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後院花園中, 衆女賓說了一會兒話,便有婢女們上前相邀, 請她們入宴。

衆人紛紛來至宴廳,正要入座, 卻聽有人問道,“咦,怎麽不見阮姑娘?”

說話的不是別人, 正是周紫瑤。

而随着她的話,衆人也都發現,現場果然不見阮安若的影子, 不由暗自嘀咕起來。

秦氏也有些不安起來, 方才那位宦官請長女去前說好,午宴前就會回來,怎麽現在還沒見人?

雖則宴廳中人不少, 但周家女故意将聲音擡高, 也終于傳到了李太妃的耳中。

李太妃微頓, 目光在廳內逡巡一圈, 見果然找不到安若, 便出聲問秦氏道, “阮夫人可知令愛去了何處?”

秦氏頭皮一下發緊。

若說女兒是被王爺叫走了,不知旁人會怎麽想?

雖然她方才也覺得不妥, 但畢竟對方是鎮北王,又說叫女兒是去談公事,并沒辦法阻攔, 而現在她也自知不能提及王爺,畢竟女兒還得嫁人呢,這若生出什麽閑話可怎麽好?

正為難是不是要找個什麽借口的時候,她卻忽然看見長女進了宴廳,後頭還跟了方才來叫人的那位小宦官。

迎着衆人的目光,安若不慌不忙的步步走近,在太妃座前停步,垂首道,“方才有事,回來晚了些,怕不是耽誤了開宴,還望太妃恕罪。”

李太妃瞧見她身後的小宦官逢春,不由得心思微動,道,“宴席倒是沒耽誤,就是怕這院子大,阮姑娘一時迷了路,正想差人去找呢。”

安若沒說話,倒是逢春趕忙上前一步,替她解釋道,“啓禀太妃,方才是王爺傳召阮姑娘,是小的親自來請姑娘過去的,只因當時園中賓客衆多,王爺又特地吩咐低調行事,小的這才沒向您禀告,還請太妃恕罪。”

王爺?

這話一出,不止李太妃有些意外,廳中衆人都露出各異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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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這樣的時候,王爺悄悄傳召她去做什麽?

二人男未婚女未嫁的,還特意不叫人知道,啧。

秦氏也直覺着急,這小宦官人看着挺機靈,怎麽這麽不會說話?這不是毀人清白吧。

而此時,最興奮的卻莫過于周二姑娘。

雖說自己派出去的小丫鬟還沒回來,但能叫這阮安若現原形,也值了。

如此一來,誰還不知此女是什麽貨色?假裝蕙質蘭心,其實還不是憑着色相迷惑王爺,切。

“不知王爺是有什麽事召阮姑娘?”一片玩味的目光中,李太妃又開了口。

此事不僅關系阮家,也關系自己的兒子,李太妃一向注重面子,自然不能叫逢春把話說的不明不白。

逢春倒是笑的自然,“啓禀太妃,王爺最近考慮在開辦官茶所,因知道阮姑娘是懂茶的行家,今日又難得姑娘在府中,便趁宴前請教姑娘幾個問題。另外,方才吐蕃的赤松大人得知了天華錦的事,也特意向王爺問詢,王爺便一并向阮姑娘請教了。”

這話一出,衆人又都是一片意外之色,沒想到阮家姑娘這麽厲害,除了會織錦,還懂茶?

太妃也哦了一聲,好奇的看向安若道,“阮姑娘竟還有這樣的本事?”

安若謙虛笑道,“是王爺高看,小女從前雖學過茶道,但不過都是自己在家中喝着玩的,不敢班門弄斧。”

李太妃卻心思一動,發話道,“阮姑娘過謙了,等會兒宴席過後,不知可有空閑為我講解一二?”

安若垂首應是,“小女榮幸之至。”

如此事情便說定了,李太妃含笑允她回了座位。

秦氏大大松了口氣,還好小宦官将話說清楚了,然其他人心裏卻并不這樣想。

眼睜睜的看着阮安若如此輕松擺脫了困局,那位周二姑娘心間直咬牙,難為她辛苦費了半天的功夫,難道竟是為阮安若做了嫁衣裳?

什麽茶道,天華錦,呵 ,今日可着實叫她出盡了風頭!

因着心間實在不甘,這一頓飯吃得着實無滋無味,她此時只顧着不甘憤怒,竟忽略了一個問題——她派出去的那個丫鬟還未回來。

還是她娘周夫人察覺不對,着了自己的丫鬟來悄聲問她,“姑娘,綠煙去哪兒了?怎的一直沒見到她?”

對了,綠煙!

周子瑤猛然警醒,這才意識到這件事。

她先前派綠煙去盯着阮安若,眼看現在阮安若都回來吃酒了,綠煙卻跑去了哪裏?

這丫頭,該不會是迷路了吧?

偏生此時是在宴席上,她又不好立刻起身找人,萬一叫旁人太妃知道了,只怕要責怪她不會管束丫鬟……

周紫瑤只好盡力壓制猶疑,只打算等宴席過後,再去找一找綠煙。

如此一番,好不容易捱到宴席結束,衆人離開宴廳,陸續同太妃告辭。

周紫瑤記挂着方才的事,正要拉着母親的丫鬟去找綠煙,哪知互見一位管事模樣的人來到她們母女近前,問道,“敢問二位可是知府周大人府上的周夫人及二姑娘?”

周紫瑤與母親周夫人俱都一頓,忙點了點頭,“正是。”

只見那位管事收了些笑意,語氣嚴肅道,“煩請二位随我前來,王爺有事要問二位。”

有事……

這更叫母女意外起來,王爺找她們娘倆能有何事?

