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大龍看都沒看躺在地上的阿九,徑直朝着林嚴華走過來,“阿卓,這次對不住你了。那邊的事,你和清河一起負責吧。”

“是。”林嚴華很清楚,這是對他的補償,作為喪失了一名得力兄弟,同時這件事是因厲清河而起,他肯定不會對厲清河有好臉色,把他掉過去和厲清河搭檔,不過是互相監督罷了。

這個思路沒有錯,只是建立在錯誤基礎上的正确推論也會變成錯誤的。

他應該高興的,林嚴華彎了彎嘴角,卻發現他還是笑不出來。

大龍走後,林嚴華很快走了出去,沒有人攔着他。

圍觀者看了一場好戲,也到了該曲盡人終的時候。大家各自捧着自己的談資,如鳥入山林一般散去。

鐘鬼是在自家酒館裏找到林嚴華的,事實上,林嚴華的身影一出現就有手下來告訴他了。

鐘鬼在二樓,居高臨下的看着那個酒鬼,只掃了一眼,就移開了。“他要什麽都給他。”

然後自己也點了一杯酒,拿了把椅子坐在落地窗前,慢慢地喝着,他聽到樓下的打架聲,喝斥聲,看着窗外沉靜的月色,微微放松。

下午的事情在他的腦海一閃而過,鐘鬼不得不承認,林嚴華這個人狠,對自己狠,對敵人也狠,但出乎意料的對自己認定的人卻是好得出奇。

以他之前做的事,若不是他殼子的身份,他應該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

“老大,卓哥和人鬧起來了。”弋陽站到他的身邊,同樣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只覺得沉悶和壓抑。

“讓他鬧,鬧舒服了就沒事了。”鐘鬼抿了一口酒,神色放松。

“老大,卓哥,卓哥走了!”有兄弟咚咚咚跑上樓梯,氣喘籲籲地說。

鐘鬼起身,将酒放在桌上,走了出去。眼角掃過一個消失的背影,将眼神轉回來,就看到躺了一地的人,還在哎喲哎喲地叫。

鐘鬼嘴角微微揚起,“下面還有我們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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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兄弟們是想攔着他,結果……”弋陽止住了話,将貶低自己兄弟的話放進肚子裏。

鐘鬼撇了他一眼,“和你說了不用管。”

弋陽低頭,将自己先斬後奏這件事悶在肚子裏。

鐘鬼收回目光,“給受傷的兄弟找個好點的大夫,放幾天假。”

弋陽目露欣喜,“是。”

“還有,要知道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

弋陽擡起頭,鐘鬼已經走遠了。

鐘鬼沿着大街走着,短短的幾分鐘,林嚴華已經不見人影了。

鐘鬼也不擔心,之前掃的那一眼,林嚴華步子踩得很穩,應該問題不大。

在走到一半的時候,鐘鬼聽到左側傳來打鬥的聲音,空氣中還有隐隐的酒味。鐘鬼轉頭,看向左側的巷子,巷子漆黑,借着微弱的燈光看去,沒有人。看來應該在巷子轉角處。

鐘鬼靠在巷口,等着林嚴華出來。

聲音漸漸嘈雜起來,且向着鐘鬼靠近。鐘鬼皺起眉。

一群人漸漸從黑暗中顯現出來,那是一群學生,都穿着校服,互相嬉戲打鬧,散發着青春的氣息。如果不是确切聽到了裏面的打鬥聲的話,可能壓根不會懷疑到他們的身上去。

鐘鬼走到路中間,擋住了他們的路。

“喂,你是誰啊?”有人喝道。

鐘鬼沒有理他們,“裏面的人呢?”

答話的青年揚了揚眉,突然痞痞地笑了起來,“怎麽?單挑不過就找幫手?”

