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6)

一次,是放縱也是想着告別。但沒想到任務沒完成卻跟他綁定了。

想想也是頭痛。

在這個世界倒是經常沒事來幾杯,畢竟沒有任務,打發日子總不能靠發呆和睡覺。現在跟本丸的付喪神達成了協議,當然得費些心思在交易內容上,要是因為喝多了酒耽誤事,她可不想讀檔重來一次。

掏出懷表看看時間,嗯,還早,夜游一圈吧。

還沒出角屋就被人攔住了,四角柱燈旁邊,土方歲三正面無表情的看着她。

“呦,好巧。”她揮手招呼。

這人的氣勢比以前要強的多,猛地一看真能給人吓一跳,怪不得原田左之助等人對他頗有微詞。任誰喝完酒出來見到這張冷臉都會眼皮狂跳好嗎。

土方歲三,新選組最鋒利的一把刀,不管是對敵人還是對自己人都是如此。

土方歲三看着出入花柳街如自家庭院的女人,冷峻的眉峰向上挑了挑,“不愧是北川小姐,打了人砸了門還能不被轟出來。”

“哪裏哪裏,如今你們新選組哪裏都能去得。”

土方歲三聽到這似嘲似諷的話也沒什麽反應,主要是他太習慣這位的說話風格,一句話得當兩句話聽,至于聽出哪句全看自己的意願。

北川桔子肯定不會在意別人的感受。

“拿着。”他抛出一個包裹。

北川桔子接住,“這是什麽?”

“石田散藥。”他解釋道,“今日我見總司咳的有些厲害。”

北川桔子抽了抽嘴角,你個假藥販子,這玩意真的不會吃死人嗎!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這藥是怎麽做的。

見她詭異的目光,土方歲三不覺便有些羞惱,冷哼一聲做勢要走。

“賣藥郎啊賣藥郎,想你曾經也是人見人愛、粉面朱唇的賣藥郎。”北川桔子語氣似嘲似諷,“怎麽現在變成了人見人怕的鬼之副長。”

土方歲三腳步頓住,“你以前認識我?”

“見過啊。”北川桔子含笑點頭,誠實應答,“花心風流的粉面少年啊。”

“你。”土方歲三氣急,直接甩袖走人,連狠話都懶得跟她放。

他走後北川桔子嘆一口氣,突然沒了夜游的心情,轉身回了茶屋。

……

第二天沖田總司見到她拿回來的石田散藥,他揚揚眉梢,笑嘻嘻的跟她講這個包治百病,藥到病除。

他說要和着酒吃藥,北川桔子讓他睡醒再說話,順手往茶水裏添了些昏睡劑。

見她絲毫不掩飾的表現出藥倒他的意思,沖田總司無奈,如果說疾病能給他帶來什麽好處,那也只是讓他多了一點耐心。

應付這女人的耐心。

所有人都說等治好病再一起戰鬥,她卻恨不得讓他天天躺在床上,苦口婆心勸他打打殺殺不好,最後的日子應該洗心革面,放下屠刀重新做人。

所有人都不說,但他知道自己的身體不可能變好了。

男人落寞垂眸,瘦削的肩塌了,挺直的背彎了,握刀的手上隐隐有骨節浮現。

屋裏的花幹枯失了水分,壁龛上挂的刀上沾了灰塵。

周身都是寂寞的光景。

北川桔子扶住他的肩,不由分說将他按在了床榻上,“睡覺。”

她湛藍的瞳孔裏倒映出了沖田苦笑的臉,眸色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裏面看不到一點同情和憐惜,冷心冷情的樣子讓他心情更加蕭索。

“你個冷漠無情的女人。”他指責道。

“不,我已經很善良了。”她這簡直就是在以德報怨,上哪能找到她那麽善良的審神者。

“那麽善良的桔子小姐,請你告訴我如果我和坂本龍馬同時掉進了水裏,你救哪一個。”

北川桔子狐疑地看他一眼,伸手想摸他額頭看他是不是燒傻了,還沒探到就被沖田總司一爪子拍開了。

“救你。”她理所當然道,“龍馬會游水,跟你這個廢材不一樣。”

沖田總司臉一黑,他壓下額頭青筋繼續再問,“那如果我們兩個都快被人砍死了,你先救哪一個。”

北川桔子勾起壞笑,“你要聽實話嗎?”

