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五十二

喬栖思考了挺久, 她自知理虧，決定先通過梁硯的好友申請，然後再把“裏昂”從黑名單裏拉出來。

兩個號幾乎是同時發過來消息。

Liangou：你自己解釋！

Liangou(2)：必須好好解釋！

Liangou：我真得很傷心！

Liangou(2)：非常傷心！

Liangou：失望！

Liangou(2)：極其失望！

……這咋還說起對口相聲了呢。

兩個微信號還能這麽用嗎？

喬栖一臉無語, 先是給一號同學發了個“面壁思過.jpg”的表情包, 然後再真誠請教二號同學。

7：我在哪個對話框解釋？

Liangou：你以為你還有的選擇嗎？

Liangou(2)：兩個各解釋一遍！

啧。

你在微博發的那些胡言亂語誰來給我解釋解釋？！

喬栖狠狠摁着鍵盤, 給Liangou甩過去六個點，然後再切到Liangou(2)的對話框。

7：差不多行了。

7：別沒完沒了的。

Liangou(2)：？

Liangou(2)：你拉黑我你還那麽兇？

Liangou(2)：你知道我剛剛有多丢人嗎！

Liangou(2)：我正跟別人介紹我網戀女朋友有多優秀呢, 結果當着別人的面收了好幾個紅色感嘆號！

“……”

喬栖腦補了一下畫面, 沒忍住甩過去一堆：

7：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Liangou(2)：？

Liangou(2)：你還笑！

7：我康康！

7：我康康！

7：讓我康康截圖。

Liangou(2)：不給！

Liangou(2)：[叉腰氣呼呼.jpg]

Liangou(2)：你先哄我！

怎麽哄？

又不可能真地把拉黑理由說出來, 于是喬栖臉不紅心不跳面不改色地撒謊。

7：家裏小朋友玩我手機樂。

7：應該是她不小心拉黑的吧。

7：她又什麽都不懂，也不是故意的。

7：你看你不加我我都不知道你被拉黑了。

Liangou(2)：[微笑]

Liangou(2)：你猜我信不信。

7：？

7：這還用猜？

7：你居然不信我？

7：你怎麽能不信我呢？

7：[叉腰氣呼呼.jpg]

7：你不信我！

7：好。

7：愛信不信吧。

7：886。

Liangou(2)：……

Liangou(2)：？

看着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就變成了弱勢的聊天記錄，梁硯真實體驗了一把什麽叫不要跟女朋友鬧脾氣，否則鬧到最後非但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指不定還要賠出去一堆。

于是下一秒, 梁硯便極其有求生欲地轉到了一號。

假裝二號上的所有聊天內容都不存在。

Liangou：[嘻嘻.jpg]

他一發來這個表情包, 喬栖就知道自己又贏了。

于是理所應當發過去三個字。

7：我看看。

Liangou：給你看就給你看。

Liangou：有什麽了不起的。

用最剛的口吻說最慫的話。

喬栖被逗笑, 嘴上卻故意說。

7：你兇什麽兇？

7：不想給我看就不給我看。

7：有什麽了不起的。

梁硯：“……？”

這他媽也行？

頂着一臉問號, 梁硯默默撤回了兩條消息。

當看到系統提示對方撤回消息時, 喬栖都快笑倒在床上了。

她側躺在床上, 一手支着腦袋，一手拿着手機，好整以暇等對方給她發截圖。

等看到截圖內容的時候，喬栖笑不出來了。

你今年多大來着？

诶你在哪上班啊？

做什麽的啊？

死亡三連問。

……這內容還不如不看！

喬栖懵了。

幾乎是立刻便從床上坐了起來，因為緊張下意識脊背挺直，攥着手機的手漸漸用力，指關節都在緊張地泛白。

她盯着手機屏幕上的問題，很糾結。

要趁這個機會好好聊嗎。

可是……

喬栖想起醫院裏自己只是拉一下他的手他就慌到逃離, 那如果她現在說她就是喬栖，下一個進黑名單的會不會是她啊？

應該……會吧會吧會吧？

于是喬栖好不容易鼓起來的勇氣又消失了。

她不由自主鼓了鼓腮幫子，臉上懊惱又後悔，懊惱自己為什麽一直找不到機會說實話，後悔自己為什麽當初要在KTV包廂瞥一眼梁硯的手機。

不瞥那一眼，什麽事都不會有！

雖然她那個時候很好奇“裏昂”的身份，但她沒想到獨自承擔這個真相那麽難熬。

大概是她太久沒回消息，梁硯十分體貼地主動發了消息。

順便給她臺階。

Liangou：看完了吧？

Liangou：反正現在我熟人也不在了，你愛答不答吧。

Liangou：我已經丢的面子裏子都沒了。

Liangou：愛咋咋吧。

Liangou：無所謂。

然後發來一個相當有所謂的表情包。

Liangou：[呆呆地看向遠方大熊貓背影.jpg]

