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來的是和黎青崖有約的謝君酌,還未進門便聽得他高喊:“黎師弟,在嗎?”

黎青崖心情正沮喪,沒有立即應聲,就遲了這麽一下,便聽得他扭頭對身邊的人說:“正好,趁黎青崖沒回來我們埋伏他一波。”

黎青崖:……

他在,而且全部聽到了。

五個師兄弟走進屋子,随即愣在了門口,屋子裏不但有人,還有兩個。

想到方才在門口的密謀,一時都有些尴尬。

還是謝君酌臉皮厚,幹咳一聲:“黎師弟,你在啊。怎麽不應聲呢?”

聶清玄在身邊,黎青崖不敢像平日一樣與他們打笑,只敢腹诽:要是應聲了不就聽不到你們密謀整我的事了?還有,見到宗主怎麽都不行禮?太一仙宗的規矩都忘了?

更令他驚訝的在後面,只見謝君酌擡手對着聶清玄,開口詢問:“這位兄弟是誰?挺面生的。”

黎青崖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身邊的聶清玄。

——兄弟?謝君酌瘋了嗎?他認不出這張臉?

難道老東西用了化形?

他還沒來得及解釋,便聽聶清玄順着他的話說了下去:“吾乃青州商會的客商,之前與黎小友在青州結識,一見如故。這次跟着船隊來太一,聽說他回來了,特地抽空來拜訪。”

謝君酌絲毫未加懷疑,爽快一笑,招呼道:“正好,一起喝酒啊。對了,怎麽稱呼?”

而聶清玄非但沒有拒絕,還答道:“姓聶。”

謝君酌愣住,黎青崖以為他發現了不對勁,沒想到他一臉傻樂地感嘆:“和我們宗主是本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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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青崖絕望,果然不該對他有所期待。

而聶清玄神情淡淡,沒有對這句話做出回應。

感覺老東西要搞大事情的黎青崖忐忑不已,只是聶清玄自己不說破身份,他也不敢揭穿。

謝君酌大步走進來,坐到桌邊開始擺酒:“我喝不慣你們問道峰清湯寡水的酒,自帶了。今天不喝朝聞道,喝‘神仙倒’,一直舍不得喝給你留着。感動不感動?”

黎青崖:你長點心我就感激涕零了。

和他一同前來的其他師兄弟也來幫忙,案幾太小,他們便又拿了兩張并在一起,七個人圍坐,還算寬敞。

落座之時,黎青崖想去找另一邊的謝君酌通氣,但被一陣風力一扯,一屁股坐了回去,跌在聶清玄身上。

而粗神經的謝君酌大喇喇地坐在另一頭,渾然沒察覺黎青崖今天的臉色有多奇怪。

無奈之下,黎青崖只能隔空與謝君酌對話:“謝師兄,雲師兄呢?”

謝君酌一邊倒酒一邊回答,頭也不擡:“他啊!哄小女朋友去了,說一會兒過來。不過我看他回不來了。”

“網戀”這麽多年,還憋着不告白,雲去閑這家夥也是夠悶騷的。

黎青崖絕望了,雲去閑在這裏還能看着點謝君酌,不在的話只有天知道會發生什麽了。

席間,因為有聶清玄在他半點不敢放肆,喝酒都喝得和大家閨秀似的。

但謝君酌可不會放過他,興致上來,直接拿着酒壺就往他嘴裏灌。

原先黎青崖還害怕謝君酌對聶清玄無禮,但這家夥趨利避害的本能似乎天生十分發達,并不去招惹聶清玄,只逮着他可勁兒禍害。而其他人見聶清玄冷冰冰的,便也不去貼冷板凳兒,各玩各的。

喝到一半,衆人都有些上頭,聶清玄有了動靜。他對着醉醺醺的謝君酌感嘆:“你們師兄弟感情真好。”

謝君酌笑了一聲:“嘿!那還用說,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

黎青崖心裏一個咯噔:老東西這是要套話!

他連忙扯住聶清玄的袖子,趴到他耳邊“求饒”:“師尊,謝師兄喝多了愛說胡話,你莫要與他閑扯,以防他說出不敬的話沖撞了你。”

帶着酒氣的灼熱氣息噴在冰涼的耳廓中,染燙了一片瓷白的皮膚。

聶清玄也側過頭與他咬耳朵:“你怕為師知道什麽?”

黎青崖被問得一愣,心虛地嘟哝:“我有什麽怕你知道的。”

不,實際上他怕聶清玄知道的多了去了:逃課掏鳥,一起偷看師姐洗澡,上課看小黃書,拔夫子胡子……

他們這些一個年齡段的師兄弟全都互為黑歷史大全。

就在師徒倆嘀嘀咕咕的時候,謝君酌的大嗓門兒插了進來:“你倆別在那唧唧歪歪像小兩口似的,是不是合謀灌醉我呢?”

怕什麽來什麽。

小兩口?

黎青崖真想拿針把他的嘴縫起來。好好一個人,為什麽生了舌頭?

不幸中的萬幸是聶清玄看起來并沒有因為這個荒唐的比喻惱怒。見他又想開口套謝君酌的話,黎青崖忙給他斟酒:“師尊喝酒。”

聶清玄的注意力被移開,他瞥了一眼舉到自己面前的酒杯,回道:“若要敬為師,你是不是得先喝一杯?”