沖田總司盯了她一會移開視線,“不想。”他已經知道回答是什麽。

氣氛陷入沉悶。

“為什麽會有人不喜歡龍馬呢。”她狀似天真的問,像孩童一樣眨着澄澈的眸,又真摯的回答,“坂本龍馬多讨人喜歡啊。”

坂本龍馬多讨人喜歡啊。

新選組一點也不讨人喜歡。

沖田總司懂了她的未盡之語,沉悶的胸口開始鈍痛,一下一下疼得要命。他一直知道新選組不讨人喜歡,也無所謂新選組是怎麽人嫌狗厭,他只是想當一把殺人的劍。

劍也會疼嗎?

他看向身旁的加州清光,“劍也會疼嗎……”他喃喃自語。

本丸裏看着這一切的加州清光心口抽疼,很快就紅了眼眶,“我不疼。”他泛着淚花低語。

北川桔子睫毛顫了顫,她垂下幹淨的眸,掩住自己複雜的心緒。她自認為自己不是什麽好人,卻還是無法放任自己成為壞人。

“劍會疼,砍傷其他人的時候他們也會疼,畢竟,他們的主人也是人。”

沖田總司愣住。

北川桔子把手放到他額頭上,“我不認同你的生存方式,但我不讨厭你這個人。”

這是她能說出的最公正的話,眸海裏的溫柔幾乎能讓人溺死。

沖田總司伸出手,但還沒觸及到那片海就收回了手指。

他嘴角溢出笑意,這樣就夠了。

作為一把劍他有了心,最後的日子總歸不會太無聊。

……

“值得嗎?”她問。

加州清光笑,“值得,流浪了那麽久,又甘願被困那麽久,為的就是回到起點。”

“為什麽?”她不解。

“那些穿透黑暗的花和水,我都要讓他看到。”男聲稚氣而堅定,少年的清亮嗓音成年人的算計心。

北川桔子幽幽嘆氣。

……

午夜時分,女人坐在屋檐上晃腳,木屐扣在瓦片上,像飒飒的風,又像踏踏的雨。

月色極亮,刀光也極亮。

倏爾有陰影一晃而過,北川桔子睜大眼睛,露出饒有趣味的笑容。她一路跟着對方來到西本願寺,換了寺廟的屋頂坐。

琉璃瓦黃調鐘,金梁檀柱,僧侶相。

看了一會,她恍然大悟,原來這鬼族的少爺是來搶親的。她不禁捂臉,弄出那麽大動靜先是踹門又是打架她還以為是來尋仇的。

她看向下方的羅剎隊,睫羽下的陰影重了幾分。幹脆順手拆了一片瓦,朝着為首的人頭頂上砸過去。

搶親的鬼和被搶親的人都是一愣,視線齊刷刷的投向寺廟上方。

女人雙手撐着屋脊坐在那裏,月光下眼睛亮的驚人,像看猴戲一樣。

土方歲三抽了抽嘴角。

風間千景擰了擰眉。

不知火匡倒是興奮,轉着槍朝她揮手。

“我說各位,大晚上不睡覺在這幹嘛呢。”

“你闖新選組駐地你問我幹什麽?”土方歲三喝道。

“我幹什麽關你屁事。”風間千景滿臉都是壓抑的不耐煩。

“這還真關我屁事。”北川桔子義正言辭道,“你幹什麽我不管,但你要是幹她。”

女人拿手指着被風間千景扔到柱子旁的雪村千鶴,“那我是萬萬不能同意!”說完她還用木屐磕了一下瓦片。

底下死一般的靜默。

土方歲三額頭青筋直跳,風間千景也好不到哪裏去,他臉上生起薄怒,因為怒火眼睛也亮的驚人。

“哎呀你害羞嗎,你都好意思來搶親了你害羞什麽,你不是要搶千鶴回去生孩子嗎,我說錯了嗎?”

