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康熙八年,雖然風雨缥缈,人心浮動,但随着嫡皇子的啼哭聲,宛如落下序幕,朝堂上竟呈現出一派欣欣向榮之景,雖然這光芒微小,但康熙終于是邁出了最艱難的一步。

承祜的出生日子選得尤其好,恰好是在康熙擊敗了鳌拜之後,且朝廷動蕩,此時正需要一個強有力的消息來穩定臣心,如此,承祜在康熙心裏可謂是至關重要。

魏桐雖然對前朝的消息知道得不是很明确,但是某些信息跟他的記憶做了對比之後,他還是知道現在到了何種地步。更不必說康熙對他的信任逐步加深,對很多事情已經放手魏桐去做,魏桐的地位在不知不覺地提高,連出去行走的時候,宮人都尊稱一聲魏公公。

……雖然魏桐自己對這聲魏公公是拒絕的。

承祜的生辰恰好在皇後之前,但是由于皇後的身子不大好,正在床上休養,這一年的千秋節并沒有大辦,但是承祜的洗三卻辦得極為盛大。這是皇室在昭告天下,皇室已經後繼有人了。雖然清朝現在還不興立太子這一招,但是每一位在位的皇帝都會希望自己的位置是由嫡子來繼承的,更何況這還是康熙第一個嫡子,自然寄以厚望。

洗三那天,守在康熙身後的魏桐看到了跟着庶妃馬佳氏身後的魏寧。馬佳氏作為大皇子的母妃,雖然分位較低,但是她的皇子是康熙名正言順的長子,且此時康熙對她聖眷猶在,沒有人敢慢待她。

看着默默跟在馬佳氏身後不出挑的魏寧,魏桐心裏發軟,魏寧也開始學會掩飾,開始學會自保了。如此更好,如此更好。

“雜家知道你記挂着你妹妹,但是這個時候可別出什麽岔子,做好你的本分。”梁九功眼角瞄到魏桐時不時的舉動,壓着聲悄悄警告魏桐。現在可沒人知道他們倆的身份,可別在這個時候惹出什麽私相授受的難聽話。魏桐收斂心神,輕聲應是,的确是不該忘行。

坐在前頭的康熙看起來心神都落在前頭,實際上梁九功跟魏桐的對話都落在了他的耳朵裏。他看似随意地掃了一眼馬佳氏那邊的方向。馬佳氏身後跪坐着兩個小宮女,其中右邊那個淡粉色宮裝的小宮女看起來跟魏桐有三分相似,看來便是魏寧了。

這個念頭不過在心裏轉念而過,暗暗記住這個人的存在,在之後記得多加看顧便罷。他雖然愛屋及烏,卻也不是什麽都能容得下。魏桐幾番因為魏寧而被人所制,雖然感念魏桐的愛妹心切,卻也因此對魏寧稍有不喜。

康熙不經意的動作落在有心人的眼裏,頓時在心裏為馬佳氏增添了幾分籌碼,感嘆道即使皇後生了二皇子,但是前頭這位大皇子卻也不容小觑。

洗三禮盛大,滿月酒也是如此,等到皇後終于是好了的時候,這熱熱鬧鬧的氣氛才算是有些消減。魏桐忙活了好些日子,總算是輕松了下來。這正月的時候雖然開頭的這幾天各種祭拜跟儀式搞得整個清寧宮團團轉,但是輕松下來之後也總覺得少了些什麽。

今日魏桐便是沒事給自己攬了個活計,康熙在武英殿還沒有回來,但是卻又記挂着坤寧宮的二皇子,便派人去坤寧宮走一遭,原本不是什麽大事,梁九功看着魏桐的意動,随手就指派給魏桐了。

魏桐領着兩個小內侍去了坤寧宮,一路上倒是看了不少美景。魏桐進宮已經七年了,直到今年才算是過了一個舒心的年,對于随處可見的事物也覺得十分順眼。兩個小內侍知道魏桐不是個多話的人,便謹言慎行地跟在身後不說話。

一行三人順順利利地到了坤寧宮,很快皇後便接見了魏桐。魏桐作為康熙身邊正當紅的太監,雖然在皇後這等人物心裏還算不得什麽,可到底會給幾分面子。

皇後現在看起來不過十幾歲的年華,卻已經沉靜穩坐後宮之位,膝下又剛剛添了位皇子,彌補了自身的不足,此時正是春風得意之時。即使萬般收斂,但是皇帝寵愛,長輩看重,如此尊榮偶爾還是會顯露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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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到底是正常心态,魏桐很快跟皇後進行了友好的互動,得到了康熙想知道的消息之後就識相地退了下去。皇後身邊的瑩草在送走了人之後,悄聲回到皇後身邊,纖纖細手輕輕搭在皇後肩上,為她舒緩着疲憊。

剛出月子,孝莊便把宮權交還給了皇後,皇後雖然喜于後權在手,然而到底身子有些虧虛了,時不時便有些不适。瑩草看着皇後的神色,輕聲說道:“皇後娘娘,這位魏公公看起來着實年輕。”

