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回到臨崖當風黎青崖就迫不及待地開始“研究”這些歷經千辛萬苦帶回來的同人本。
挑挑揀揀後,他打開了《我被織煙師姐調教的日日夜夜》。
半刻鐘後,他臉上的期待與喜悅消失了,漸漸變成一灘死寂,他飛快閱覽完了這本書,打開了下一本……
一口氣看完三本書後,黎青崖确定修界的想象力都用在取書名上面了。
比如他看得第一本,名叫《我被織煙師姐調教的日日夜夜》,實際上寫的是《我被織煙師姐逼着修煉的日日夜夜》。
百分之八十的篇幅都在寫修煉,最大尺度的戲碼是在一張床上修煉,結局是他們一起飛升證道,然後,終于牽手了!
撒花(面無表情)。
褲子都脫了你給我看這個?
難怪雲師兄看到他手上那些書名破下限的書時表情那麽平靜。
也不是沒有香豔的,但大多是為嫖而嫖,完全不走心,人物崩壞,言語粗俗,不堪入目。黎青崖自然看不上這些。
果然,看了那些原創話本之後,他就不該對修界的想象力抱有什麽期待,這裏貧瘠得就像長不出毛的鹽堿地,別說和幻境裏的同人比了,現實都比他們想象的刺激多了。
且不說劇情,這些書裏面的陌織煙大多非常ooc,很多太一仙宗的日常也寫錯了,一看就是那些散修的意淫之作,代入感極差。
另外,書裏的另一個主角是誰啊?完全不認識!陌師姐和慕容極才是一對啊!為什麽不寫這兩個人的?正道女神和魔道聖女她們不香嗎?
——他在心底瘋狂撓牆:你們品一品啊!超香的!更重要的是,她、們、是、真、的!
此時此刻,黎青崖微妙地體會到了身處北極圈的悲涼。
看到這些書都能出版,還廣受歡迎,他膨脹了,覺得自己上也可以了。漫長的黑夜裏,不知是道德淪喪還是人性的缺失。他翻出筆和紙,斟酌片刻後寫下了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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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織煙不會知道她被修士帶走之後,慕容極花費十年走遍所有名山大川,于衆多山門前長跪不起,只為尋一線與她重逢的仙緣;慕容極也不會知道,這一百多年來,陌織煙每一晚都會望着東方到天明,只為與某個不知在何處的人看同一片日出……】
沒錯,黎青崖開始自割腿肉。
如同女子大多喜歡長相俊美的男子,也喜歡兩個一起出現的俊美男子,大部分男人也沒辦法拒絕雙倍的美女,橘裏橘氣多好。
寫着寫着,他嘴角漸漸壓抑不住,清隽的臉上揚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他在幻境裏看到的是“視頻格式”,如今文字化很是要費一番功夫,删删改改,始終覺得不滿意。
最後寫了好幾版粗綱、人設後還是選取了陌織煙的角度動筆。陌織煙十六歲才入仙道,卻力壓那些從娘胎就開始修煉的修二代,成為秀水峰的首席,其天賦與努力自是不必多言。
黎青崖從其拜入宗門開始,簡要地帶過她在太一仙宗的奮鬥史,寫到她與慕容極“第一次”相遇
——論道大會,在對戰的過程中,仙蹤女神被一個“散修女子”當衆扯下面紗,一瞥驚鴻。
彼時陌織煙尚不知道眼前這個明豔灼目的女子就是幼時“被她撇下”的小妹;而慕容極卻知道這個正道女神陌織煙便是她苦心尋找的姐姐,或者說,她就是沖着陌織煙來的。
一百年來,她從魔道最底層摸爬滾打到墨宗聖女的位置,所有的付出都是為了如今出現在陌織煙面前這一刻。她終于追上了陌織煙的腳步,成為了能和她修途并肩的人。
但她不會讓陌織煙知道這些血淚,她來是讓陌織煙幸福的。
慕容極燦爛地笑了,對陌織煙說了句:“陌仙子,你真漂亮。”
當時的陌織煙并不知道這句輕描淡寫的話後面的苦難,她只是冷淡地奪回自己的面紗,重新戴到了臉上。
慕容極早有心理準備,并未氣餒,這句話只是她對陌織煙發起追求的一個信號。
出身魔道的她手段高明,能奶能狼,又會撩妹又會撒嬌,a起來能讓女人尖叫,甜起來也能蛀掉人的牙,而且還毫不忌諱地在各種場合以各種方式表達自己對陌織煙地喜歡。
從未經歷過情愛的冰山女神如何經歷過這些場面,雖然面上做到了無動于衷,但心底泛起的波瀾卻瞞不過自己……
這一段足有五六萬字,黎青崖不要錢般地往裏面塞糖,寫了好幾個通宵。
初稿完成,他閱覽了一遍,确定沒有大的謬誤後,長舒一口氣,将筆一丢,倒頭睡了過去。
……
早晨的陽光從空蕩蕩的窗戶洞照進來,灑在屋內,為家具物件均勻鍍上一層明亮光輝。床榻上,黎青崖以極其“放肆”的姿勢攤開,睡得酣然。
清風鳥鳴中,一個颀長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擋住一片陽光。來者走進屋,在床邊站了一會兒,扭頭去了客堂。
直到不斷拉短的晨晖徹底退出屋子,黎青崖才迷迷糊糊醒轉,朦胧間他隐約看到床頭似乎有什麽東西,紅紅綠綠的羽毛,大紅的冠子,黃色的尖喙——
尖喙!
