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班龍園翔是出了名的暴力分子。

且不論他氣勢上如何滲人,他那一米八的高個在角落上一杵就叫人不敢再對視,甚至會下意識地繞開他從其他地方走過。聽說入學一個月,他就把C班全班看起來能打的人都挑釁個遍并且收服他們為手下,現在基本可以說是控制C班的領袖。處理完C班,他又企圖用同樣的手段侵入外班,并且控制其他班的學生。前些日子,他便和我班上一個看起來不良的學生發生過争執。

绫小路說我看上去并不是那種正義感爆棚的人。

我說我知道。

正義感本身也不是套別人麻袋來反方向證明的。就跟說為人報仇,然後用私刑進行報複沒有什麽區別。與其說是正義感,倒不如說是為了洩私憤。

性格沉靜的绫小路在班級的存在感很低,和大部分普通學生一樣會為了不被群體排除在外,有時候像是沒有主見一樣地順着大家想法做着勉強自己的事,但總讓我覺得很奇怪。

這樣的人真的是軟弱嗎?

而第一次讓我覺得這麽一個不顯眼的人開始在我眼中鮮明起來,該是那句「昨天放學的時候,你在陽臺上聽到我和栉田的對話了,對吧」。

雖然他之後談話用栉田為理由掩過了那麽具有攻擊性的話,但是他在我眼裏已經是披着羊皮的狼沒有差別了。尤其是我說讓他去給C班那名危險人物套麻袋時,他居然答應下來了。如果真的是軟弱的人,他的表情不可能會如此平淡;再想,就算他說喜歡桔梗,也看不出他的熱情在哪裏。

換句話說,這個人在想辦法靠近我。

想清楚後,他像是一個黑暗的深淵,無法一眼看出究竟。

雖然我不是一個好人,但是我也不想和壞人一起玩。

這是我昨天回去之後想出來的,所以我對這個人就失去了興趣。

我并不是一個聰明人,很多時候我必須要有足夠的時間才能夠把事情想清楚,理明白。在四宮家所有人裏面,我是反應最慢的一個。我父親常常說我像個五歲的孩子,只要有一樣東西擺在我的面前我就會被這件事吸引了注意力而忘記其他事。所以聰明的做法是只看準一個目标,把它做完整,其他的不要管。昨天的情況就是,我的注意力被集中在了「绫小路喜歡栉田」身上,然後把他一開始搭話的事情給忘記了。

因為我的那句“我知道”,绫小路沉默了一段時間後說道:“我可以問原因嗎?”

“那是我和他的個人私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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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龍園是在國三的時候認識的。那時候我躲過了民事法庭,但是沒有躲得過網友們的攻擊和同校學生的排擠。最讓我無法在原來的地方待下去的是——心之怪盜團的團體,據說他們擁有讓人洗心革面的能力,同時期還出了一個論壇,網民會把自己不待見的人發到網上論壇,呼籲心之怪盜團的人對他們進行改造。而我的名字便赫然在榜。所以關于我的謠言越來越多,父親讓我轉學,換個地方。于是我換了一個普通的學校,并且和龍園認識了。

國三的龍園還沒有留那麽半長的頭發,看起來也是不好惹,但是沒有那麽辣眼睛。

绫小路還想問,于是我就回了他一句“你可以問他”。

绫小路點點頭說道:“那麽他肯定會單獨過來了。”

龍園出行都像是王者巡地一樣總帶着幾個随從。要想實現套麻袋的大膽操作,首先就是要他單獨一個人到來。按照推測,正常人約他出來的話,绫小路認為就算跟他說清楚請單獨一個人過來,他都會直接忽視這一點。此外,龍園也應該不信,也不會搭理這種情書的手段。

但是如果上面寫上绫野光希的名字就不一樣了。

為什麽會不一樣?

我記得我和龍園并沒有在這個學校有多少交集,基本他不會主動來找我生事。

我的表情大概就是露出這樣的疑惑,所以绫小路繼續說道:“绫野你在我們男生裏面算是話題性比較高的人。其他班也有過來打聽的。”

“什麽意思?”

“有傳聞說龍園喜歡你,也有傳聞說你和他交往過。不管是哪種,如果是你的邀約的話,他應該會比其他人更聽你的話。”

就是做個壞事也準備得那麽齊全,把人的行動想法弄明白後才徐徐圖之,我是學不來绫小路這樣的。這個時候,我想起他的成績總是在我前面。我指的是我其實班級裏面的末流,他只是堪堪比我多一點點分數,有什麽讓他需要這麽隐藏他的成績的地方嗎?

不過成績也不能代表一切,這個道理我也不是不明白。

我現在就在看,绫小路真的會去做這件事情嗎?

為了我一句幫個忙,然後绫小路給龍園套麻袋?

還是他要當二五仔,反殺我?

