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喵喵喵喵喵

說是很久, 其實不過三年之前。

那年時維二十二歲,讀研不到一年,和女友身處同一座城市,卻不是同一所學校。

一個在城南,一個在城北。兩人的課業都不輕松,周末才有時間聚一聚。

工作日的話,也只能一兩天一通電話。

時維的女友叫季暖暖,是他大學時期的同系學妹。和很多大學情侶不同,兩人到大四畢業才确認關系, 在一起的時間滿打滿算,也就半年左右。

不僅是女方告白的,而且是她的第三次告白。

實際上, 在真正答應季暖暖之前,時維覺得自己将來只能注孤生。

這并非同齡人的自我調侃, 而是基于過往經歷的無奈選擇。

畢竟,看起來是個普通人的時維, 頂多算是人群中比較帥的那一個。從他有記憶起,就隔三差五被一些……不太正常的人糾纏着。

從三歲那年試圖請他吃“棒♂棒糖”的路人大叔,到六歲診所裏讓他脫光衣服檢查身體的阿姨。更早之前他沒有記憶,也不打算深究來惡心自己。

起初只是一些零星的長輩,或者說所謂的長輩。時維是個聰明的孩子, 警惕心也不弱。而父母從他口中聽說了“怪事”之後,經過謹慎的求證,第一次帶着他搬了家。

在家庭這方面, 時維一直覺得自己很幸運。他的父母給予了他足夠的愛,在他最弱小無力的幼年時期,提供了他們能做到的最大庇護。

這種平衡維持到他十歲那年,因為一件事而被打破了。

小學四年級的時維,收到了人生第一封來自同齡人的情書。

裏面并非稚嫩筆觸寫下的心意,也沒有鮮豔色彩畫出的花朵和笑臉。

在厚厚顏料塗出的紅色心型上,粘着一顆黑紅的、凝固了的,兔子的心髒。

送信的人很快被查了出來,是班上一個不怎麽合群的男生。同齡的男孩子穿着髒兮兮的校服,面無表情的臉上眼睛很大很黑。

這件事被解釋為“同學間的玩笑”,然而時維永遠記得對方那雙黑黝黝的眼睛。孩子的母親慌亂的道歉,他看着女人年輕的臉龐,想要讓自己像個男子漢一樣說沒關系,卻根本控制不住嘩啦啦的眼淚。

三天之後,時維的父母辦了轉學的手續,帶着他去了另一個城市。離開的那天天氣很好,他在最後一個課間,走完學習了四年的操場。

就在通向廁所方向的花壇之間,時維看見了趴在花木與泥土之間的男孩兒。

這幾天對方沒有來上學,據說是生病了。情書——或者說惡作劇的事理所當然被壓了下去,除了時維之外,也沒有人會多想什麽。

因此時維完全沒想到,對方居然會出現在這裏?

他條件反射繃緊了身體,随時做好轉身就跑的準備。然而男生沒有靠近的意思,只隔着不近不遠的距離,對他做了個口型。

“……”

“……”

時維反應了兩遍,然後氣的半死:

“你有病!”

他說,再不想看對方一眼,轉身奔向人多的地方。

那個男生也沒有追上來。

但是那個模糊的發音,卻像是什麽禁忌惡毒的詛咒,牢牢地盤踞在他的腦海中。

【我愛你。】

那個聲音說。

從成年人的視角看孩子,總覺得他們還小,還很稚嫩。因此對成年人的世界一無所知,每一個都是長着翅膀的小天使。

或許他們年輕而天真,但正因為一無所知,才會更加向往、并且試圖模仿大人的言行舉止。

反正在時維的印象裏,小學班上的同學,差不多從三五年級開始,就有不少“談戀愛”的。

“一年級的小偷,二年級的賊。

三年級的美女沒人追,四年級的帥哥一大堆。

五年級的情書滿天飛,六年級的鴛鴦一對對……”

隔壁的小學操場上,傳來經年不變的順口溜。剛上初二的時維給貓窩鋪上一層布,然後把只有巴掌大的某只放進去。

“怎麽樣,軟不軟?”他捏了捏對方的爪子,看着白色的奶貓在窩裏撲騰,“喜歡嗎?”

小貓一點兒也不怕人,至少完全不怕他,叼着他的指頭就往嘴裏塞。反正也沒長幾顆牙,時維就任它去了。忍着指尖上被又舔又吸的癢癢感,撓了撓對方的頭頂:

“看起來還挺喜歡。”

徑自給對方下了注解,青年挪開對方的爪子,把自個兒的手指抽出來:“乖,我去給你弄點兒吃的。”

十幾年後網絡上滿坑滿谷的寵物博主知乎問答,大多會強調一個慣有印象的錯誤性:貓是不能随便喝牛奶的!貓奶不是牛奶!

誰敢給撿來的小貓随便喂牛奶,絕對分分鐘被吐沫星子噴死。

但那會兒的網絡還不夠發達,這類科普知識也不是百度一下就能找到的。何況時維一個十四歲的小男生,能想到給幼崽喝奶就不錯了,哪還能分得清牛奶羊奶寵物奶粉?

