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冬夏以前從來沒認真思考過仙域一共有多少人的問題, 但今日她終于覺得仙域人口實在有點太多了。
他們簡直像是煩人的螞蟻一般前赴後繼,雖然真敢沖到她面前來的人不過凡幾,遠處不曾停下的試探攻擊卻始終煩人得很。
要不是冬夏今日時間不寬裕, 每每想要出手時一回頭又看見黎清的身影,她早就放手大開殺戒了。
冬夏輕輕啐了一口, 強行從一群問天門弟子的劍陣中闖過去的同時,估摸了一下自己的狀況。
雖然被大陣消磨不少, 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挑一個岳浮屠仍然是綽綽有餘。
要是丹藥再多點兒就好了。
可惜她身上好使的聖品丹藥,早在三年多前那一戰時炸得灰飛煙滅, 恢複記憶之後也沒能攢起來多少。
……還被黎清給浪費了一顆。
冬夏嘁了一聲,在須彌戒裏掃了一圈自己的儲存,随意地撿了幾顆丹藥要往嘴裏扔時, 突然看見錢多多的傳訊玉佩正在一閃一閃地發光, 不由得挑眉将神識探了過去。
傳訊玉佩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跟随她的指引鑽了出來, 從其內傳出了錢多多的聲音:“等一等!我來送東西!”
“沒空。”冬夏回絕了小姑娘的好意。
錢多多卻很堅持,她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再給我五……不, 四息, 我這就到了!”
冬夏想了想錢多多上次在五羊嶺給她的極品丹藥, 還真停了下來。
她只是不想接受來自黎清的幫助而已。
停下腳步的冬夏頓時成了更加明顯的靶子,她随手擋開朝着自己面門砸開的一座藥鼎,纖纖手背在堅硬的鼎壁上拍出一道深深的裂縫, 叫遠處藥鼎的主人立刻反噬吐了口血出來。
四個呼吸的功夫後,冬夏果然在鋪天蓋地的敵意中找到一道沒有夾雜惡念的金光,揚手便攝入了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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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個小巧的盒子,裏面嵌着四枚有價無市、百年難得一見的靈丹妙藥。
冬夏只看一眼便将丹藥都辨認出來,就連身家地位如她, 都忍不住輕輕咋舌:小丫頭是真的有錢大方。
金貴的丹藥自然也非常好用,冬夏一股腦全含進嘴裏便把也價值不菲的盒子扔了,再度趕向孫卓爾和岳浮屠的身形頓時又加快了幾分。
黎清接住被冬夏随手扔掉的木盒,眼神微沉。
葉鳴玉能幫冬夏,錢多多也能幫冬夏,甚至冬夏還能對楚靈手下留情。
冬夏只是獨獨不想領他黎清的情罷了。
黎清閉了閉眼,将被心魔劣化的惡念壓了下去,又将帶着錢多多印記的木盒毀屍滅跡。
“事到如今,不照着我的方法做,你還有別的什麽辦法能讓冬夏回心轉意?”心魔陰恻恻地問。
“只要活得夠久,總有辦法。”
“活得夠久?”心魔發出怪笑的聲音,“過不了我這一關,你以為自己還能活幾日?”
黎清不再搭理心魔,他将視線遠遠地落在了冬夏的背影上。
她距離岳浮屠和孫卓爾,已經只剩區區五座劍峰。
……
冬夏避開迎面飛來的碧玉梭,還有閑心回過頭去将這小東西捏在了指間。
玉是上好的玉,綠得幾乎沒有一絲雜志,堅硬鋒利得能直接貫穿人的腦殼。
而且這法器的主人,冬夏也認得。
她擡眼看向前方,并不意外地又見一位熟人:“殷浮光。”
殷浮光的回應卻是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他看着冬夏身後不遠處的黎清道:“我猜到了……但也猜錯了。”
冬夏歪了歪頭,沒聽懂殷浮光這句話說的是什麽意思:“你從前便認出我了嗎?”
“是,也不是,”殷浮光尴尬地道,“我以為你是你的……”替身。
周圍耳目衆多,殷浮光沒敢将最後兩個字說出口。
冬夏也不糾纏,她把玩了一下碧玉梭,含笑問殷浮光:“你代表殷家來攔我?化神都不到的你配嗎?”
殷浮光頓時有點受傷,他沒有去奪冬夏收繳的碧玉梭,而是唰地一下打開了折扇:“這誰知道呢?能攔你一兩刻,就已經是種壯舉了。”
他說罷,竟然搶先向冬夏攻了過去。
冬夏随手将碧玉梭一扔,還算手下留情,但也兩招就将殷浮光體內大穴擊破兩處要點,頃刻間便将有為青年的渾身真元運轉周天給廢了。
做完這一切後,她便揚長而去。
殷浮光破破爛爛地癱在他的飛行法器上,連着吐了好幾口血。
他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拼了。
整個仙域、乃至靈界,能當冬夏對手的人,只有一個。
那人從前站在冬夏的對立面,現在卻只一聲不吭、像只認主忠犬似的跟在她的背後。
黎清雲淡風輕地從殷浮光身旁和他擦肩而過,一個眼神也沒有多給他。
光看他孤高請絕的模樣,誰能想到這人早已心魔爆發、腦中全是扭曲的惡念呢?
