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說下課聊。
主要是下節課是體育課,課間有個時間差——大家都會同時出教室去換衣室做準備。當然如果不能像前幾次一樣,都是我們兩個落在最後的話,那麽我就只能找時間再說了。不過所幸的是,這次也是我趴在課桌上,绫小路端坐在後座上,不需要我去做太多其他的事情。
“關于你說的話,你是什麽意思?”
我想知道,是他自己知道這件事的,還是栉田也知道了;他是怎麽知道的;然後他特別跟自己說這句話,想要博關注,還是要威脅我。
我半轉過身,沒有直接對上他的臉,而是看着教室的門口。這樣若是有人進來的話我可以适時地結束話題。
我不知道我現在是什麽表情,但是似乎給了绫小路一記無形又充滿威脅的上勾拳,所以我才說完,绫小路原本靠着課桌的邊沿像是躲避一樣背貼着椅子,在我看向他的方向時露出無辜的表情。
“你的東西落在陽臺的角落處。”
绫小路拿出一張淡綠色的卡片,上面寫着我名字。這是學校宿舍的房卡。
“昨天要歸還的時候,發現你已經在宿舍了,也沒有聽說你報失過。當然栉田同學不知道我撿了你的房卡。”
所以這裏問題就來了。
為什麽沒有房卡,我還可以自由出入學校宿舍?
原因很簡單,我把房卡的磁條錄進手機裏面,房間只需要讀出磁條就可以自由出入,而我就把房卡塞在手機殼某處,一直沒有動用過。現在我跟他說這張是我廢棄的也沒有用,因為一開始他跟我搭話的時候,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不管是不是廢棄的房卡,我聽到他們談話這個事實已經昭然若揭。
我當時應該直接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我懶得和他虛與委蛇,直接把房卡拿回說道:“你有什麽話直說。”
绫小路大概沒想到我連虛晃一槍都不打,就直接開門見山,反應慢了一拍才說道:“绫野同學,怎麽看栉田同學的?”
“人都有秘密,很正常。這不影響我對她的看法。如果你只是問這個問題的話,那我就先走了。”我其實很讨厭別人說話總是說一半掩一半,正如我想象的,绫小路心思是九曲十八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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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如果我把這件事告訴栉田,你覺得她會把你繼續當朋友嗎?”绫小路在明知故問。
“如果這是威脅的話,我并不喜歡別人威脅我。你想說也盡管去說,只是我也不會放過你的。”我面無表情地看着他,甚至覺得這個人非常無聊。我不喜歡別人用下作的手段對付別人。你可以是個負面情緒爆棚的人,你可以滿心思都是扭曲陰沉的,但是前提是沒有傷害人。
然而绫小路說了一句讓我懵了大半天的話。
“我覺得我喜歡栉田桔梗。”
……
我還想再說,這個時候堀北走回教室取東西,她視線在我和绫小路臉上梭巡,最後落在我的臉上說道:“绫野同學。”
“嗯。”我正面看向她。
“你來參加學習會。”這口氣上已經遠過于請求句式了,類似于家長的一句“這是為你好”的獨斷。
“我認為我學習還好。”
“請正确對待你的學習成績。”
今天發複習用的練習卷時,老師把上次小考的試卷也發下來了。我拿下來的時候記得有兩位數,十位數是3。如果是正式考試的話,學生若是拿到平均分的50%以下的成績就會被退學,所以小考的成績是直接又鮮明的“退學警示”。
“我已經在找人幫我補習了,我不至于會退學。”我認真地說道。
但是堀北似乎覺得我在找托詞,表情不虞地看着我。
之後我收到她的數學筆記,這是後話。然後我還發現當我認真的時候,總是被人當做自己在敷衍。當我敷衍的時候,總會被人認為我很在意。
反正堀北的事情是一個小插曲,堀北要走的時候,绫小路率先中斷了和我的談話,跟在她後面一起離開了。
我對那句“我覺得我喜歡栉田桔梗”的話很在意。
這是在尋求我的幫助嗎?
畢竟我平時對他不假辭色,如果抓住我的把柄的話,讓我能夠撮合他和栉田,這個理由也并不是說不過去。
我不是說過我以前朋友很多嗎?朋友裏面總會有很多彎彎繞繞的事情,尤其是牽扯到戀愛的更是難以處理。對于接近自己喜歡的人來反向攻略自己喜歡的女孩,這樣的例子我看過三四次。多是那種對于直接告白都沒有信心的,或者因為喜歡的女生的朋友對自己印象不好,都會先從喜歡的少女周圍先攻略起。
然後因為覺得羞恥,所以才不想繼續說下去了,跟着堀北一起離開。
原來,绫小路也是這麽麻煩的人,我算是知道了。
體育課的時候我看到他坐在旁邊一直看着正在和其他同學玩水的栉田時,更加确認自己的想法。他讓栉田誤會他喜歡我,然後就有更多機會和栉田接觸。
很好,很經典的朋友游戲。
我對着他打了一個響指,然後順勢盤坐在他旁邊的位子。
“你幫我一個忙,我幫你一個忙。”
绫小路:“為什麽要幫我?”
“我做事不喜歡被人逼着。”我抓了抓耳朵。
绫小路看着我抓耳朵的動作,又移到我臉上說道:“有什麽事情?”
“知道C班的龍園嗎?”
绫小路點點頭。
“你會套麻袋嗎?”
“……”
“明天中午午休的時候……”
我還沒有說完,绫小路生硬地打斷我的話:“你是指我讓我去教訓一個人嗎?”他不等我解釋說道,“我恐怕不行。”
“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去的。”
“……我并不覺得這給了我勇氣和力量。”
“那我怎麽相信你,不會把我看到你們對話的事情說出去?”
畢竟他根本就沒有承諾他會保守秘密。這件事情洩露出去,以栉田在陽臺上表現出來的極端性格,我估計又會有一頓好受的。我撐着下巴準備繼續說。
“好吧。”绫小路露出屈服了一樣的神色,眉頭低垂,正色地說道,“那你的計劃是什麽?”
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他做出這樣無奈的表情很好笑。
于是我忍不住勾起唇:“這件事就拜托你了,我只負責把風。”
“……”
“如果你被打傷了,我會第一時間送你去急救室。”
我已經說完了我要說的事,所以也跟着站起身。
這個時候我垂在身側的手指被绫小路碰了一下,看起來像是要拉我的手跟我說些事,但是表情上又不是這麽說的。
“做什麽?”
“你手掌側有條疤。”
……
臨時買的遮瑕膏太不防水了。
“然後呢?”我無意識地抓了抓手,像是掌心有東西在抓咬着自己一樣,不太舒服。
“聽說你以前也是弓道部的,那手不是很重要嗎?是事故嗎?”
國中的事情在話語間從我的腦海裏翻湧出來。
僅僅只是一剎那的浮光掠影,便叫我的心沉沉下墜。
绫小路沉默地看着我,像是要從我身上讀取更多可以進行推理的線索。但我覺得我沒有必要繼續我們的話題了,也不管他如何想,直接從旁邊走開了,順便去了洗了半個小時的手。
鏡子裏的自己顯得有些沒有精神。
我自嘲地笑了笑。
明明是加害者,還露出被害者的表情,真是無恥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