“堂堂鬼族,找女人還要靠搶的,你丢不丢人啊不,丢不丢鬼族的臉。”

北川桔子在上面搖頭晃腦的說,眸子裏滿是興味,似乎把這當成了樂子。

風疾馳而過。

當—

刀劍相擊的脆響打破了四下裏的沉默。

新選組衆人駭然看向屋頂上兩刀相撞的一人一鬼。

這種速度北川桔子都能來得及出刀。

北川桔子看向風間千景手裏的刀,“童子切安綱?”

本來怒火上頭的風間千景慢慢冷靜下來,他看向北川桔子手裏的刀,眼裏閃過驚訝,“數珠丸恒次。”

北川桔子笑出聲,“為了誅邪我專門拿出了這把刀,沒想到你的那把更厲害。”

“你不覺得你身為鬼族拿一把斬過鬼王的刀有些過分嗎?”

童子切安綱,跟數珠丸恒次同屬于天下五劍,源賴光用這把刀斬殺過酒吞童子,這是一把确确實實的斬魔刀。

風間千景反唇相譏,“你不覺得你不敬神佛拿一把佛刀很裝模作樣嗎?”

數珠丸恒次,是一把受到佛門供奉的破邪顯正劍。

北川桔子冷哼一聲,“有我在這,誰都不能動小千鶴。”

底下被敲暈的雪村千鶴已經醒了過來,正一臉緊張的盯着屋頂上的人和鬼,聽到女孩的維護,雪村千鶴眼眶微濕。

風間千景的紅眸中有金色在流淌,鋒利如染血的刀鋒,只差一點就能完全鬼化。感受到鬼的氣息,她手裏的數珠丸恒次開始嗡鳴。

北川桔子神色自若的跟他僵持。自從經歷過鬼舞辻無慘的摧殘,她的抗壓能力得到了顯著提高。別說是一對一了,就算是一對三,只要對方不是不能殺的人,她就沒什麽好怕的。

“少爺。”天霧九壽來到他們身邊,“停手吧。”

“不要跟我打哦,我對人類會手下留情,但對你們我可不會留手。”北川桔子涼涼道。

風間千景眼神冷了冷,他收回童子切安綱,“你一直冷眼旁觀,跟我們又有何不同。”

人不是笨蛋,鬼不是蠢貨,有耳有目,自然能看清這一切。

北川桔子眸光流轉,清脆應了一聲,“對啊,我們沒有什麽不同。”

風間千景怔住。

無邊夜色裏,她衣角翻飛,神情清冷似雲中月。

……

坂本龍馬來了京都。

這個消息在京都的血雨腥風裏不胫而走。

北川桔子聽着大街小巷有關于他的談論,不由得無語扶額。這人怎麽心裏一點數沒有,他不知道現在有多少人對他恨的咬牙切齒嗎。

見回組恨不得把他剁成肉醬。

當有人大半夜敲開茶屋門,非說有急事要找她的時候她眼皮跳了跳,此時外面雷蛇湧動,陰雲翻滾,大雨傾盆而下。

耳邊有轟轟雷鳴,突然一室白光,轉瞬又沒入黑暗,只剩豆大點的燭光。

來人說話是土佐腔調,神情倨傲,看起來不是很好相處。他帶來了坂本龍馬獨自一人跑到新選組駐地的消息。

北川桔子當時就聽傻了。

“為了什麽跑去的,他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不知道。”男人臉頰鼓動,最終冷冷吐出三個字。

“那閣下是。”

“石川清之助。”

北川桔子看了他幾眼,“為什麽來找我。”

