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又等了一會,陌織煙回來了。她在魔修巢穴外圍排查了一圈,并沒有發現危險。

她通知衆人:“我已在周圍設下了警戒陣法,可以進去了。”

最小的藍師妹看了一眼黑黢黢的洞穴顯得有些不安,黎青崖安慰道:“別擔心,動作快的話,今晚就可以在太一仙宗喝茶了。”

這話本是教她莫要緊張的。但由一個遇到烏鴉都會慌到扯師妹袖子的人說出來,完全沒有信服力。

他在這群師妹眼中讀出了這種懷疑,卻只能暗自吞下血淚,咬牙發誓進了老巢後一定要把面子找回來!這次,賭上自己男人的尊嚴!

……

方入洞穴口,黎青崖就嗅到了一股古怪的味道,身為木靈根的他,在植物充沛的山林中五感格外通透。

沒走幾步,黑暗中響起“嗡嗡嗡”的聲音,像是有會飛的東西在極速向他們靠近。

就在他準備一展身手的時候,寒光一閃,十來只向他們飛來的厄蠅被斬盡數成兩段,掉落在地,讓他捏到一半的法訣無處安放。

這是種低階妖獸,看着像蒼蠅,體型有人的頭大小,突出的口器內長滿了三圈牙齒,幼蟲吃腐屍,成蟲吃活人血肉。它們被砍并沒有立即死掉,殘肢還在不停地抽動。

陌織煙秋水歸鞘,回頭詢問衆人:“沒事吧。”

師妹們紛紛星星眼搖頭。

看她們滿臉的崇拜與信任,黎青崖毫不懷疑要陌織煙是個男的,這些人一定會吼着要給她生猴子。

陌織煙看向默不作聲的黎青崖,關心道:“黎師弟呢?”

他悻悻收起手上的法術:“額……沒事。”要是下次陌師姐手速慢一點就好了。

陌織煙囑咐:“你們小心些。此地雖為魔修臨時洞府,但險惡的東西未必稀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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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朝深處探索,先前那種厄蠅三五成群,沒完沒了,雖沒什麽危險,但也麻煩和惡心人。

穿過潮濕陰暗的洞道,他們步入了一個洞穴,這裏出現了明顯的人為活動的痕跡。

黎青崖隐約看到山壁上有什麽東西,想靠近查看,卻被人一把扯到後面,陌織煙冷淡的聲音再次響起:“呆在我身後,不要妄動。”

一路過來,陌織煙就像個護着崽兒的老母雞,哪怕黎青崖是元嬰期,在她眼裏也和衆師妹一樣,一律算作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小雞崽兒。

黎青崖:沒關系,都習慣了。

就在衆人欲繼續向內走時,異變突起,長在山壁上的藤蔓忽然瘋狂增長,向他們襲來。

黎青崖反應迅速,打出幾道術法,輕巧地将襲向他的藤蔓擊退,而另一邊陌織煙也秋水出鞘,将她身邊的藤蔓盡數斬斷。被斬斷的藤蔓掉在地上扭動了兩下,便化為齑粉消失。

只是幾個金丹期的師妹反應不及,被纏住了腰腿往牆上拉去,黎青崖與陌織煙及時出手幫她們解開了束縛。

不過麻煩尚未結束,那些被斬斷的藤蔓很快又聚集起來,沒完沒了地發起進攻,斬之不絕。

若是能夠從高處透視,便會發現,這些洞穴內的藤蔓分布就像密集厚實的蛛網,将一切入內的活物纏住、絞殺。

第二次将藤蔓擊退後,黎青崖指出:“是陣法,必須毀掉陣盤才能化解這沒完沒了的東西。”

他已經看到陣盤就在山壁上,這個洞穴內蹤跡有四處。他告訴了陌織煙陣盤的位置,兩人分頭破解。

黎青崖第一個來到南向的陣盤處。

方才藤蔓進攻時,陣盤露了出來,他掃了一眼就看出如何破解。

破陣的基礎原理大都,只要在其發動時截斷其陣法回路,然後注入靈力,構建新的回路,将靈核內的靈力導向其他地方,陣法無力為繼便自動破解。

而針對這個陣法,他又能分別舉出五種方法,不過這次用最快的就好了。只見他一陣眼花缭亂地操作,輕巧地停了陣法,收走陣盤,南邊的藤蔓也同時停了下來。

你看,破陣就這麽簡單。唉,要是戀愛也這麽好理解,他就不用堅持獨身主義了。

黎青崖回頭,想和師妹們炫耀一下,結果發現她們都圍着陌織煙,一臉崇拜,滿口“師姐好帥”。

陌織煙已經将另外三個陣盤解決了,它們無一例外,全都被一劍劈成了兩半。

暴力破解,簡單又快。

這一刻,黎青崖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自己與這群劍修的格格不入。

劍修們不關心如何構建精巧的法術回路,不關心如何用基礎術法組織出最花哨的攻擊,只喜歡“一劍破萬法”,說得難聽點,就是“莽”,無論男女。

法修的浪漫,他們看不懂也不在乎。

在他們面前,一個法修再怎麽秀技術,也不會受到追捧。

深深的孤獨淹沒了黎青崖,果然,他應該在洞底,不應該在洞裏。

貼心的藍師妹注意到了黎青崖,發現他像個霜打的茄子,趕緊走過來鼓勵道:“黎師兄這邊也解決了嗎?好厲害啊!”