“……”

這個表情包讓喬栖本來就複雜地內心更加雪上加霜。

她咬着唇瓣盯看手機屏幕，冷光照在她眼睛裏把她的糾結情緒照得一清二楚。

就在她始終下不了決心的時候，喬栖收到了一條來自童書渠的微信消息。

童書渠：剛剛麥芽噩夢醒了，我陪她聊了一會兒。

童書渠：順便問了一下她和梁诩墨的事情。

童書渠：她還是沒說，還很認真地讓我別問了。

童書渠：她說我那麽好，她不想騙我，也不想撒謊。

童書渠：我看她挺難受的，要不還是別問了吧。

童書渠一下子發來了很多信息，喬栖迅速處理完所有內容，回複給他一個“好”字之後，然後把目光落在了倒數第二條消息上。

——“她說我那麽好，她不想騙我，也不想撒謊。”

喬栖不由自主想到梁硯，她忍不住反問自己，他對她好嗎？

撇開“梁硯”和“喬栖”不說，“裏昂”對“7”好嗎？

答案顯而易見。

于是視線模糊轉清明，喬栖一顆始終七上八下的心也瞬間落回了心房。

她唇角釋然一笑，把微信聊天頁面切到了裏昂的窗口。

回消息的時候，喬栖表情很認真。

7：今年二十二。

7：目前在北城住。

喬栖本來想正兒八經說自己是傳媒行業，但是想想自己現在戲也殺青了，一沒簽公司，二沒進新組。

于是跟梁硯玩了個文字游戲。

7：目前待業在家。

Liangou：北城？

Liangou：你一直在北城啊？

喬栖知道梁硯是北城本地人，但想了想還是決定如實答。

7：是的。

她怕再聊下去，自己如果還遵循“不欺騙不撒謊”的原則肯定要露餡，于是拿下主動權，把話題轉到他身上。

7：你呢？

7：還在國內嗎？

喬栖自己做賊心虛自然也能抓到梁硯心虛的點，她這話一問出去對方果然沉默了。

一種微妙的成就感上頭，喬栖翹起唇角，不再渾身緊繃，而是再次輕松地躺回了床上。

她平躺在床上，雙腿耷拉在地，兩手擡高手機。

手機冷光把她的臉照得又白又亮。

她在想，他會繼續撒謊嗎？

其實，他們倆之前都已經快走到面基那一步了，他應該不會再編寫有的沒的了吧？

下一秒，聊天頁面彈出消息。

Liangou：沒有啊。

Liangou：不在了。

Liangou：早撤了。

喬栖心火上頭，一時沒注意，手機掉落，砸在了臉上。

喬栖“啊”一聲捂住臉，疼得眼淚都要掉出來了。

她單手捂着鼻子，不可置信地拿起手機，盯着對方回的消息內容看了又看，才憤憤把手機扔了。

坦誠個錘子！

她就應該說自己今年芳齡五十二！

無業游民！無家可歸！以天為被以地為席！

梁硯覺得自己可能被喬栖摸出陰影了，他昨晚跟置頂女友聊完天挺晚了，但是因為對方坦誠說出幾條三次元個人信息，他睡覺的時候心情還挺好的。

然而沒想到睡着以後夢到了喬栖。

他就像一下子被人從床上拉到醫院童書渠辦公室裏，還是那個場景，他站起來，手被人拉住。

有些茫然地回頭，對上了喬栖半仰起的小臉。

她眼睛輪廓明明被眼妝描繪得清晰又深刻，明豔又女人，可他卻從那雙瞳仁裏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幹淨和擔憂。