而某只沒被他喂死……大概還是歸功于,對方是只舶來的西貝貨。

等到這只被取名為“卡卡西”的白貓,體重從六百克長到六斤,再從六斤長到十六斤……時維也從一個鮮嫩嫩的少年,變成了半鮮不嫩的大二狗。

在大二的招新活動上,他第一次見到季暖暖。

當時的情況時維其實不怎麽記得了,畢竟他純粹是被拉來湊個人頭。看着廣大單身漢們虎視眈眈向學妹,還有一兩個肖想學弟的,只有他靜坐桌後,自成一朵淩然于冰雪之上的白蓮花。

然而事實證明,很多學妹就吃這款。在這個看臉的世界,長得帥的叫高冷,長得醜的就是中二沒畢業。

因此再怎麽低調,某只當天獨坐帳篷裏的側臉,依然被無數新人偷拍,并在校園網內打探姓甚名誰哪院哪系家住何方身高三圍……

這個還是沒有的。

無論哪一行,都不乏消息靈通的人。

然後拿着對方的聯系方式,卻被一條【對方已拒絕你的請求】打回原形。

除了禮節性勾搭的那些,餘下死纏爛打的拉黑,瘋狂注冊小號精分的舉報……這些事兒時維已經做的熟門熟路,閉着眼睛都能完成。

實在是二十多年來被搞怕了,只好一竿子打翻所有人。

因此當時的時維,并不知道加他的好友裏,有沒有一個叫季暖還是季冷的。

事實上,他印象裏的初見,應該是某家巴柔館內。

作為國內一種漸趨熱門的體術技能,時維從□□年前跟着父母的朋友學習,到現在對方已經經營了幾年武館。時維在徒弟中雖然資歷不低,但天賦只能算普通。

而他勝過大多數同輩的地方,是過于旺盛的求生欲。

季暖暖是師父最新一批學員中,第一個能在他手下堅持過三招的人,當時她才學了兩個月。

“這姑娘是個不錯的苗子,”師父難得在他面前誇人,“可惜了,她只報了半年的訓練班。”

無論什麽時候,明珠蒙塵總是讓人遺憾的。

半年之後,這個少女已經能和時維簡單的拆招了。巴西柔術本身就不是以攻擊力見長的,有時時維狀态不好,甚至會被對方找到空隙放倒。

“有沒有考慮過,繼續學下去?”

在一次訓練結束後,兩人在場邊看其他人對練,時維随口問道。

女孩兒身材高挑,半長的頭發紮成馬尾,露出一張眉目明麗的臉龐。和樣貌比起來,時維更覺得季暖暖有一把好嗓子,清朗而充滿生命力:

“如果師兄還在的話,我也許會留下吧。”

“……”

時維沉默了三秒,然後轉移了話題。

等到兩人在一起後,這第一次的“告白”,經常被某人拿出來調侃。

“其實你那會兒就喜歡我了吧,”季暖暖毫不臉紅地說,“我猜你當時在想,這姑娘又聰明又漂亮,還這麽有天賦,我真是攢了一輩子的幸運才遇到她。”

“那我怎麽沒答應?”時維逗她。

“你害羞嘛,當然要矜持一下。”季暖暖說,“時家有美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

“……”

其實從小到大,時維不是沒有喜歡的人。可惜大多數不是後來畫風突變,就是被早早扼殺在搖籃裏。

季暖暖幾乎是唯一一個,以一種積極的、屬于正常人的方式,向他表達自己的好感的人。

這是個活的無比清醒的女孩子,清醒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她不需要別人的保護,卻也不會好高骛遠,執着永遠得不到的東西。

當然,也不是沒有“驚喜”,比如說——

“其實,我和師兄是同系的,比你低一級。”

暑假的時候,來場館的人變多了。兩人的相對訓練時間有所下降,閑下來就聊聊天。

某次提到所在的學校時,季暖暖突然卡殼。

然後,她就像被發現了什麽秘密,有點尴尬地交代說:“我加過你好友來着,當然被拒絕了。後來,聽說師兄不太喜歡自來熟的人……”

她頓了頓,視死如歸道:“所以我就去學巴柔了嘿。”

時維:“……”

他瞅着她,最後無奈一笑。

如果這些反應都是裝出來的,如果兩年多的理解、暢談、包容、關懷都是帶着目的的,時維只能說,他放棄掙紮了。

所以,在大四拍完畢業照的晚上,在外省結束競賽的女孩兒趕回學校,站在路邊問他:

“要不我們試試呗?沒準兒能打破‘詛咒’呢。”

青年回答:“好啊。”

或許,跋涉在風雪中的人,即使再怎麽自我安慰,也不是……

不渴望一點溫暖的。

作者有話要說: 巴西柔術的部分問了我學過巴柔的青梅,她說沒啥大問題

據說世界上最重的貓有二十多斤……emmm想象了一下感覺有點厚重()

攻的品種沒有專門設定,反正不是地球喵,想着黑毛煤球(僞裝成白色)+金色眼睛+肌肉發達(???)瞎謅一通,不考據,各位養貓人士有什麽類比種類可供參考嗎_(:з」∠)_

PS:

那段順口溜是我小學時候聽的,因為重複頻率特別高現在還記得。

寫這章前去百度了一下,發現居然還有完全版。

暴露年齡系列,可惜查不到出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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