但見此時來人的神色,一點也不像方才送阮安若回來的那位笑意盈盈的小宦官,周夫人心裏沒底,試着問了句,“不知……王爺找我們有何貴幹?”

卻見那管事的冷笑一聲,問,“有個叫綠煙的丫鬟,可是貴府上的人?”

綠煙?

周紫瑤便是再愚笨,也已經明白事情不對了,一時間緊張的厲害,竟不敢出聲問一句。

哪知對方卻又徑直續道,“她方才潛去了前院,妄圖竊聽王爺議事,茲事體大,周大人已經在前頭等二位了,請跟我走吧。”

“什麽?”

周夫人霎時白了臉,而再看周紫瑤,已是眼白一翻,險些暈過去了。

~~

此時的懿蘭苑一片寧靜,李太妃及遠道而來的吐蕃客人赤松夫人,及李家母女正在花廳聽安若講習茶道。

因着開宴前太妃的話,安若特地差人回家将自己點茶的器具送了過來,此時在衆人面前一一展開,頓時引得一片好奇。

“小女在汴京出生長大,汴京人吸引點茶,與慶州煎茶有些不同。”她拿出一張茶餅在茶爐上烘烤,頓時有特殊的清香味散出,“點茶用的是團茶,引前需先以文火烘烤。而後再放入茶臼搗碎,以茶羅過篩。”

此時桌前的一衆觀衆中,李太妃曾随先夫去過許多次汴京,稱得上見多識廣,她飲過許多次點茶,也見過高氏宮中善茶道的宮女來調制,宮女受過嚴苛訓練,儀态自是不必說,而此時看面前的女子,也稱得上娴靜文雅,叫人一時挑不出毛病。

至于其他人,自是更不必說。

李家姑娘李雲妍只在幼時随父母去過汴京一次,現在母女倆對那處的印象早已模糊,而吐蕃的赤松夫人更是頭一次見這種飲茶方法,三人目不轉睛的看着安若的手,看她碾茶粉,燙茶盞,再調膏擊拂,猶如在賞一副美畫卷。

安若很快将茶湯調好,分與衆人杯中,李雲妍迫不及待,率先嘗了一口,不禁贊嘆,“好喝。”

李夫人也連連點頭,笑道,“明明只是茶粉,這茶湯卻透着股乳香,若不是親眼所見,還以為阮姑娘添了牛乳進去呢。”

赤松夫人不會說太多漢話,将茶湯品了又品,直白的誇獎道,“味道真好!與我們的乳茶很不一樣。”

李太妃面上十分有光,但她向來端莊矜持,也颔首淡笑道,“時隔多年叫我又嘗到了這點茶,阮姑娘果然是行家。”

安若微笑謙謹,“太妃過獎,小女不過從前拜師學過幾年,但只是用來自樂,不敢妄稱行家。”

李太妃較為滿意,李雲妍忽然對安若道,“往後若我還想喝這點茶怎麽辦?阮姑娘可否去我家做客?”

李夫人卻斥她,“叫阮姑娘專門做給你喝?你好大面子,太妃還沒發話呢,你倒搶了先?”

李雲妍自知失言,忙吐了吐舌頭向安若道歉,安若笑着道,“若李姑娘得閑,可光臨寒舍,我一定以點茶來招待。”

如此算是給了李雲妍一個大大的臺階,而眼見她雖出身商戶,卻并不小家子氣,反而大方親和,李夫人不由得心生歡喜。

李太妃笑嗔了自家侄女一眼,調笑道,“這丫頭原本就不愛在家呆着,這下有了新去處,怕不是要将阮家的門檻踏破?”

“姑母……”

李雲妍厚着臉皮撒嬌,引得衆人掩唇輕笑,就在這時,安若又聽見李太妃對她道,“若阮姑娘有空,不妨常來王府坐坐,王爺忙于政務,若有人願意陪我吃茶說話,打發時間也好。”

安若心間一頓。

兩輩子了,能從這位挑剔的李太妃口中聽見這話,着實不容易。

她颔首應是,心間一時無比感慨。

~~

幾盞茶吃完,時間又是不早,安若與李家母女一道告辭出了王府,吐蕃赤松夫婦是獨孤珩的貴客,他們次此來慶州不只為了賀壽,餘下還有一幹要事要與獨孤珩商議,因此這些日子都住在王府。

幾人走後,赤松夫人也回了客房午休,李太妃眼前清淨了,随之也得到了關于周家的消息。

“聽說是王爺親自發現周家的丫鬟在園中偷聽,一時間及時氣憤,但礙于您的壽宴,才一直忍到宴後來提人。”

聽完心腹陪嫁徐嬷嬷的禀報,李太妃也不禁氣憤道,“周知仁好歹一州知府,竟是這般教女的?不成體統!”

徐嬷嬷點頭嘆道,“這周二姑娘着實莫名其妙,王爺召誰說話,還得叫她知道?她與阮姑娘八竿子打不着,又吃的哪門子的醋呢?年紀輕輕便如此荒唐,連累親爹受罰……也着實是周大人疏于管教,自作自受吧。”

“正是,養不教,父之過。”

李太妃點了點頭,卻由此想的更遠了。

“你說……王爺是怎麽想的?這怕是已經對阮家長女動了心罷,可為何一直不與我來說?”

什麽找阮安若是去談正事?自己生的兒子自己知道,李太妃才不信呢。兒子這個年紀,那阮家女又是那般姿色,李太妃自己又不是沒年輕過。啧。

徐嬷嬷一頓,想了想,猜測道,“奴婢聽說阮家夫妻十分重視長女,大老遠從汴京遷來慶州,就是為了不叫阮姑娘給武王世子做妾……許是王爺知道這一點,在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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