“龍馬醉酒的時候提到過你,說你看在他的面子上關鍵時刻能救我一命。”

“啊,那個混蛋,只是喝點酒就能把我賣了。”北川桔子磨牙,“但他說錯了。”

石川清之助疑惑。

“他的面子沒那麽好用,或者說就算你死了我也不會救你。”

女人直白的回答讓石川清之助心生惱怒,但他很快按耐住了,語氣不怎麽好,“那他呢,你救還是不救。”

北川桔子攏攏披散在肩頭的頭發,“他啊,我當然要救,藏頭露尾的不救,像他那樣坦坦蕩蕩的人為何不救。”

石川清之助聽懂了,他游走在薩長兩藩,見什麽人說什麽話,自然能聽懂她的潛在之意,不由得有些尴尬。

他想起當初坂本龍馬說的話,“我那友人,脾性跟我一樣怪,我生氣了頂多是不理人,她啊,先是冷嘲熱諷一番,氣急了會上手打人。”

石川清之助看向坐在燭火對面的女人,眉目嬌豔如畫,唇不點而紅,看起來柔柔弱弱的,真沒想到是這種性格。

果然跟坂本龍馬有關的女人都是這種德行。

“石川清……石川先生你可以回去了,龍馬交給我就行。”

石川清之助深吸一口氣,他生硬地開口,“那麽打擾了,告辭。”

他穿好雨笠,剛出門就被狂風卷的暴雨拍了一臉,不由得暗罵這女人不識好歹。

那麽大的雨留他住一晚會死嗎?!

北川桔子眸色漸冷,石川清之助,中岡慎太郎,跟雪村綱道有關的家夥,就是這人吧。

可惜,這是歷史記載過的重要人物,她不能動,不過這家夥也快死了,跟龍馬一起死于暗殺。

倒是可以用來當誘餌,合作者快死的時候,藏頭露尾的家夥一定會出現。北川桔子思考了一會,決定還是先去把坂本龍馬撈出來。

江戶篇[十九]

銀蛇辟道,風雨開路。

天空黑漆漆的,滾着陰雲。

夏季的暴雨疾而猛烈,就算雨笠披的嚴嚴實實,等到了地方渾身也濕的差不多了。

北川桔子覺得坂本龍馬真的找死,來京都的勤王志士哪個不見了新選組就跟老鼠遇到貓一樣,就這位不拿自己當一回事,他真以為自己是傑瑞,別人是湯姆啊!

下那麽大的雨,屯所門口沒有守衛,北川桔子一路來到點着燈的廳堂,被人拿刀指着脖子請了進去。

坂本龍馬這狗東西正坐在那裏喝酒。

北川桔子氣的手一抖,一把手術刀就從他眼前落下來,紮進他身側的榻榻米裏。

坂本龍馬差點被酒嗆到。

在看到來人的時候他眼睛一亮,瞬間坐直蹦起來,朝着北川桔子撲過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抱住了她。

“啊,桔子小姐,我真是太想你了,這麽多年你去哪裏了,我差點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能再次見到你真的是太好了。”

北川桔子渾身僵硬。

僵硬不是因為被男人抱了,也不是因為他故意在她耳邊說話,熱氣都撲到了耳垂上,而是因為新選組的人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們。

似乎在不可置信她竟然跟坂本龍馬是這種關系。

等等……哪種關系啊!

北川桔子腦殼開始疼,她和新選組的關系本來就是敵非友有點尴尬,坂本龍馬這種舉動無異于雪上加霜。

“放開。”她磨牙,“不想死就趕緊給我放開。”

她是不是對這家夥太好了,才會讓他次次蹬鼻子上臉。

“不放。”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坂本龍馬臉上滿是笑意和促狹。

感受到下腹的硬物後,他笑容更加燦爛,眉梢都帶着喜悅。“我錯了我錯了,桔子小姐什麽時候也改用槍了。”

