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二天的時候魏桐就走馬上任了。侍衛處是一個負責統領侍衛跟親兵, 是護衛在皇上身邊最親近的人物。內大臣,散轶大臣等這些高等級的官員自然無緣得見,不過魏桐到真正進入侍衛處之後,才發現三等侍衛實在是一個比較适當的位置。
除了管理階級,侍衛處的品級編制為正三品一等侍衛,正四品二等侍衛,正五品三等侍衛, 正六品藍翎侍衛, 還有一些宗室侍衛等的編制就不提了。魏桐的身份不高不低, 不算惹眼,也不會輕易被瞧不起。
報道之後,魏桐領到了自己的服飾同令牌,以及佩刀。只不過輪值之後,佩刀不能帶回住處。在登記了自己的名字之後, 魏桐很快被分配到其中一只隊伍中去。
禦前侍衛是一個很籠統的稱呼,負責的事情也比較雜亂。帝後身邊的護衛, 皇宮日夜的巡邏,以及其他事物。基本上整座皇宮的護衛都靠依托着侍衛處而運轉。
魏桐作為新人, 本來是該去最偏遠的宮牆等處巡邏或者守着宮門。但是他是直接跳過了藍翎這一等, 直接被皇上親口冊封到三等侍衛,那麽上頭在安排的時候也酌情安排了個輕松點的位置,魏桐一進去便可以迅速上手——他進去的那只隊伍負責的是乾清宮到禦花園這一部分,距離稍遠但不會牽涉到後宮事端,按着時間巡邏之後, 就可以回屋子呆段時間。而且,按照每七天一輪值,輪值完後可以休息三天。
這樣子的工作日程,讓之前雖然知道禦前侍衛這活容易,但沒想到這麽容易的魏桐有些吃驚,果然是個混日子的好地方。
他待的這只小隊的隊長叫黃勝倫,是個漢人,但是也是八旗子弟,看起來有點沉默,但是隊伍裏的人看起來都挺信任他。對于魏桐的到來,有一部分人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大多數進來當侍衛的,多是家世不錯,自視甚高,對于魏桐這個因為所謂百步穿楊的箭法而進來的人根本瞧不上,暗地裏腹诽不少。
而就在魏桐進來的半個月後,終于有人忍不住挑釁了。
那日,魏桐巡邏之後,回到了院子裏。夏初時分,雖還未豔陽高照,但是已經帶着熱氣。一行人進來之後,都恨不得先灌水再說。
三三兩兩穿過院子的時候,右邊角落突然爆發出大笑聲,惹人注目。魏桐不過看了幾眼,便轉過頭去,然而在下一刻,那處的人也早就看到了魏桐,其中一人咧着嘴叫道:“喂,那邊那個,聽說你小子箭法不錯,給爺表演個瞧瞧?要是表演得好,爺這碗湯水就賞你了。”随着他的話語,他端着的燕窩跌落在地,随後靴子又在上頭狠狠地踩了幾腳,侮辱意味十分明顯。
魏桐淡淡瞥了一眼,連話都懶得說,直接進了屋內。那橫臉男子平日裏誰敢如此無視他,仗着佟佳的姓氏別人也會給三分薄面,頓時下不來臺,更有身邊人大聲嘲笑:“整日看着你說,臨到頭了就是個假把式。”亦喜愛子刺激上頭,怒意上湧,直接就随着魏桐進去了。
這群人都是看熱鬧不怕事大的,都是武人本身就有争強好勝的心性,有樂子瞧瞧更好。橫臉男子雖然看起來十分惹人厭煩,但是作為佟佳分家的人,他自己的武藝在三等侍衛中也不錯,更加上他天生力大,沒幾個人在跟他一對一的時候能比得過他。
黃勝倫眉頭微皺,捏着刀柄正想跟着進去,站在身後一人拉住了他,低聲說道:“魏桐雖然是我們這邊的,但是是個什麽情況誰也不清楚。如果是個慫包的話,對我們來說也沒什麽用處,剛好今日他能替我們試個底,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手無縛雞之力!”