只是這種誇獎小孩子一樣的行為并沒有讓黎青崖感覺到安慰:不要再這樣充滿母性光輝地看着我了,小心我叫你“娘”哦!

……

後面并沒有再出現新的麻煩,依舊是那些煩人的蛇蟲鼠蟻,與沒有新意的陣法,衆人輕車熟路便解決了。

但順利的進程卻讓黎青崖與陌織煙皺起了眉頭。

若魔修還在此地,該竭力阻止他們進犯才是。如今這麽順利則表明那魔修很可能已經不在這裏了。

不過無論是與不是,都要到最深處看一看。

終于,他們抵達了洞穴的最深處,如今這裏空蕩蕩,最近的活動痕跡也是十多天前留下的。

那魔修果然已經逃走了。

正在衆人沮喪之際,幽黑的洞穴中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聲音來源是左邊的岔道,那裏一片漆黑,就算以修士的目力也很難看出什麽。

陌織煙率先擡腳,向裏面走去,黎青崖跟在她後面,沒走幾步陌織煙停下了,臉色慘白。

黎青崖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十多具殘破不堪的女屍被堆積在一個大坑中,數十只厄蠅的幼蟲,在其中蠕動,那窸窸窣窣的聲音就是它們進食時發出的。

跟着進來的師妹們紛紛受不了扭開了腦袋,捂住嘴,跑到牆邊嘔出一股股酸水。

陌織煙則握緊手裏的劍,殺意畢露。

黎青崖的臉色也很難看,他從袖裏乾坤中摸出一個瓷瓶,将裏面的藥劑灑入屍坑中,脆弱的妖獸幼蟲在接觸到驅蟲藥後開始扭曲翻滾,沒幾下便沒了動靜。

經過簡單的商議(單方面決定)後,陌織煙帶着兩個金丹後期的師妹,順着魔修殘留的氣息追蹤,黎青崖則與剩下的師妹收斂遇害者的屍骨。

離開山林,往東五十裏,便是出事的雙水鎮。

他們将屍骨帶到義莊,央人通知出事女子的父母前來認領,這個過程中,黎青崖并沒有出面,而是交給了兩個師妹。

不多時原本死寂的義莊聚集許多人,有來找女兒的白發老者,有來找姐姐的年幼孩童,也有來找妻子的憔悴丈夫……

每一具屍體都高度,殘破不堪。他們只能憑借殘存的衣服碎片辨認自己的親人,高低不一的哭聲回響在義莊之中,觀者不忍。

回到客棧,幾人的心情都很沉重,也沒心思閑談說笑。

晚些時候,陌織煙回來了,只是并沒有什麽好消息:“我們追蹤了八十裏,最後在毓城跟丢了魔修的氣息。”

毓城是個繁盛的大城,那裏人口很多,十多天前的氣息很容易便被抹消掩蓋了。

如今的情況并不樂觀,他們未能在魔修逃離前趕到便已經失了先機,如今失了線索,要麽想出有效的辦法,要麽等他再次作案,而後者也意味着會有新的受害者出現。

陌織煙沉重道:“那魔頭很大概率已經知曉太一仙宗插手的消息了。”沒有人不會警惕太一仙宗的制裁。這意味着魔修的警惕性會大幅度提高,絕對不會輕易現身。

“但他未必知道我們來了多少人。”黎青崖補充道。這是他們現在僅有的微薄優勢了。

他繼續分析:“或許我們可以憑借這個化被動為主動,讓那魔修主動來找我們。”

陌織煙:“怎麽說?”

“那魔頭擄走女子一定有某種目的,但不管是用來練功還是療傷,有修為的女子都遠勝于凡人女子。那魔頭或許會畏懼仙宗威名躲藏起來,但如果他發現太一仙宗其實也不過如此呢?”

陌織煙聽明白些許:“你要騙他?怎麽做?”

黎青崖說了八個字:“七真三假,釣魚執法。”

他補充解釋:“我們的身份和來此的目的沒必要、也沒辦法僞裝,那就從人數和實力方面迷惑他,讓他以為太一仙宗派來的人很少,實力也不高,是他可以對付的。以魔修的貪婪,他一定會想把我們的女弟子變成自己的餌食吧。”

他之前便在思考這個計劃,所以在認領屍骸時刻意沒有出現。

在雙水鎮鎮民的眼中來到這裏的只有兩個仙子,就算魔修還在關注着雙水鎮,也只會得到這樣的訊息。

至于修為,凡人看不出來,到不用擔心在此暴露。

至于他們安排的人,修為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太高魔修不敢出手,太低魔修不會相信,一個元嬰期加一個金丹期是最優解。

新的問題來了:派誰當誘餌。

黎青崖正想說讓陌織煙和随便哪個師妹去,卻發現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他身上。

意識到她們在想什麽,他難以置信:“喂!你們不會吧。”

他後退一步,掉頭想跑,然而背後的門轟然合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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