他舉起手慢慢退開。

新選組的人這才看見北川桔子手裏拿着一把槍。

北川桔子收起槍,沒好氣的白他一眼,“你來這裏幹什麽。”

“你來這裏幹什麽。”他問。

“我來找某個白癡。”

坂本龍馬回頭看新選組的人,“哪個白癡。”

北川桔子用手壓了壓眉頭,她上前一步對着坂本龍馬的腳踩下去,把力量集中在腳上碾了碾。

坂本龍馬疼得抽氣,他連忙讨饒,“桔子小姐小心硌腳,小心硌腳。”

看不下去他們兩個旁若無人的打情罵俏,土方歲三看向後來的北川桔子,冷冷質問道,“你來幹什麽。”

北川桔子很快為自己找好了借口,“石田散藥吃完了,我來拿新的。”

土方歲三黑了臉,“你剛剛說你是來找某個白癡。”

北川桔子眨眨眼,“有嗎,我有說過嗎,你們誰聽到了?”

其他人:“……”

永倉新八跟原田左之助在那竊竊私語,“本來看起來是兩情相悅,現在看着像三角戀。”

“你忘了算上總司。”原田左之助提醒他,“我到覺得全都是單相思。”

他們兩個聲音不大,外面的風雨聲很大,但就算這樣北川桔子還是聽到了。她瞪他們兩人一眼,又看向坐在角落裏的山南敬助。

想了想,她朝着近藤勇問好,“打擾了,近藤先生。”

看戲看的正開心,猛地被點名的近藤勇坐直身體,笑着回應她的問候。

一群人大晚上不睡覺在這裏集會,山南敬助也在這裏,也就是說坂本龍馬可能知道了羅剎的事。畢竟已經對外宣告死亡的人出現在這裏,如果不是知道對方有問題,坂本龍馬心再大也不可能瘋成這樣。

“喂,我是來拿藥的,你來幹什麽。”北川桔子眯了眯眼睛。

“哈哈哈,我來找他們喝酒。”坂本龍馬打着哈哈,“一別多年,有很多話想說。”

他們不介意跟你的墳頭喝酒好嗎?

“龍馬你有病吧,下那麽大雨跑這裏來喝酒。”北川桔子一點面子不想給他留,她現在懷疑這家夥歷史上就是浪太過浪死的。

坂本龍馬被她說的有些喪氣,立即委屈道,“桔子小姐你變了,雖然以我們現在的關系,你叫我名字我會很開心,但是就算是你,也不能管我喝不喝酒。”

北川桔子危險地眯起眼睛,藍眸裏淬滿了寒冰。

凍的坂本龍馬一個哆嗦,他湊近捉住她的手,“好吧好吧,我錯了,那我們回家?”

原田有些同情現在就在“家裏”的沖田總司,土方歲三的表情也有點扭曲。

“好,我們回家。”北川桔子一字一句的擠出這話,看向握着自己手的狗爪子目光森然。

這家夥真是膽子越來越肥了,以前只是口頭上占便宜,現在直接動手。

坂本龍馬感受到了如刀割的目光,他硬着頭皮不肯松手,在新選組殺人般的視線裏跟北川桔子一起走出了屯所。

他松了口氣。

還以為今日沒那麽容易脫身。

身邊的女人藍眸寒澄,嘴角鋒利如刃,未染而紅的唇輕吐,“該滾哪去滾哪去,別在我面前礙眼。”

坂本龍馬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知道她這次真生氣了。

他一直知道北川桔子對自己的容忍度很高,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這讓他很開心。

從以前到現在,有人罵他,有人誇他,有人想殺他,有人要救他,只有她從來不對他提任何要求,不争辯不肯定也不否定。他剛開始以為這是不在意,後來發現她一直在觀察他,只要他在的地方,北川桔子的目光就會不自覺往他身上移。