禦前侍衛基本都是家世背景很好或者是武舉出身,中間插了一個不倫不類,原本便是文官的魏桐,的确是惹人注目。如果不是噶布喇的身體不适,早就已經卧病在床,定然有親近人閑來無事會問問的。
外邊圍着的一個個都等着看好戲,但是衆人心裏已經有了個底,不論如何,這個魏桐定然是輸定了......這樣的想法在腦子裏剛剛成型,屋內微有動響,正在人議論紛紛之時,便有兩人一同摔打出來,壓在身下的那人種種撞擊到了石板上,而下一刻,騎在身上那人手起刀落,“铿锵”聲後,刀刃狠狠地插在身下人的腦袋邊,随着他的動作,空中輕飄飄的幾根發絲讓人看得十分清楚。
“魏桐,你居然剛拔刀!你想殺我?!”橫臉男子在驚恐之後,看着右邊白閃閃的刀刃,失聲吼道。衆人在聽到這樣的聲響之後,才發現那個占據上方的人居然是魏桐,不知道他使了什麽手段,牢牢地壓制住了橫臉男子,即使以着他的臂力都沒辦法掙脫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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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這是你的刀。”魏桐偏頭看了一眼,在他耳邊輕聲說道。随着他站起身來,他腰間的佩刀還好生生地待在他的刀鞘裏頭。
這下局勢就有點詭異起來了。按照衆人對橫臉男子的了解,這刀既然出來了,定然也是他自己拔刀的。但是按照現在的樣子,看起來他是完全被壓制住了......但是作為侍衛,佩刀被奪實在是一個莫大的恥辱。
這些無謂的事端魏桐并不打算參與,只不過在這種習武之人彙聚的地方,不展露一手永遠會被人輕視,要想不被人欺負,就只能在最開始的時候就表露出來,而今日只不過是一個比較恰當的時機罷了。
橫臉男子原本還打算再鬧,但是黃勝倫卻已經走到了他面前,沉聲說道:“如果你再鬧,就練武場上見吧。”黃勝倫便是這群人中少有能壓得過橫臉男子的人,本身實力強悍,而魏桐又是他小隊裏頭的人,這件事情只能恨恨作罷。
等到下午的時候,魏桐就明顯感覺到氣氛的變化。最開始對他隐隐約約排斥的隊伍已經開始接受他,甚至有人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最開始以為你是個弱雞,還在想着你是不是混不下了才混了噶布喇大人的路子進來的,現在看起來也挺有趣的嘛!”
......
等到晚上夢境之中遇到康熙的時候,看着康熙若有所思的樣子,魏桐突然覺得有些惡寒:“玄,你在想些什麽,怎麽看着怪怪的?”
康熙漫不經心地說道:“在想着要如何找個時機同你比試比試,這麽多年都沒有跟你動過手,突然想起來還有點手癢了。”真心是謝謝了,魏桐想起上一次被康熙壓制的模樣,完全沒有跟他動手的打算,簡直是在坑自己。
距離的縮短似乎消減了康熙的不安,除了情之所至外,他再也沒有動手動腳,讓魏桐的警戒也放松了不少。很快,兩人聊着聊着又聊到了別的事情。
“之前不是說鄭經中風死了,那現在那邊估計更加鬧騰了。”魏桐輕聲說道。
康熙坐在不遠處應是,俊朗的面孔上滿是沉靜:“的确,更有倭寇趁此時機作亂,擾亂海境,實在是屢禁不住,等時機合适,合該一同趕出去,再處理海境的問題。”
“說來,我還記得以前同你讨論到海禁的時候,你還是拒絕的,現在你怎麽看?”想到這點,魏桐禁不住露出了笑容,那個時候兩個人甚至為此争吵過。
“的确略有改變。”康熙的聲音雖淡,但是帶着些許贊嘆的意味。不是沒有人提議過海禁,甚至有許多官員因賊寇騷擾,不斷上奏請求同明朝一樣實施海禁,甚至可以更加嚴厲。只是每每想起一些曾經探讨過的內容,康熙便把折子壓下不談。魏桐的許多觀點雖然看着驚奇脫俗,但是認真琢磨,卻會發現有許許多多值得商榷探讨的地方。
“以前倒是我說的直接,只不過,海禁的的确确不是一件好事。”
“你還是堅持這樣的觀點?”
“那是自然。玄,你知道我當過一段時間的商人,其實那個時候已經嘗試過要出海,只不過為了去瑷珲便擱置下來了。但是我還是促使了陳家分出一部分心力在海上貿易商,沒事的話就去查查吧,你會發現不少好東西的。”
“我們的國家在發展,其他國家也是。雖然沙俄的騷擾并不是很嚴重,但是時間往前推移,幾十年前的沙俄怎敢來進犯我國?而與此同時,大洋彼岸裏,已經有國家開始更改制度,放寬對下層人士知識的禁锢,追求更高等級的東西。你相信嗎?這樣的改造,會在僅僅百年之後,把世界掀個天翻地覆?”
“玄,忌諱永遠都不可能取得更高的勝利的,或許你該派人親眼去看看了。”魏桐真心實意地勸道,話語裏淺淺的擔憂讓人無法輕忽。唯有這件事情,那樣慘痛的教訓,是無論如何都無法遺忘的。
即使現在這個時候工業革命還未開始,但是西方已經邁開了步伐,快速地跑到了起跑線上。而中國,而清朝,甚至連觸摸到的資格還沒有。
或許見識過之後,康熙會更排斥,或許會更重視,都無所謂,魏桐只希望能在這歷史進程中盡上一點綿薄之力。
“因為恐懼而退縮,是最愚蠢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