像一個未經人事的小朋友，目的純粹又直白地看着自己想要的東西。

卻又擔心自己得不到而露出脆弱的眼神。

……想要的……東西？

誰？東西是誰？誰是東西？

夢裏的情緒會被無限放大，感官也會變得敏銳。

梁硯感覺自己的手腕像被高溫灼傷一般，滾滾燙意從他的手腕肌膚順着脈搏一路攀到他的心尖。

猝不及防。

他的心尖顫了顫。

幾乎不受控制地顫了顫。

他人也微妙地抖了抖，然後脖頸僵硬地轉動腦袋，目光一寸一寸地移動，最終和喬栖四目對視。

這次他逃不開了。

因為周圍的空間變成了一個類似宇宙星系的空間。

仿佛天地之間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梁硯想要抽離開自己的手，卻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

可是喬栖卻可以動。

她甚至站了起來，一步踏到他面前。

然後拉起了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

梁硯默不作聲瞪大了眼睛，下一秒，只見喬栖另一只手緩緩擡起。

梁硯看到她把她的手放在了他的心口，然後聽到她說：“你快看，你這裏面，是有我的。”

梁硯不能動，卻能開口說話，他說：“沒有，我有女朋友。”

喬栖笑了，她漂亮的眼尾飛出女人的風/情。

她踮起腳，原本抵在梁硯心口的手緩緩下落摟住梁硯精瘦的腰身，然後将自己的身體貼向梁硯的身體。

二人的身體輪廓近乎完美地契合在一起。

緊接着，梁硯聽到喬栖說。

“可是我就是女朋友啊。”

梁硯驚了，他不可置信地搖頭否認：“不可能。”

下一秒，心口被人穿透。

梁硯哽了一下，眼睛瞪得更大。

然後，他看到喬栖從自己的心口掏出了一顆心。

喬栖拿着血淋淋的心朝他晃了晃，只見上面有兩個字：喬栖。

喬栖笑，“你撒謊哦。”

“喬栖？！”

梁硯猛地睜開眼睛，屋內窗簾不知被誰拉開了。

天已大亮。

梁硯恍惚了好久才慢吞吞坐起身，他一摸腦門，全是冷汗。

捂着臉長長舒了口氣，耳邊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怎麽了？”

梁硯吓了一跳，猛地擡頭才看到梁诩墨在窗口站着。

梁硯臉都白了，“姐？你怎麽在我房間？”

梁诩墨說：“喊你吃早飯啊，敲了半天門都沒回以為你怎麽了就進來看看，結果就看你皺着眉，一頭汗。”

“這才剛把窗簾拉開你就醒了。”

“怎麽了？做夢了啊？”

梁硯張了張嘴，最後默默搖頭，什麽也沒說。

他還沒緩過神，表情都不自然。

梁诩墨笑着遞給他一張濕巾讓他擦擦臉清醒一下，梁硯接過擦了兩下也沒覺得好到哪裏去，最後幹脆一掀被子下床往衛生間走。

今天天氣很好，陽光很足，穿透窗戶照在梁硯後背上，顯的他身姿颀長。

梁诩墨站在一旁，像是此時此刻才意識到，一直被她縱容着的梁家小少爺好像真得長大了。

如竹節抽條一般，悄無聲息就長大了。

他肩很寬，不動聲色便擔起了整片陽光。

可是他頭發蓬松淩亂，步履慵懶閑散，又好像和記憶中那個不願意幹正經事的少年一樣，沒有一絲絲改變。

在有些時候，有些角度。

他好像還是那個會拉着她的胳膊晃來晃去的弟弟。

梁诩墨盯着，忽然喊：“梁硯。”

梁硯“嗯？”了一聲，懶懶打了個呵欠回頭。

他早上剛起，骨頭都是軟的，回頭時還要靠在旁邊的牆上，“怎麽了？”

梁诩墨只猶豫了一下，然後問：“你夢到喬栖了？”

梁硯一頓。

梁诩墨笑了笑，若無其事地說：“剛剛聽到你喊她的名字了，怎麽了？不好的夢嗎？”

明明驚出了一頭冷汗，可回想起夢中的內容，梁硯還是說了句沒有。

“也不是什麽不好的夢吧……”想來想去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只能敷衍地說一句，“不重要，我都快忘了夢到的什麽了。”

梁诩墨又笑，似乎沒打算就這麽輕易放過他。

“人家都說日所有思夜有所夢，怎麽？你喜歡喬栖啊？”

梁硯聞聲一怔，原本慵懶無力垂着的眼皮忽然掀開了一半。

他迎着日光，瞳仁被照得很亮。

那裏情緒萬千，他卻沉默着沒有否認。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一會兒再寫一章，淩晨一兩點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