男人的虛榮心就是這樣被滿足的。

他自認為自己的相貌擔得起一句容貌堂堂,不管是什麽樣的女人都會喜歡他,北川桔子就算不喜歡他這個人也會喜歡他的臉。

既然喜歡那就好辦了啊,他不介意出賣色相,反正他不要臉。

空中雷蛇翻滾,風雨交加,如果不按住鬥笠都能被掀飛出去。

坂本龍馬伸出手按住她頭頂上的鬥笠,北川桔子順着笠沿看他,只看到了笑的整齊的牙齒。

“我們先回去再說。”他大聲喊,“淋雨容易得傷寒。”

坂本龍馬給她按了一路鬥笠,在雨裏走了半個時辰淋的渾身濕透,進門就一個噴嚏接一個噴嚏的打。

北川桔子一臉嫌棄地看他那邋遢樣,終究沒狠心放着他不管,喊人給這位爺燒了熱水,打發他去洗澡。

“小桔子,來給爺搓背。”裏面一聲嚎。

在外面擦頭發的北川桔子手一頓,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她忍無可忍地咆哮,“老子給你斷頭你信不信!”

這得寸進尺不要臉不要皮的坂本龍馬。

紙門拉開,只穿了一件裏衣的沖田總司倚着門看她,他眼裏的光随着燭火搖晃,在黑暗裏看不真切,“呦,桔子小姐這是帶男人回來過夜了?”

過夜?

北川桔子包頭發的手沒停,随口應對道,“嗯。”

沖田總司的嘴角塌了下來。

浴室裏坂本龍馬又在嚎,“小桔子裏面沒香皂啦,給我送進來一塊啊。”

“你先去休息,我會警告他別弄出太大的動靜。”

北川桔子對坂本龍馬咋咋呼呼的性格很無語,撸起袖子決定實施武力制裁。

“我去給他送吧。”沖田總司開口,他從陰影裏走出來,身體瘦弱單薄,臉上的笑容極淡。

北川桔子愣了愣,“不用,我給他扔進去,讓他自己撿。”

說的那叫一個冷酷無情。

沖田總司壓下眼底的郁色,抿嘴笑了笑。

江戶篇[二十]

坂本龍馬這樣的人,到底是怎麽活那麽大的。

在用拳頭拒絕了他的同睡邀請後,北川桔子回房思考了半宿,翻來覆去睡不着,一心想着怎麽給他收屍。

第二天一早,她起床後發現人已經溜了,面對空蕩蕩的房間和他留下的紙條,她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個靠字。

[再會,勿念,我會想你。]

這是什麽渣男言論啊???

昨晚的事一個字沒交代就跑了,北川桔子臉色變了又變,最終輕嘆了一口氣。

“你要去找他嗎?”

北川桔子回頭看他,狐疑道,“你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我找他幹什麽。”

坂本龍馬真要待在這裏才危險,她這間小茶屋可供不起那麽大的佛。

沖田總司笑了笑,“沒什麽。”

……

自從那次在角屋喝過酒,不知火匡就時不時上門來讨酒,跟她天南地北的聊,聊長州的花聊土佐的酒,聊三味線和那個唱三千世界的人。

緋村劍心坐在一旁看着他們。

“龍馬到底想幹什麽。”不知火端着酒杯嘆氣。

最近鬧的沸沸揚揚的大政奉還提議就是出自坂本龍馬之手,本來薩長兩藩都做好了武力倒幕的準備,結果坂本龍馬連同土佐的後藤象二郎來了那麽一招,讓人同意也不是不同意也不行。

“大概是必須要做的事。”北川桔子臉上浮現出笑容,只是那笑容怎麽看都不懷好意。

不知火匡打了個寒戰,他隐約覺得龍馬在算計什麽。

直到慶應三年十月十三,幕府最後一任将軍德川慶喜先一步将政權還給天皇,薩長兩藩手握的天皇頒布的讨幕密诏便成了廢紙一張,将軍既然已經交還了政權,幕府不再存在那讨伐的名義就沒有了。

這意味着武力讨幕派被坂本龍馬耍了。

當天晚上不知火匡提着酒過來,作為被耍的鬼他的臉色不怎麽好看。

北川桔子哈哈大笑, “他說要欺騙所有人,他做到了。”

不知火匡驚訝,“他一開始就沒打算武力讨幕?”這僞裝的也太好了,這個騙子!

