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夜意圖謀反,半夜在深巷攔截新帝禦駕意圖篡位。
一把火,亂黨服誅,謀逆□□。
風聲,水聲,滔滔不絕。
蓋聶立在突起的巨石之上,他的衣袍染了血,已經幹涸成暗紅的顏色,看起來有些狼狽。
四周是黑色軟猬甲的帝王隐秘衛,歷代衛王的貼身暗衛,由帝王最信任的人統領訓練。這一代帝王身體早被酒色掏空,他信任的人很少,殺的人很多。殺的人裏面,就包括了上一代隐秘衛的統領。
這個人,蓋聶曾經很熟悉。
這個人,是衛莊的父親。
馬蹄聲踢踢踏踏,越來越近了。隐秘衛早已心随意動,無需帝王開口,就自動分開一條路,讓騎在雪蹄紫馬上的帝王露出來。
衛莊嘴角勾着,像是享受捕獵的獵人那樣,好整以暇看着前面的人:『怎麽,終于不跑了?』
蓋聶看向來人,面上沒有太多情緒:『小莊,圍捕三日,實在不應該在我這浪費時間。』
『哦?』衛莊的聲音帶着愉悅:『姬無夜死了,你是這個帝國最後的威脅。你說,我是不是應該斬草除根?』
蓋聶看着他的眼睛,反倒帶着一點嘆息:『小莊,你受了傷,殺不了我。』
衛莊:『你可以試試。』
蓋聶沒有動,反倒說着不想幹的話:『經此一役,百姓需要休養生息,這一點不必我多說,你我自幼一道修習治國人臣王道……你父親——』
『你不配提我父親的名字!』衛莊忽然打斷他:『該怎麽做,不用你說。』他的語氣藏着風雨欲來的壓抑,是傷口被強硬撕開的暴怒。
蓋聶繼續說:『西秦戎狄是大患,原本留着姬無夜不殺也是因為武将一系後繼無人,丞相李斯把持朝政多年,門生遍地,拔出黨羽不可一蹴而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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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夠了,你弱肯束手就擒,我可以考慮留你一條性命。』
『李相門人中,鄧魏簡雍皆是賢能有才之士,為了報國不得不受李斯脅迫差遣,你可善加利用。』
『還是你以為,你還有其他的路可以走?』
『朝中事,我不擔心你。唯一難的是西北用兵,身為帝王不可以身犯險,當知人善用。如今朝中無人接替姬無夜,若一定要選,高漸離可暫且一用。』
衛莊忽然笑起來:『說到底,你還在為荊軻留下的那個孩子鋪路,你以為不得不啓用高漸離,我就要對那個孩子投鼠忌器?』
『小莊……稚子無辜。』
『荀夫子教帝王之道時,第一句話就是王道無情滅人欲。你以為斬草除根的話,我是說說而已?』
蓋聶望着山崖地下煙霧彌漫的空寂之地:『姬無夜的罪名不必昭告天下,反倒會被有心人利用。不如就以走水為名加以撫恤,那幾個同黨既然你已經趁亂殺了,也就留他們家人一條生路吧。』
衛莊看着他的背影:『……師哥,你可知為何當日荀夫子言你若在江湖,必是一代名俠,但若為君,卻是成王敗寇史書難評?』
『……』蓋聶沉默着,沒有回過頭。
衛莊忽然暴怒起來:『十三年過去了,你還是和當年一樣!一樣猶豫,一樣怯懦!』
你什麽都保護不了,卻總是想保住所有人!