“單挑?”鐘鬼品味着這兩個字。

“誰知道那家夥發什麽瘋,非要和我們單挑。”說着斜了鐘鬼一眼,“打不過還找幫手。”話語裏滿滿地鄙視。

鐘鬼揚眉,朝着那群人走去。

答話的青年鎮靜地看着他走過來,眼神卻滿滿認真起來。

在走到青年面前的時候,鐘鬼突然出手,青年反應也不慢,迅速接招,但接住并不代表接下,青年被重力狠狠帶到了地上。

青年身邊的人正要上前,青年咬牙喝住了,“別過來,這是我和他單挑!”說着迅速站起來,朝着鐘鬼沖了過去。

青年再一次被狠狠摔在地上,周圍地人都狠狠地看着他,但他們還記得青年說的話。

鐘鬼伸出手指,朝那群人彎了彎。

年輕氣盛的學生哪受得了這般挑釁,紛紛沖了上去,又一一被鐘鬼撂倒在地。等到鐘鬼停手,地上一地的“躺屍”。

青年躺在地上,看着身邊的人,對着鐘鬼呲牙,“不是說單挑嗎?”

鐘鬼居高臨下的看着他,“我可沒說。”

想起都是自己自導自演,青年狠狠地咬了一口,卻不小心咬到了傷口,疼得咧牙。

鐘鬼笑了一聲,邁過一地地躺屍,悠然地進了巷子。

青年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轉角,才轉過頭來,狠狠罵道,“今晚倒大黴了,盡遇到些瘋子!”

說着一翻身爬起來,一點也沒有受重傷的樣子。用腳尖踢了踢“躺屍”,“起來了!”

地上的人馬上翻身起來,像開啓了什麽開關一樣,周圍的人都紛紛爬起,整理衣服,整理頭發,不一會兒,又是陽光青年。

看身邊的人還在往巷子裏看,青年上前一把抱住他的頭往下面按,“走吧!人家手下留情了!那樣的人,我們惹不起。”

說着,轉過頭來,看見一群人已經走遠了,“喂,等等我!你們不仗義啊!”拉着身邊的人小跑着追了上去。

一群青年打鬧着消失在夜晚中。

“他們還是學生。”林嚴華坐在地上,上半身靠在牆上。身上的衣服沾滿了泥土,從外表倒是看不出來什麽傷痕。

只是鐘鬼一掃,便知道他的腳踝和手腕都受傷了。

“所以他們還能活蹦亂跳。”鐘鬼不在意地說。說完也靠在牆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看來對他們的教訓還是輕了一點。”

“你——”林嚴華張嘴。

“林嚴華——”鐘鬼正面看着他,“我知道你今晚是來找罪受的,但我覺得還不夠。”說着一拳就打了上去,林嚴華措不及防,被一拳打到右臉,狠狠摔在地上,左邊臉腫了起來,嘴角出血。

鐘鬼站在他的旁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清醒了嗎?”

林嚴華咳了幾聲,翻過身,仰面朝上,“還沒有,要不要再來幾拳?”

鐘鬼嗤了一聲,轉過身靠在牆上,“做都做了,有意思嗎?”

“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虛僞?”林嚴華吐出幾口血,用袖口擦了擦,本來就髒的衣服更髒了。

“不是虛僞。是聖母。”鐘鬼望着天淡淡地說,“這輩子沒見過比你更聖母的人了。”上輩子也沒見過。

“這叫善良。”林嚴華說。

聽見鐘鬼笑了一聲,沒看到臉,林嚴華也知道鐘鬼是什麽表情。

林嚴華躺在地上,看着圓圓的月亮。

“他有一個女朋友,是前幫主的妹妹。在前幫主死後,他的大多數兄弟,被殺的殺了,投降的投降了,只有一個妹妹在阿九的幫助下逃了出去,每個月的那天晚上,他會為她帶去吃的東西。”

“他一直不敢告訴我,更不敢告訴大龍,因為在幫派裏,這等同于背叛,不僅他逃不了,他喜歡的人的下場也不會好。”

“他跟了我幾年,從我還不是大人物的時候到現在,我救了他很多次,他也救了我很多次。這麽深的情誼,所以他被我發現的時候,他沒有反抗。”

“你在放火的時候就想到了這件事情吧?”鐘鬼突然打斷。

“什麽?”林嚴華有點反應不過來。

“那天晚上正是阿九去看他女朋友的時間!”