瑩草是皇後身邊的得力宮女,這種話除了自小伺候皇後長大的嬷嬷,也只有她敢在皇後面前說出口。皇後果然沒有動怒,閉着眼睛說道:“看起來是不錯,但是現在瞧着還越不過梁九功跟顧問行兩個,再看看吧。”

瑩草應是。雖然她的确看好魏桐,但是皇後娘娘高瞻遠矚,想必早就已經看到這點了。

出了坤寧宮的魏桐可不知道身後宮內的主仆兩個人正在讨論他的事情,他看了下時辰,又感受了下外頭的溫度,覺得自己可能剛才在溫暖的屋內待傻了,居然會在大冬天的時候希望出來走一走。迎着冷風,魏桐決定抄近道從禦花園走。

三人走到假山下的時候,忽聞上頭有着細細碎碎的說話聲響,只是極其小聲,魏桐實在聽不清楚。不想理會多餘的事情,魏桐只打算早早離開。卻沒想到其上的人突然發出一聲尖叫,而後有重物跌落的聲音。

魏桐立刻便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下意識便撲了過去。他在這樣的緊急關頭還能想到古代的授受不親,即使他是一個太監也需要避嫌,身子一縮,整個人墊在了那個女子身下,那一剎活生生被砸出一口溫熱血液。

被魏桐墊着的宮裝女子還在不住發出尖叫,魏桐咳嗽了幾下,又有幾口血沫順着嘴角流下,只覺得胸口火辣辣地疼,被砸入雪中的身體被寒氣入侵,冷得直發抖。原本站在魏桐身後的兩個小內侍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連忙上前,一個攙扶起宮裝女子,一個察看魏桐的情況。

與此同時,假山上也下來了幾個人,一個領頭的鵝黃色旗袍的女子急匆匆地趕過來看着略顯狼狽的宮裝女子,仔仔細細檢查發現只有一兩處擦傷之後才算是松了口氣。魏桐被小內侍攙扶起來,雖然他武藝不錯,但是這麽個重量砸到他身上,不死也重傷了。

鵝黃色旗袍的女子見救人者只是個太監,只不過身上的衣物跟其他小內侍有所不同,面貌又有幾分熟悉,因此倒沒有說什麽,到底是他救了宮裝女子。魏桐救人之後也沒什麽感覺,雖然受了傷,但也只是自認倒黴,看那兩人都是妃子的模樣,難不成還有主人給奴才道謝的禮數?因此只是強忍着傷勢,只待人離開之後再走。

誰曾想宮裝女子驚魂未定之下,竟沖着魏桐三人嚷嚷起來:“你們這三個小太監是幹甚麽的!本宮與姐姐正在賞雪,好端端地便被你們驚擾從假山上跌落,實在是可恨至極!”

兩個攙扶着魏桐的小內侍還從未見過如此倒打一耙的人,魏桐眯了眯眼,認出了眼前豔麗的女子是何人了——庶妃張氏,現在宮裏唯一一位公主便是她膝下的大公主,怪不得如此……

“咳咳咳咳——”魏桐終究是忍不住,又咳出了幾口血。

站在張氏身邊的庶妃兆佳氏看着頗有不忍,輕聲勸道:“妹妹,到底這個小太監也救了你,這功過相抵,便罷了吧。”

張氏仍是不肯,恢複了勁頭,聲音更厲:“姐姐,這可是關乎妹妹的性命!便是有功,也是因他之過!只不過是個太監,賤命一條,如果他剛剛為救妹妹而死,妹妹還能饒他,現在看起來不過是咳幾口罷了,如果就這麽輕輕放過,以後妹妹在這宮裏豈不是被看輕!”

聽着女子稍顯刺耳的聲音,魏桐內心搖了搖頭。就算現在康熙等看着後宮空虛的份上能忍耐幾分,但是這樣的性子真的能在後宮存活多久?還不是被人當槍使。

魏桐是禦前的人,如果一個小小的庶妃都能夠打臉,那以後還怎麽在康熙身邊做事?他只是淡淡地說道:“奴才奉皇上之命前往坤寧宮,只不過奴才急着回去複命,驚擾了兩位娘娘,實在是奴才之過。”

康熙這個名頭一擡出來,張氏的氣焰就消減了幾分。康熙從來不是耳根子軟的人,如果這個小太監真的是皇上的人……但是她眉眼裏流光微轉,但皇上身前的幾個太監裏頭,她卻沒怎麽記得這人,若是此人騙她,那豈不是更可恨!

張氏正要發怒,卻被兆佳氏慌忙阻止了,輕聲附在耳邊說道:“這是在清寧宮書房伺候筆墨的魏公公。”前些日子年節的賞賜,兆佳氏那處便是魏桐來賀的,只不過人多嘴雜,到底記不太清楚,兆佳氏也是被魏桐的聲音才勾起了記憶。

不過一會兒,三人便得以離開。魏桐強撐着走了一段,終于是半軟了身子跪倒在地,兩個小內侍緊張得面無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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