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魏桐擡手把漂浮在空中的小不點抓到手上,定眼一看才發現,原本以為是白嫩嫩的地方其實是小柯的肚皮,只是上面還有一層絨絨的毛發。魏桐撸了撸他的小腦袋,“抱歉,沒看清楚。”他安撫性的動作順着小柯的毛發重複了好幾遍。
小柯本來就愛嬌,又愛纏着魏桐,被他這麽一安撫當然不會生氣,蹭了蹭魏桐的手指,轉了好幾圈然後在魏桐的手掌上躺下來,四只小蹄子晃了晃,而後安安靜靜看着魏桐。
圓溜溜的眼眸天真可愛,讓魏桐不禁笑了起來。手掌微拱,讓小柯躺得舒服一點,就這樣護在手掌心站起來。
“玄?”一般情況下,魏桐能進來玄便也會在,偶爾雖有意外,卻也不常見。
“我在。”玄的聲音淡淡傳過來,讓魏桐松了口氣。雖然沒有矯情到真的需要人陪着,但是玄在的話……總歸是好的。
“如果這道屏風能消失,便好了。”在魏桐剛從站起身的時候,玄的聲音從屏風後響起來,“倒不是我真的一定要逼迫你相見,只是今夜是你的生辰,若是能把酒言歡,才更加快意。”魏桐微怔,心中略有酸澀,明白玄的感受。
小柯聽到玄的聲音,一咕嚕從魏桐手裏蹲坐起來,眼眸裏迷糊了許久,突然軟軟叫了起來,“桐桐,我,我有法……”小柯還沒有說完,魏桐便下意識輕輕捂住獸嘴,小柯疑惑地看着他,乖巧地停了下來。
魏桐輕聲地,極小聲極小聲的跟小獸說道:“小柯,你在意識裏跟我說好嗎?”不要說出來。小柯眨眨眼睛,嫩生生的聲音在魏桐的腦海裏浮現。不一會兒之後,魏桐才明白小柯的意思。
屏風,其實便是隔絕了夢境跟現實的存在。魏桐跟玄兩個人只要一覺醒來,便完全忘卻夢中人的聲音。然而其實在夢境中,屏風也會隔絕掉一切跟現實有聯系的東西,便是連聲音也會有扭曲變化。魏桐恍然,原來連他現在聽到的玄的聲音,也都是虛假的……
小柯本來便是這顆珠子的意識,只不過是受損之後才失去大部分能力,窩在魏桐的意識中慢慢養傷。随着時間發展,小柯能控制的力量也越來越多,正如同他能夠打破夢境的規則,讓兩個人相見;也正如此刻,他能給暫時撤去屏風,給他們獻上一桌佳肴。
玄聽着那邊沉默了很久很久,都沒有任何聲響。正當他以為出了什麽問題的時候,他發現隔開兩側的屏風緩緩煙化,袅袅煙霧升起,帶着淡淡的清香。
屏風消失了。
玄終于看到了另一半的房間,跟他現在所在的地方別無二致。除了那一桌奇異出現的菜肴,還有……那個穿着常服,背對着他坐在桌邊的男子。
感覺到有人在身邊坐下的時候,魏桐心裏還有點緊張。雖然小柯早已經說過,兩個人見面的時候相貌是會有變化的。一個人的神态有時光光只是眼眸的不同,兩個人的氣質便完全不同。這個道理魏桐明白,只是在這一刻,跟他曾經第一次顫抖着去牽喜歡的女生類似,呼吸還是不自覺緊促了幾分。
而玄在剛落座的時候,便已經發現不同。即使看起來背影相同,但是光是側臉,便同魏桐本身有着極大地差別了。玄端起酒壺親自給魏桐斟酒,“我還在想,什麽時候你竟然會同意與我見面了,原來是有遮有掩才放心。”魏桐忍不住笑了起來,“又被你看出來了?”
“最開始我便猜想過,我們兩個人即使在現實中見面,恐怕也是認不出對方。既然我們清醒之後便想不起對方的聲音,那麽我們在夢境中的聲音,相貌便是真實的嗎?”玄這樣走五十步想一百步的性子,實在是讓魏桐嘆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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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擡起頭,側身看着玄。的确,除了那雙眼眸,玄全身上下看不出有任何他曾經猜想的痕跡,粗粗看去,不過是一個丢到人群中都不能被發現的路人甲。想必在玄的眼裏,魏也是這樣的相貌吧。魏桐在看着玄的時候,玄又何嘗不是在看着魏桐,魏的模樣看起來平凡至極。
——唯有那雙眼眸。
玄在心裏喟嘆,的的确确,是這雙眼眸,這個人他沒有認錯。
“如果不是小柯同我講,這件事情我怕是不會想到的。”魏桐一飲而盡杯中的酒,果然是佳釀。玄輕笑着搖搖頭,“如果不是因為這樣,你舍得,你敢撤去屏風?”
