星區內小股侵襲。這種侵襲隐蔽性強，簡直神出鬼沒，前線的艦隊将領根本玩不過老奸巨猾的軍事奇才王天風，于是只能被牽着鼻子耍來耍去靜等吃癟。
可帝國不能眼睜睜看着這樣的形勢再蔓延下去了。
“怎麽辦？都說說。”秦軒發話了。
“如果能夠再加大一下軍費支持，應該很快就可以派出整建制的帝國精英艦隊了！”有人提議着。
“軍事撥款已經一超再超了，絕不可能再增加！”秦嫄這個經濟大臣第一個跳出來反對，開什麽玩笑，經費是想有就有的嗎？何況，最近幾次中央理政會上就此事的讨論，已經讓秦嫄将心中怒氣一忍再忍了。今天她可不打算再忍下去了。
“可是……”有人小聲抗議着。
“沒有可是，即使增加軍費，時間上不允許啊，難道失掉一個心月星區還不夠嗎？”有人繼續質疑。
“那你說怎麽辦？”事情還沒有讨論出個結果，會場上倒有人先争吵上了。
…………
“我有辦法！”傅遇夏今天很安靜，待大家吵吵嚷嚷夠了，她這才出聲。說起來，最近傅遇夏有些一反常态，低調了很多，在理政會上發言也少了很多。不少人甚至覺得這可能是那場決戰受挫給自負的傅家小姐留下的後遺症，畢竟她也是個女人嘛，經歷生死瞬間難免不會後怕連連。
“說！”秦軒看上去已被大家的争吵弄得沒有什麽耐心了。
傅遇夏并沒有着急說話，而是向大家展示了一樣東西。
“乾坤號？”
帝國中央理政會的會場響起了一致的疑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