也許以前是想過的,但他遇到了南方仁,那位醫生身上有一種可怕的感染力,跟他吵架很難不被他的觀念影響。

坂本龍馬曾因武力讨幕這一做法跟他吵了一架,最後不歡而散。

結局是坂本龍馬被他影響,才有了大政奉還這一騙局。

歷史上的坂本龍馬可能只是無意間耍了武力讨幕派,但這個坂本龍馬是誠心的。

北川桔子還是忍不住想笑,在鬼族眼皮子底下耍了西鄉隆盛和大久保利通,不愧是坂本龍馬。

不知火匡白她一眼,“你們人類心眼可真多。”

“嗯哼,那也沒你家少爺心眼小,我不就怼了他幾句,這鬼就經常夜裏來晃我一刀。你懂什麽叫半夜鬼敲門嗎,說的就是你們!”北川桔子提起這事就有意見。

“今天這茶好喝嗎?”

不知火匡咂咂嘴,“還行,就是一股草腥味。”

“嗯,我在裏面加了舍利子磨成的粉和草木灰。”

不知火匡一口嗆住,“啥。”

“哎呀你不用管,怎麽樣,喝了有什麽感覺嗎?”北川桔子掏出筆記本,認真地瞅不知火匡。

不知火匡抽了抽嘴角,“我為什麽會認識你們兩個混蛋啊!”

這姑娘時不時就拿奇怪的東西給他喝,上次的聖水和上上次的紫藤花讓他拉了好幾天肚子,還有那無論如何都喝不下去,只好從碗裏拿出來貼額頭上的符咒。

北川桔子笑嘻嘻道,“你這是為偉大的實驗獻身。”

不知火匡覺得她嘴裏的“實驗”可真不是個東西。

“我看你就是閑的。”通過這幾個月的相處,他算是知道了這姑娘有多喜歡折騰別人,并以此為樂。

“這下龍馬得償所願,你猜他下一步要做什麽。”

北川桔子低頭倒酒的手頓住,她掩下複雜的眸色,“跟着海援隊出海,他不一向喜歡那個。”

“喂喂不是吧,這才剛大政奉還,國內形勢還一團糟,他就要摞挑子不幹?”不知火匡真的服了他了,“不過你別說,他還真有可能幹出這種事。”

一旁的緋村劍心深以為然,龍馬先生數次痛罵幕府官員冥頑不靈,他又怎麽可能樂意做新政府的官員。

一時間,三人的心情都有點複雜,杯中的酒有些沒滋沒味。

“罷了,我改日再來。”

不知火匡匆匆離開。

北川桔子坐了很久,久到外面月上中天。朔風獵獵地刮過枝頭,地上的枯葉打着旋兒,她心中無邊際的荒原凍土還是沒有沉睡。

“桔子小姐。”沖田總司喚她。

她擡頭,眸色清明,聲音緩如泉水流淌,“啊,是總司啊。”

沖田總司靜靜看着她,“該去休息了。”

木屐磕到地板上的聲音沉悶,像是重重踏到了人心上,她從燈火中起身沒入黑暗裏,紅色的裙擺遠去,火苗漸漸熄滅。

這個夜晚有很多人都沒睡着,有個人一宿沒睡,撓着頭寫了一晚上的新政府方案。外面刮起的大風席卷了整個日本,他的事業也快走到了尾聲。

慶應三年十一月十五日,坂本龍馬死于京都四條河原町近江屋。

他是個生日和忌日趕到一起的倒黴鬼,後世人們感嘆這樣的倒黴鬼的時候都會說一句,“真可憐那,和坂本龍馬一樣。”