他突然驚醒,失态地叫了一聲“卧槽”,随後以一個元嬰期的極限身法,飛速竄到了床腳。
自從小時候被雞公追過後他就對禽類産生了嚴重的心理陰影,遇到絕對避而遠之。
那只五彩大公雞仿佛把這張床當成了它自己的地盤,悠然地左晃晃右晃晃,視黎青崖為無物,極其嚣張。
片刻的慌亂過後黎青崖想起自己是個修士,急忙掐了一個訣,招出一根青藤将公雞掃到床下。
一落地,大公雞變成了一個茶杯,咕嚕嚕滾遠,同時旁邊傳來愉悅的笑聲。
循聲看去,聶清玄不知何時來了臨崖當風,連茶都泡好了,悠然地倚坐在廳堂中央的案幾邊,狐貍眼彎得促狹。
驚魂初定的黎青崖滿肚子氣,卻不敢朝聶清玄撒,只能咬牙切齒問道:“師尊來這裏幹嘛?”
聶清玄回答:“為師用傳訊符叫不醒你,便只有親自來了。”
修士對睡眠的需求并不大,只是之前黎青崖為了寫文連續熬了幾天夜,将精力耗竭,一睡便睡得死豬一樣,這才錯過了傳喚。
他承認自己沒應答師尊傳喚理虧,卻覺得聶清玄問題更大:“那你就能變一只公雞到我床上?”
聶清玄挑眼反問:“你以為為師在這裏等你這麽久,是為了什麽?”
黎青崖不用猜也有答案:為了看他醒來那一刻被雞吓得雞飛狗跳的樣子。
怎麽會有這麽壞的糟老頭子?
弑師的沖動再一次在他心中湧起,他卻只能反複提醒自己:冷靜點,你打不過他,冷靜點。
黎青崖又問:“那師尊找我什麽事?”總不會是故意跑過來吓他的吧,如果聶清玄敢說是,他一定和他同歸于盡。
所幸聶清玄沒有這樣回答,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說什麽事?有個人五萬字的報告一直不交上來,竟還要為師親自來讨要。”
報告?黎青崖懵了,火氣全數被慌張撲滅。他完全忘了這回事!寫倒寫了五萬字,但不可能把陌織煙和慕容極的故事給聶清玄看吧。
見黎青崖低着眼久久不說話,聶清玄幽涼問道:“沒寫?”
黎青崖回神:“寫了!但是還稍微欠缺一點潤色,不如師尊先回去,我傍晚之前給師尊送去?”
幾個時辰當然不夠他補報告的,但夠他收拾包袱去明奕澤那裏躲到大師兄回來。
“沒關系,拿出來為師幫你潤色。”
黎青崖忙回絕:“不用勞煩師尊了,弟子想給師尊看最好的作品。”
聶清玄臉一拉:“去拿。”
黎青崖:“哦。”
無路可逃的他,硬着頭皮摸下床,在屋裏找起了那份并不存在的報告。
而聶清玄像個土財主坐着,有一搭沒一搭地逗着前來“獻(要)媚(食)”的松鼠,時不時催促一聲:“找到了嗎?”
黎青崖覺得自己就像被地主欺負的佃戶,敢怒不敢言:“弟子再找找。”
聶清玄也不揭穿他,耐心地等着,只看自己這個徒弟能演到什麽時候。
忽然,一本落在黎青崖床腳的書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微動手指,使了個隔空取物。
黎青崖表面在找東西,實則一直注意着聶清玄,自然也發現了他這個動作。電光火石間,他想起那書是自己昨晚“研究”完忘記收起來的同人本。
驚了!這種東西讓聶清玄看見他還要不要活了!
眼見書就要落到聶清玄手中,情急之下,他一個縱身,撲過去抓住書。借着身體的遮掩他迅速将同人本扔進袖裏乾坤,換了一本普通的典籍。
危機解除,他松了一口氣,緊接着卻發現情況不太對——他現在呆的位置好像有點問題。
手下的觸感怎麽不太像地板?軟中帶硬,還是有點燙手,他膝蓋壓着的黑底銀紋布料和他師尊的衣服料子真像啊,哈哈,還有這個銀扣子,也和師尊身上的好像——個鬼啊!
他看到的就是聶清玄的扣子!他壓着的就是聶清玄的衣角!他手底下就是聶清玄的胸!他現在撲到了聶清玄懷裏!
這一瞬間,黎青崖覺得自己仿佛在光着屁股渡九九雷劫,八十一道天雷轟然而下,把他劈了個外焦裏嫩。不,或許被劫雷劈死都比面對現在的情況好。
坐着的聶清玄紋絲未動,垂下深沉的眸子盯着他:“徒兒這是在投懷送抱?”
黎青崖強裝鎮定回道:“腳滑,沒站穩。”
說完打算趕緊爬起來,但心慌腿軟的他一腳踩空,又跌回了聶清玄身上,這次貼得更緊了,手在尋找借力物的時候還不小心将聶清玄嚴絲合縫的衣襟扯開了一條大口子,露出一片結實的胸膛。
瞬間,黎青崖腦袋死機、渾身僵硬。頂着聶清玄意味深長的眼神,他無力地辯解:“腳滑。”
這次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