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說謊永遠都是世界上最容易的事情,但是,圓謊卻很難。

濮頌秋背對着焦望雨說自己沒有喜歡的人,一垂眼,看着面前的書,紙頁間的字卻都變成了對方的名字。

他很讨厭這種感覺。

一種,不自覺被另一個人牽扯、為了一個明明應該不相關的人亂了心思的感覺。

濮頌秋并不排斥自己喜歡上別人,但他排斥錯誤。

他的人生已經經歷了很多的錯誤,在他看來,把焦望雨放進自己的世界,是錯上加錯。

如果可以重新選擇,他甚至希望回到原點,自己打從一開始就不要轉學到那個班級,不要遇見這個叫焦望雨的人。

“餓了。”對一切都不知情的焦望雨轉過來抱着椅背叫他,“吃飯去嗎?”

濮頌秋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書,半天才回了一句:“我有點事,要出去,你自己吃飯吧。”

說完,他拿起鑰匙就離開了。

宿舍裏只剩下焦望雨一個,他還沒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麽。

怎麽了這是?

剛才還好好的,說好要一起吃飯結果就突然走了。

焦望雨覺得莫名其妙,看着緊閉的宿舍門,煩躁地嘆了口氣。

怕什麽來什麽,最不願意的就是一個人吃飯,結果偏偏就剩下了他自己。

焦望雨看了眼時間,起身拿着飯卡走到了門口,準備開門時又放棄了,回到桌邊,翻出一桶泡面一根火腿腸,準備今天中午就這麽在宿舍解決了。

他有點兒心氣兒不順,說不清為什麽,琢磨了半天,覺得可能是因為屋裏四個人就他“沒事兒”。

沒事做,沒人約,落單了。

他太讨厭這種被丢下的感覺了。

焦望雨心裏悶悶的,手指用力戳進泡面桶的塑料膜裏,直接捅破了。

他喪着一張臉撕掉塑料膜,還沒撕開泡面桶的蓋子,宿舍門又被推開了。

他轉頭一看:“你不是有事兒嗎?”

濮頌秋站在門口,看了一眼他手裏的泡面:“改時間了,吃飯去吧。”

焦望雨笑了,放下泡面桶拿着飯卡跟鑰匙就和濮頌秋出門了。

往外走的時候,焦望雨說:“我剛還郁悶呢,你們一個個的都有人約,就我,沒人疼沒人愛的,心都碎了。”

濮頌秋安靜地聽着,沒有多言。

焦望雨轉頭,看了看他。

“怎麽了?”濮頌秋沒忍住,問了一句。

“你是不是不高興了?”雖然焦望雨平時看起來沒心沒肺的,但并不至于遲鈍到察覺不出身邊人情緒的變化。

“為什麽這麽問?”

“感覺。”焦望雨說,“剛才聊完高鶴你興致就不高。”

他其實是想繼續開玩笑的,但又覺得濮頌秋這人活得太認真死板,不太适合開玩笑。

“我是不知道你們有什麽那方面的糾葛。”焦望雨說,“不過,我跟她真沒什麽聯系,你要是介意,我以後不提就是了。”

焦望雨徹底誤會了,盡管濮頌秋表示自己沒有喜歡的人,但說歸說,兩人聊完高鶴之後濮頌秋的反應怎麽看也不像是不在意。

濮頌秋也聽出來他誤會了,誤會就誤會吧,懶得解釋了。

解釋那麽多又有什麽用呢?

最有力的解釋偏偏不能說出口。

兩個人在食堂吃了午飯,磨磨蹭蹭混到一點鐘,直接去體育館領取軍訓服。

他們過去的時候人還不太多,排隊沒一會兒就領完了。

像這種批量發放的軍訓服尺碼分配相當随意,超過一米八的男生都是最大號,焦望雨一米八一,人又瘦,領到衣服之後拿着去了一邊,打開在身前比了比。

“我突然覺得自己可能是個侏儒。”焦望雨雙手掐着褲腰,把那肥肥大大的褲子在身前比劃了一下,“我以為我腿挺長的。”

軍訓服做得大,他“啧”了一聲,看向了濮頌秋。

“回去試試吧,”濮頌秋說,“實在太長可以自己改一下。”

焦望雨笑了:“我估計今天改褲腿那老板得發財。”

重新疊好衣服,焦望雨跟着濮頌秋回了宿舍。

他們回去的時候,程爾跟簡紹都還沒回來。

一進屋,兩人就都套上衣服試了一下,濮頌秋穿着剛好,但焦望雨的褲子确實長了一點點。

“我沒比你矮多少啊,”焦望雨有點兒不高興,“你現在多高了?”

“不知道,”濮頌秋說,“高考前體檢是一八五。”

“現在肯定不止,”焦望雨說,“為什麽我不長個兒了?”