本來應該是這樣。

北川桔子嘆氣,如果沒有南方仁的話。

但就算是南方仁在歷史修正力面前也毫無還手之力,本來應該死在當天的坂本龍馬也只多活了七天,不管他們再怎麽努力,坂本龍馬最後的結局還是魂斷長空。

……

坂本龍馬的佩刀陸奧守吉行不見了,為他收斂屍體的老板娘很是奇怪,但很快她就忙到顧不得這些。自從坂本龍馬遇刺身亡的消息傳出去後,一波接一波的人來這裏确認。

最後刺殺坂本龍馬的罪名被栽贓給了新選組。

沖田總司這些天一直在觀察北川桔子,驚愕的發現她的心情不禁沒有變差,反而像是去了什麽心思,走路都在飄。

沖田總司擔心她在憋大招,就是不知道被她針對的是新選組還是其他。被他盯了那麽久,北川桔子怎麽可能沒察覺,但她也不能老實告訴他她幹了什麽。

她要把羅剎一網打盡。

坂本龍馬和中岡慎太郎一同遇刺,中途幾個蒙面人試圖帶走深受重傷的他們,被躲在暗處的北川桔子阻攔,他們這才只帶走了中岡慎太郎。

因為南方仁在,北川桔子相信坂本龍馬不會當場死亡,所以就去追那夥人,一路跟蹤他們找到了羅剎的老巢。

果不其然中岡慎太郎被灌下了變若水,本來性格就兇暴的他,變得更加是非不分,在雪村千鶴同胞兄長的挑撥下,他将目标對準了新選組,并且決定組建羅剎隊參與倒幕。

中岡慎太郎一直堅持武力倒幕,他曾參照龍馬的海援隊組建了陸援隊,在歷史上也是非常著名的人物。但他既然已經“死了”,北川桔子也就可以動他。

趁中岡慎太郎單獨出行的時候,北川桔子毫不留情地幹掉了他。她又邀請不知火匡跟她和緋村劍心一起闖進羅剎駐地,把裏面的羅剎全部殺光。

晚上她一身是血的回來,緋村劍心身上倒是比她幹淨,但也沒好到哪裏去。

沖田總司在門口堵着。

看見他緋村劍心的殺氣嗖嗖往外放,似乎下一秒就能拔刀砍人。北川桔子深深嘆氣,真是難為他倆,天天在一個屋檐下相看兩厭。

“我們殺了雪村綱道和南雲熏。”北川桔子笑着開口,她現在心情很好。

“……”

“下一個就輪到新選組喽。”

沖田總司僵住,“坂本龍馬不是新選組殺的,是禦陵衛士栽贓陷害。”他一直擔心北川桔子會相信那個傳言。

“我知道啊,要是新選組幹的話,你以為劍心能忍住不動手。”北川桔子一臉看傻子的模樣。

緋村劍心一向跟龍馬親近,要真是新選組幹的話,緋村劍心要報仇她根本就攔不住。

緋村劍心冷冷開口,“要真是你們幹的話,在下早就送你去成佛了。”

見他這樣,沖田總司也不是什麽好脾氣,“那就要看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

這倆熊孩子又對上了。

北川桔子一手推一個,“行了,都趕緊去睡覺。”

誰有空聽他們吵啊,她快累死了好嗎。

……

“坂本龍馬沒事吧。”加州清光問。

“你煩不煩,一遍遍的問。”北川桔子對着虛空翻了個白眼,“你要實在擔心就把本丸還給我,有了靈力供給他自然能醒過來。”

北川桔子在加州清光的指示下,利用回複符文和刀劍契約把瀕死的坂本龍馬變成了刀靈,現在她手裏有一把不知道是該叫陸奧守吉行還是該叫坂本龍馬的刀。

加州清光當然不可能把控制權還給她,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前他和大和守安定要守好這裏。

“說起來,我能直接給沖田總司安樂死嗎?”北川桔子誠懇發問,天天勸架她快煩死了,想直接弄死一個。

加州清光冷漠開口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