時間原本是定在中午午休,但是绫小路認為告白最适合在下午放學後。所以在時間上做了微調,因為绫小路是主動用了告白手段,所以我讓他自己穿了女裝代替“我”去告白。

“……”

“我說我只是負責把風吧。”我想了想,說道,“我記得戲劇社有假發,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幫你借。”

到目前這個程度,他還沒有退出這個計劃的打算。

而且他還真的給了假發也用了,但是校服方面他穿的是學校男女同款的體操服。

我看到他的時候忍不住一愣,強忍着笑意,正色說道:“你這麽幫我,我也會幫你追求栉田的。”

“希望如此。”

他很堅持他的設定嘛。

我突然在想,也許只是因為他喜歡栉田的方式很獨特呢?他根本沒有其他想法。

我和绫小路選擇的地點是最偏遠的體育館,這裏的監控攝像頭也比較少。另外我其實黑了這裏的監控,所以從我們進入這個體育館之前,監控不會有任何有關我們的記錄。

我不知道绫小路的計劃裏面有沒有忘記把監控攝像頭納入範圍內,這件事情應該讓龍園先到場才對。但是龍園并沒有到,相反的,我們等了半天。

在決定離開的時候,我發現門被反鎖了。

“你給龍園的應該不是情書,而是警告信吧?類似上面寫着,今天下午有人會整你這樣。”我推不開門,便回頭說道。

所以,C班的人過來把“整人”的人反鎖在體育館裏。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我為什麽也會被關進這裏面?”绫小路問道,“而且,我向龍園同學示好有什麽好處?”

“也對。”

話是這麽說,我也沒有完全信他說的話。

正門被鎖,我只能考慮從體育館的高窗處爬出去,但是有三米高,外面也沒有樹。

從跳馬器械上看清外面的情況後,我又重新和眼神空洞的绫小路說道:“你帶着手機嗎?跟外面的人聯系一下。”

绫小路拿出手機,才打開手機的屏幕,就聽到清楚的“咣——”這樣熟悉的斷電聲。

“抱歉我手機沒有電了。绫野同學也沒有手機嗎?”

“我要是有的話,就不會問你了。”

我昨天下完游泳課的時候,手機被栉田不小心撞進了水裏面。

學校的手機防水功能不好,我拿着手機去電器行維修了,估計要有三四天才能取。

“明天是周末,也就是說我們會在這裏困超過四十八個小時以上……”绫小路露出稍微苦惱的表情,并且環視了周圍一圈的體育器材,似乎在思考如何合理地利用它們解決困境。

我皺着眉頭說道:“你沒有朋友嗎?你不見他們不會問嗎?”

這似乎戳中了绫小路致命傷一樣,他垂下眼簾,說道:“只有我會去找他們,他們很少找我。”

“我周五晚上後的時間都是固定一個人的,我朋友都不會來找我。”

“為什麽一個人?”  绫小路問得飛快,好像已經準備了很久一樣。

但是我看過去的時候,他的表情也沒有一點不自然。

我說道:“因為我要打游戲。”

“一個人?”

“有問題嗎?”

說是兩天時間,起碼是三天左右,從今天下午6點開始到星期一早上8點前都是孤立無援的話——沒水沒飯,連洗澡換衣服上廁所也沒有。三天要成野人狀态嗎?我其實是有第二只手機的,但是我不知道栉田有沒有和绫小路說過我手機壞掉的事情。要是我改裝後的手機引起绫小路的注意,就很麻煩。

被困進體育館不知道幾個小時,只看到天開始全黑。

我腦袋裏開始想,難道這一開始就是绫小路計劃好的?

但這要怎麽計劃這件事,他不可能事先知道栉田會在陽臺發火,也不可能剛好撿到我的房卡,不可能能肯定我一定會幫他,也不可能會覺得我要他幫忙做事,然後最後确認我有可以改裝學校設備的能力。也許這一系列的事情只是巧合不小心撞在了一起,又或許是被有意引導出來的。如果是後者,那绫小路這人是擁有如何可怕的能力才能做到這一步呢?輕而易舉地操縱人心安排到了今天這個“意外”。

我坐在體育用的軟墊上看着窗外的天色許久。整理完所有的思緒後,我才歪着頭看向绫小路的方向。

“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坐在軟墊另一端的绫小路像是貓一樣,只有金色的眼瞳在黑暗裏像是光一樣亮着。

“绫小路清隆。”

“我叫绫野光希。”

“我知道,”绫小路頓了頓說道,“開學第一天我就知道了。”

我又想起我們因為名字發音相似而一起報到的事。但是這個記憶片段只是一閃而過,我腦海裏翻滾出另一段記憶——我在回收廢棄手機時,感覺到了涼涼的視線。

我聽到我的聲音在體育館裏面微弱地回響着。

“來這麽封閉的學校那麽久,我不少朋友多少有些後悔。你呢,你會是想逃出去的學生嗎?”

“不。”

绫小路頓了頓,眼瞳深處像是靜靜地燃起火光一般,此刻灼熱而又認真地看着我。

“這裏對我來說是天堂。”

這算是網友線下見面嗎?

我已經給出了試探,但又在承認與不承認之間左右徘徊。

就在這個時候,绫小路翻出手機,上面有我回收廢棄手機的畫面和X全部的聊天記錄。剛才的“咣”聲只是一段錄像而已。所以就是說,如果我承認的話,我們可以早點離開這裏;如果不承認的話,他反正已經确定我正在改裝手機了,所以他也願意跟着我耗。

事後是否向校方舉報就看我的合作态度了。

“你想要什麽?”

“我想要你的技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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