魏桐被玄這麽一說,尴尬道:“你知道便可,別再臊我了。我自罰三杯可好?”言罷,便要去拿放在玄手邊的酒壺。玄握住魏桐搭在酒壺上的手,然而兩人也因此微微一怔,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真正地觸碰到對方。
即使帶着如此虛幻的意味,玄還是順着魏桐的手指撫到手腕,纖長的手指在手腕光滑處來回摩挲着,“想來,這還是我們兩個人第一次接觸。”魏桐只覺得手腕被觸碰到的地方火熱熱的讓人發麻,下意識便抽了回來。然而即使那處地方已經被衣袖所籠罩,但是剛才那一剎那的感覺還酥酥麻麻地殘留在肌膚上,讓魏桐雖有不明,卻仍覺得異樣。
玄對自己随手而為的動作沒有記挂在心上,他端起酒壺給兩人的酒杯斟酒,“看在你今日是壽星的份上,這三杯便不罰了。只是今夜,你可得好好陪我喝一杯。”魏桐丢掉剛才莫名的情緒,輕笑出聲,“那是自然。只不過這壽星二字便不敢擔待了,我這年歲可完全不夠格。”
兩個人暢懷痛飲,杯中酒宛若永遠都飲不盡,不管何時去傾倒,美酒都會從溫潤玉制的酒壺中流出。雖然兩人不過相識近兩年,但彼此間都引為摯友。談笑間肆意放縱,端得是少年風流。興之所至,玄站起身來,轉身走到書案前,揮筆而寫,兩個大字躍然紙上。
踱步走到玄身後,魏桐稍微側身看到了紙上的字跡,突然覺得有些熟悉,但是下一刻所有的心神都被紙上的字吸引過去。
——鳳之。
魏桐在看到字之後,整個人頹然地靠在玄的肩背上,嘟囔着說道:“雖然我說過不在意這件事情,也随意你取字,但是你也不必取得如此女性化。”玄在感受到背上那份重量的時候,酒意突然清醒了三分,手裏的毛筆也放了下來。
感覺到魏桐并沒有認出字跡,他心裏松了口氣,淡淡說道:“鳳凰鳳凰,雄為鳳,雌為凰。魏,你切不可輕慢,看輕自己。”希望魏桐此生能如這字一般,扶搖直上,從無禍事。
“哈哈哈哈……”趴在玄的身上,魏桐朗笑出聲,“玄啊,謝你這番心意了。”只是,這鳳字,還真是讓他越來越想出去走走呢。拘束在皇宮中,便是鳳凰,也只不過是飛不起來的禽類,跟地上的蜿蜒爬行的蟲類又有什麽差別?
魏桐這番心思是突然被引起來的,來得極快去得也快。他站直了身子,轉身取了酒杯與酒壺,“雖然你說不需自罰,然而這三杯酒,我還是得喝。”
第一杯酒,敬你推心置腹,兩年情誼。
第二杯酒,謝你淡然處之,縱容之心。
第三杯酒,願你歲月長青,萬世流芳!
酒盡杯落,玄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到什麽,取過了魏桐手裏的酒壺,單手搭在魏桐的肩上,輕緩而又沉穩地說道:“你認不認我這個朋友?”
“當然認。”魏桐半醉半醒,吐露了自己的心聲,迷糊着眼睛盯着對面男人漆黑的眸子,“我要是不認你這個朋友,那我早就,早就……”
魏桐整個人軟到在玄身上,他睡着了。玄看着魏桐帶着點點委屈的樣子,确定他真的睡着之後,他突然輕聲喚起了小柯,小柯迷迷糊糊在他眼前出現,踏空懸浮着。
“小柯,你有辦法讓我們兩個人看到對方真實的樣貌嗎?”玄在說話的同時,也把魏桐打橫抱起來,魏桐輕緩的帶着酒意的鼻息撲在他的脖頸邊,片刻間,異樣的情緒在胸腔中湧動。緊了緊手,玄抱着人走到床邊,小心地把人放了下來。
小柯在半空中打了個滾,小小聲說道:“不可以吶,因為,因為桐桐不樂意,他是主人。你也是,但,但是,桐桐大。”玄不知想到了什麽,眼裏閃過莫名的情緒,伸出手給魏桐蓋好了被子,這才轉身輕輕抱住小柯。
“你這小呆子,如果不是你,你的桐桐怎麽會暴露……”玄的聲音輕輕響起來,小柯怯怯地說道:“暴,魯爾?”他似乎是咬不住這個聲音,念了好幾遍都不對,也不理解這個詞的意思。玄輕柔地捂住他的嘴巴,“小柯,不可以跟魏說這件事情。”
小柯眨了眨圓溜溜的小眼珠,桐桐不給講,玄玄也不給講……唔,那就都不講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