你……注定會失敗。
第 10 章
一面是萬丈深淵,一面是追兵圍捕。
衛國的城牆修築在這裏,一事抵禦外敵,而來也是借助天險的意思。這裏,也曾經是他們少年時代一起玩耍探險的地方。
蓋聶的目光有點懷念:”太傅當年的确是說過我不如你,小莊……“
衛莊的神情陰沉難辨:”可惜他太愚蠢,他的愚蠢不僅害死了他自己,也害死了府裏所有人。現在,你還覺得我會像他一樣愚蠢嗎?“
蓋聶的目光朝他看過來:”小莊,你會做得比我好。“
衛莊嗤之以鼻:”多說無益,不如束手就擒。“
蓋聶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目光微垂,像是在猶豫,又像是在等待。
衛莊笑起來:”你是不是在等一個人,看來你還是傻。“
蓋聶的臉色忽然有點白,目光中帶着明了。
”這個世道,人都是追逐着利益而生,你憑什麽以為,會有人不一樣?“
蓋聶握了握手中的劍,這是他在亂軍中奪得的,此時已經刀刃翻卷,滿身傷痕。
衛莊眼睛眯起來,淡淡藍色的瞳孔在烈日下想得透明一樣。就是這一雙眼睛,被先帝的國師說成不詳的孽人,天生異瞳異發,總有一天會葬送國祚。所以他的族人就該死麽……
衛莊壓抑住一點嗜血的念頭,笑說:”師哥,你是不是還忘了一個人?“
蓋聶擡頭看着他,握劍的手一緊。
衛莊做了一個手勢,身後便有一個黑甲侍衛抓着一個被五花大綁的小孩上前,小孩的嘴被捂住,只能不停發出”嗚嗚嗚“的聲音。
蓋聶面露擔憂,又強行壓下。
那小孩被松開嘴,當即哇哇大叫:”大叔!大叔!我沒用,我被他們抓住了?你——是不是受了傷!嚴不嚴重啊!“
衛莊咧開嘴角:”師哥,該怎麽做,你清楚了吧?“
蓋聶的目光落在衛莊臉上:”小莊,你還不至于和一個孩子動手。“
衛莊的瞳孔盯着他:”師哥,這麽多年過去,你以為你還了解我麽?可笑……“
蓋聶轉過身,背對衛莊,看着腳下萬丈深淵:”小莊,我從那裏出來,就沒打算再回去。你,留不住我。“
衛莊眼中閃過興奮和狂熱:”很好!“他揮揮手,身後立即有黑甲衛手持弓箭列隊而前,弓箭并非尋常三頭倒勾箭頭,而是鐵爪連着細細鎖鏈,專為圍捕鎖人設計。
”你大可以試一試,看看能不能走出這天羅地網的包圍!“
蓋聶忽然仗劍運氣,一聲清喝拔地而起,與此同時鐵劍離手,以雷霆萬鈞之勢直向衛莊飛來!
盡然是百步飛劍——
鐵甲衛如臨大敵,這是蓋聶成名絕技,十三年前便名揚六國。飛劍一出絕無逃脫的可能。鐵甲衛紛紛回撤保護衛莊,鐵爪箭頭也在倉皇間急急射出,直取淩空飛度之人。
衛莊眉頭一皺,揮動鯊齒劈斷最近數支鐵爪箭頭,道:“我要活的——”
衛莊倉促出劍,畢竟是晚了一步。
他們距離不算近,在弓箭的射程之內,意味着也在百步飛劍的殺陣之內!然後當大家發現百步飛劍的劍勢在靠近禦駕之時已經出現後繼無力時,才想起出劍之人奔波逃命整整三日,早已是樯橹之末,根本就是虛張聲勢!
高手過招,機會常常只在呼吸之間。
只這回撤的一呼一吸下,蓋聶的身形已經躍起,足尖踏離城牆最外邊的巨大高臺,如同一直張開翅膀的鵬鳥一樣,朝着霧氣彌漫的懸崖墜落下去。
“犯人跳崖了——”有人大聲呼喝起來。
這時一線黑色鎏金的虛影劃過天空,在所有人的驚呼聲中,他們的王縱身躍起,黑色的大氅在劇烈山風的吹拂下鼓漲着,像是追逐獵物的大隼。
“王!大王!不可呀——”
衆人在反應過來之後驚叫此起彼伏,這裏是萬丈懸崖,從來沒有誰跌落下去還能生還。
國相韓非大叫道:“墨鴉白鳳何在!”
黑白兩道風影不知從何忽然出現,足尖在原地一點之後朝着城牆的地方略去。
韓非緊皺眉頭,他實在很不喜歡這種不受掌控的感覺!衛莊是個枭雄,但是蓋聶對他的影響實在太大了,大到居然不管不顧的地步。他們的國家剛剛才經歷過了一場政變,王族的最後一個成員剛剛才自己跳下去,他們沒有力氣再經歷一次同樣的事情。
山風凜冽,懸崖上突出的一塊巨石上,吊着兩個人。
衛莊單手扣住突出的岩石,另一只手絞着爬岩的藤蔓,藤蔓的另一頭,纏在一個人染血的男人身上。
蓋聶徒手扯了扯卷住自己的蔓條,有點無奈地說:“小莊,你這樣以身犯險,不值得。”
衛莊此刻像是在壓抑着什麽,這讓他看起來很可怕。
“你不會以為這下面的機關洞,我還保留着吧?”
蓋聶的目光微有波動,好像帶着懷念,又好像在感嘆最後退路的斷絕。
第 11 章
這麽一瞬間,黑白的影衛也騰空攀附在靠近的懸崖巨石上,抛出精鋼鐵鏈,先是一左一右鎖住衛莊的半身。
衛莊笑了一下,像是在嘲笑蓋聶的失敗:“固執的代價,往往是你無法承受的。師哥,你準備好了嗎?”
話音剛落,白鳳的鐵鏈就在空中劃開雲霧,直向蓋聶而來。
被藤蔓纏住的男人仰頭看着衛莊,嘴角帶着一點動容:“小莊,既然回不去了,就應該斬斷過往。”
衛莊的目光一動,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