他站在鏡子前面,手抓着肥了好多的褲腰:“待會兒還得去買一條腰帶。”

他低頭看褲腿:“我引以為傲的長腿就這麽被羞辱了。”

濮頌秋看着他在鏡子前抱怨,竟然沒忍住笑了。

“你腿挺長的,”濮頌秋說,“是褲子的問題。”

“謝了,你這話實在沒什麽說服力。”焦望雨扭頭看了一眼濮頌秋,覺得他穿這身衣服特帥。

雖然是最普通的迷彩服,但架不住濮頌秋個子高長得帥,而且人家比他結實,穿上這身衣服撐得起來。

再回頭看鏡子裏的自己,他長得太白了,又瘦,穿着這麽一身肥大的迷彩服像是套了個大麻袋。

“秋哥,陪我走一趟呗。”

濮頌秋正低頭解腰帶,突然聽他這麽叫自己,握着腰帶的手,手心都出了汗。

“去哪?”濮頌秋沒擡頭,不敢看對方。

他有些瞧不起自己,竟然因為對方一個稱呼的改變就能有這麽大的情緒波動。

他現在很擔心,未來要相處的時間還很長,對方無知無覺,他卻活在掙紮中。

“去改一下褲腿,再買條腰帶。”焦望雨說,“我不想自己去。”

濮頌秋擡起頭看他,拒絕不了。

事實上,濮頌秋從來都不是喜歡交朋友的人,更不是會為了別人忍耐的類型,沒人可以強迫他做自己不想做的事,他也不會為了任何人沉默、讓步。

至于陪伴和照顧,他沒有精力去如此對待一個同齡人,尤其是如今,大家都已經成年,獨立難道不是最基本的嗎?

如果此刻面前站着別人,他會毫不猶豫地說出“不去”,甚至都不會給對方回應,也不管對方會不會覺得他難相處、沒禮貌。

但說這話的是焦望雨,而他又自認為了解對方,知道這人習慣了有人陪。

他見不得焦望雨落單,否則中午的時候也不會走出去了又回來。

“嗯。”濮頌秋脫下軍訓服,疊好,放回了衣櫃裏。

走出宿舍樓的時候,他們剛好遇見回來的簡紹。

簡紹問:“幹嘛去?”

“改褲腿。”焦望雨笑着開他的玩笑,“約會完了?”

“約會失敗!”簡紹怨念地說,“回頭再細說,我得回去哭一下。”

十幾分鐘之後,焦望雨也很想回去哭一下。

就像他說的,裁縫鋪老板要發財了,門前排起的長隊讓焦望雨頭疼。

“這得排到猴年馬月去?”焦望雨皺着眉說,“學校外面應該也有可以改褲腿的地方吧?”

濮頌秋看了一眼排起的長龍,又到前面看了一下老板手邊已經堆起來的一疊褲子,回來後說:“走吧,回宿舍。”

“……我看也是,”焦望雨說,“去超市買幾個別針,回去我把褲腳別起來算了。”

“去買腰帶,”濮頌秋說,“褲腿……回去我給你弄。”

“啊?”焦望雨驚訝地看向他。

“針線我有,我會弄。”

焦望雨當然不信他的話,他估摸着自己身邊這些人縫個襪子都不會,別說改褲腿了。

濮頌秋看出他不相信自己,只好說:“我媽是做這個的,小學開始我就給她打下手。”

“真的假的?”焦望雨有些意外。

雖然兩人當了兩年的同學将近一年的同桌,但他對濮頌秋的了解少之又少。

這人太神秘,少言寡語又不怎麽跟人深交。

“不信的話,你自己在這兒排隊。”說着,濮頌秋轉身準備走。

他其實也不是真的要丢下焦望雨,只是覺得不被信任有點兒不高興。

“信信信!”焦望雨雖然不夠了解對方,但向來覺得濮頌秋是個可靠的人,至少比他認識的其他人都可靠。

具體可靠在哪兒?他說不清楚,就是一種感覺。

可能是因為濮頌秋平時就很穩重,穩重的人就讓人覺得很值得信賴。

就這樣,兩人放棄排隊,焦望雨去買了一條腰帶,然後跟着濮頌秋回了宿舍。

他們回去的時候,簡紹正郁悶地坐在床上玩手機游戲。

“改完了?”簡紹問。

“沒有,”焦望雨說,“要是在那兒等着,估計軍訓都開始了我褲子還沒改好呢。”

“那你們怎麽回來了?”簡紹頭都沒擡,眼睛就盯着手機屏幕。

濮頌秋伸手,拿過了焦望雨的褲子。

焦望雨對他笑笑,湊過去坐在濮頌秋跟程爾兩張床中間的鐵質臺階上,看着對方将褲子在桌上展平,又從櫃子裏拿出了剪刀、尺子跟針線。

簡紹一局游戲打完,狀态不好,輸了。

他看過去:“行啊,你還會這手?”

簡紹從床上下來,站在一邊看着濮頌秋熟練地給焦望雨改褲腳。

幹活的人一臉淡定,看熱鬧的兩個人都驚呆了。

“濮哥,”簡紹說,“我這褲腿也有點兒不合适,你給我也改改呗。”

濮頌秋頭都不擡,面無表情語氣冷淡地說:“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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