林嚴華愣住。

鐘鬼又給了他一拳,這次打在左邊,剛好和右邊的對稱。他猛地将林嚴華扯起來,對着他的眼睛,“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你只要清楚他是敵人,就夠了。懂了嗎!”然後手一丢,林嚴華重重地摔在地上。

在他心目中的林嚴華不應該是這樣的,這樣脆弱的表情只适合脆弱的人,他不是。也不應該是。

鐘鬼擡腿欲走,被林嚴華叫住了,“喂!”

鐘鬼停住。

“你把我打成這個樣子了,不負責嗎?”

鐘鬼轉過身來,“我只打了你的臉……”

“可我現在無法回去,若是遇上尋仇的……”林嚴華坦然地看着鐘鬼,一幅我人生都指望你的樣子。

“與我何幹?”鐘鬼揚揚眉。

“你剛剛說我像聖母,你知道你像什麽嗎?”林嚴華笑了,一字一句地說“傲!嬌!若是真的沒有關系,你又何必跟過來。”

鐘鬼看了他一會兒,突然扔了一塊布蓋住了他的臉,“別笑了,醜!”

說着蹲下身,将林嚴華扔了上去。

林嚴華放松自己,“你說一個人長得帥、成績好、從來沒有拒絕過他人的人為什麽會受到他人的排擠呢?”

“因為你長得太兇了。”鐘鬼毫不猶豫地回答。

“我有一次碰上幾個高中生打劫,他們沒打過我。”林嚴華笑了笑,自己說自己的,“第二天的時候,就被他們纏上了,要我當他們的老大。”

鐘鬼埋頭走路,類似這種的事他見多了,無非是那群痞子混混想找個能幫他們出頭的人罷了。

“我拒絕了,然後那群人就開始各種獻殷勤,對外面說我是他們的老大。”林嚴華閉上眼,“然後就開始有混混頭子來找我打架,他們都打不過我,然後我就成了校園一霸。全校都知道的那種。”

鐘鬼太清楚那些混混的手段了,有的是手段讓你就範,你不承認?不相幹?沒關系,等到全校都知道的時候,你想不想已經不重要了。

“他們會在我的約束下收斂了一些行為,只是他們有時會向我告狀,說誰誰欺負了他們,或在我的地盤搶劫。”林嚴華笑了,“後面的,我不說你應該也能猜到了。”

“所以剛剛那群高中生勾起了你的回憶?怕又被他們纏上?纏上又怎麽樣?那群人對你的身份可是巴想不得。”鐘鬼反諷道,他也是那個時候過來的,自然清楚這個年紀的混混對黑幫的向往。

“我只是在想,如果能有選擇的話,何必攤這趟渾水呢?”

“聖母。”

“說了這麽多你就沒有被感動?”林嚴華笑道。

“那都是你的事情。”鐘鬼的聲音從前面傳來,“你的事情自己做主就好。”

本來是極不留情的話,但林嚴華卻聽出了裏面的安慰,自己的事,自己做主就好,不要在意別人的看法。笑了笑,眼前開始模糊,是真的醉了,林嚴華心想,然後放任自己醉了過去。

鐘鬼看着後面的人沒了聲響,側過頭一看,發現林嚴華已經睡了過去。看來是真的醉了。

誰沒有個悲慘的童年呢?但這并不是心軟的理由。若是不改,以後成為敵人的時候,你會輸得很慘,林嚴華。事情完後,大家,最好各不相幹。

鐘鬼背着林嚴華,慢慢消失在街道的盡頭。

作者有話要說:

我回來啦!從今天開始恢複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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