“我是管不了了……”殷浮光翻了個身躺在法器上,将自己最後的神識和真元都遙遙灌入了碧玉梭當中。
這舉動叫他立刻又吐了口血,濺得胸前到處都是,看起來簡直整個人大限将至。
冬夏沒走多遠便注意到殷浮光的碧玉梭仍然上下浮動着像只小船一般停留在自己身邊,不由得皺了皺眉。
但碧玉梭上并無敵意,冬夏也不好發作,任由它像是個挂飾似的飄在自己身旁,抵達了岳浮屠和孫卓爾面前。
岳浮屠皺着眉張嘴似乎要說話,但冬夏沒有給他任何說廢話的機會,并指便是一條毒藤照他臉抽了過去。
——冬夏根本沒想越過岳浮屠去擒孫卓爾,她本就打算處理好了岳浮屠再去料理後者。
岳浮屠一個字都沒來得及說出來便不得不執劍去應付冬夏這一擊,兩人交鋒前迸開的氣勁将孫卓爾掀得倒飛出去,後者立刻借勢屁滾尿流、毫無形象地往後跑去。
他落跑時仍要不死心地對着黎清大喊:“縱然心魔附身又如何,黎清,你忘了自己是在問天門長大的弟子了嗎!除魔衛道乃是你的責任!”
“問天門不如先除了你這個邪魔外道吧。”冬夏聞言輕笑着說,“能叫你這樣滿手都是鮮血怨靈的人當了第一宗門掌權人這麽多年,仙域這麽多人也真是瞎了眼。”
岳浮屠的神色頓時一凜。
他沒想到冬夏也知道此事,下意識往黎清的方向看了一眼。
——是黎清告訴她的?不,她早在那之前便闖入問天門意圖劫走孫卓爾,也就是說……
“看黎清?你膽子可真大,”冬夏道,“和我過招都敢輕敵。”
岳浮屠後腦一陣悚然發麻,毫不猶豫地撤招點足後退,整個人像是飛葉一般向後掠出五六尺的距離。
但這也沒能避開冬夏的植物。
岳浮屠無視胸前火辣辣的疼痛,他緊盯着冬夏的臉,得出一個結論:“你是為此而來。”
“是啊,”冬夏扯開微笑,她偏頭往躲在廣場雕像後的孫卓爾看了一眼,“我為了讓你們問天門身敗名裂而來。”
“門內有人做了錯事,定會秉公辦理,”岳浮屠頓了頓,不抱希望地試圖将冬夏勸退,“但這是問天門內務。”
“從他殺了我師父的那一刻起,這就不是你們問天門的內務了。”冬夏嘲諷地道,“更何況,他還派人入魔域,想拿捏我的軟肋威脅我自廢修為?”
岳浮屠沒料到這一出,他愕然地回頭看了看面色青白的孫卓爾,又去看黎清。
黎清微微點了點頭。
岳浮屠神色嚴肅地抿緊了嘴唇,半晌才一甩手腕道:“我不可能将宗主交予魔域來處理,今日便戰出個對錯來。”
冬夏輕嘲:“對錯?我從來不需要別人左右我的對錯。”
她輕輕揚起素白手腕,如同觸手一般的粗壯藤蔓便自背後湧出,迅猛地朝岳浮屠攻去,空氣中只留下了殘影。
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冬夏落空的幾下攻擊,都砸在了孫卓爾的附近,将他吓得抖個不停。
“黎清!!”孫卓爾抱着半截剛才被岳浮屠斬成兩半的雕像厲聲催促,“一步錯、步步錯,你難道還想錯得更離譜嗎?!若等這妖女殺了為師,你卻在旁隔岸觀火無動于衷,天下人以後會如何看你?!”
“弟子從不在意他人看法,”黎清頓了頓,淡淡問,“我離開前曾說過,若師父願自白告罪于天下人,我便念舊情不做絕。”
孫卓爾咬咬牙:“我……我沒什麽可告罪的,妖女的污蔑你竟也聽信,當真是受蠱惑不輕!”
打斷孫卓爾的是冬夏的一聲冷笑。
幾乎同時響起的是一記巨響,和某人像一顆流星狠狠砸入廣場內的身影。
孫卓爾對着黎清時尚能耀武揚威,那是仗着自己師父的身份;對上冬夏時哪還有半分底氣?
他難以置信、哆哆嗦嗦地看向廣場中央百丈大小的巨坑,岳浮屠被他自己的劍當胸釘在了巨坑最深處、最中心的位置,雙眼緊閉,氣息微弱得近乎斷絕。
“你……你殺了我師兄!你以為今日還能大搖大擺地從問天門安然無恙地離開嗎?”孫卓爾喃喃地說着,聲音越來越大,“黎清,你就這麽眼睜睜看着妖女殺了你師伯!?”
“你還有時間管岳浮屠死了沒有?”冬夏的身形一閃,下一刻便出現在了孫卓爾面前。
她仍舊是一身幹幹淨淨的衣服,好像不曾闖入千軍萬馬、也不曾和岳浮屠交手。
在孫卓爾驚恐的目光中,冬夏嘲弄地掐住他的脖頸:“還是先為你自己想想吧,孫卓爾。”
“——老老實實地告訴我,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販賣、使用鼎爐,和你合謀的人又有哪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