黎青崖傻眼。

“神仙倒”酒勁兒比朝聞道還大,以他那酒量,經得起幾杯?不過當他瞥到與旁人談笑風生,口無遮攔的謝君酌後,牙一咬,心一橫,擡手将手裏的酒一飲而盡。

今天豁出去了,極限一換一,只要能把老東西灌醉,把黑歷史捂住,幾杯酒算什麽。

聶清玄見他喝了,也接過重新斟滿的酒,喝了下去。

黎青崖緊接着倒上第二杯:“我再敬師尊!”

聶清玄不多廢話,只要黎青崖喝,他就喝。兩師徒你一杯我一杯,像在競賽。

若是以往,黎青崖會估摸着醉個七八分便停下,以免醉到失智露出醜态,但今天要灌醉聶清玄,便強撐着喝了下去。

只是,從第三杯起就說自己“有些醉”的老東西,喝了三壇了還只是“有些醉”。

而上頭的黎青崖沒發現自己被坑了,還天真地以為聶清玄下一杯就會倒。

“師尊,喝酒。”

其他人都倒了,橫七豎八地倒着,沒了聲響,唯有黎青崖,拿着酒杯,非要聶清玄喝。

聶清玄拿走他的酒杯:“不喝了,你醉了。”

然醉鬼最不願聽的便是旁人說他醉了。

“我沒有,是你醉了!”

“好,是為師醉了。”

聽到他承認,黎青崖高興地笑了。

聶清玄一只手扶住黎青崖,讓他靠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微動手指,召出喝醉弟子的玉簡,分別發了消息出去。

不一會兒,臨崖當風來了三個人,分別是在座弟子的師兄。

他們也沒認出聶清玄,但看出他修為很高,以為是哪位前輩,行過一禮,領走了自家師弟。

其中以霍長風最為粗暴,直接拎着謝君酌的領子拖走的,看來謝君酌回去不會好過了。

這陣動靜吵醒了本來已被安撫住的黎青崖,他半醉半醒地睜眼,茫然地環顧一圈,将目光落到身邊的男人身上。

他沒能看清聶清玄的臉,但看出了那頭黑發與淩然不可親的氣質:“小師叔?”

聶清玄一怔,應了一聲:“嗯。”

聽到眼前人答應,黎青崖便真以為他是裴雨延,醉醺醺地抱怨:“小師叔你不能再那樣了。”

這話讓聶清玄心下一凜,他低聲誘哄:“師叔怎樣了?”

至今想到那天的事黎青崖還覺得窘迫,他把臉埋進聶清玄的胸膛,低喃:“小師叔別再親我了,親不得,會出事的。”

接着他又補了一句:“還有,這樣親其他人也是不合适的。”

一股淡淡的幽香蕩開,像盛夏夜的幽昙,絲絲缱绻,撩人心神。

聽到這話聶清玄是什麽感受看不出來,他表情無波,沉默地攬着黎青崖,偏頭将鼻子埋進弟子的發間,确定了這股突然産生的的香氣是從自己弟子身上發出來的。

他啞着嗓子,幽聲問下去:“小師叔怎麽親你的?”

黎青崖不答,聶清玄便擡手摸上他的額頭,誘哄性地詢問:“是親這裏。”

然後滑到臉頰:“是這裏。”

“還是——”聶清玄的手落在黎青崖的嘴邊,摁上他被酒潤濕的唇,“這裏?”

黎青崖忽然看清了眼前人的面貌,喚了一聲:“師尊?”

老東西的頭發怎麽變黑了?

沒能問到關鍵,聶清玄頗為遺憾,低喃:“這時候倒又清醒了。”

黎青崖聽到了,但沒明白他的話意,眨了眨眼,倒頭睡了過去。

收到消息趕來的裴雨延,見到黎青崖伏在一黑發男子懷中,睡得酣甜。男人瓷器般的手指輕輕穿插進青年的烏發,青絲與白皙的手指交纏,莫名缱绻。

他心底陡然生出一股不知名大的情緒,又酸又澀。将之摁下,裴雨延扭頭去看那個抱着黎青崖的俊美男子,帶着疑惑喚了一聲:“師兄?”

聶清玄擡眼,調侃:“你也認不得了?”

“認得。”裴雨延走進屋,坐到聶清玄身邊。

這是聶清玄“斬三屍”前的形貌。

練氣到大乘,雖然只劃了九階,但是其間差距曾幾何倍增長。出竅與分神,比練氣到出竅的差距大了數倍不止;而分神與合體更是鴻溝天譴。至于渡劫,自誅神之戰後僅有聶清玄達到,除了他,沒人知道渡劫是怎麽一回事。

修煉到這個境界的聶清玄,幾乎斷絕了“貪嗔癡”,形貌改變的同時,也超脫凡人之境。如今恢複舊貌,并非吉兆。

聶清玄開口解釋:“是我叫你來的,不是青崖。”

“嗯。”裴雨延點了點頭,目光又落到了師侄的睡顏上。

他也想像師兄一樣抱着青崖……

裴雨延從進來後便不住往黎青崖身上飄的眼神聶清玄一早便注意到了,但只當做沒發現。

“倒也沒什麽要緊事。”聶清玄說到此處頓了頓,接着提出要求,“親師兄一下怎麽樣?”

裴雨延目露震驚。

見到他這副模樣,聶清玄調侃:“怎麽,你親得青崖,便親不得師兄?”

裴雨延:“……”

坦誠的天生劍心将拒絕寫滿了臉。

雖然按照剛學的邏輯,自己和師兄關系親密,也喜歡師兄,親一口沒有關系。但是,不知道為何,他就是從心底排斥。

聶清玄退讓一步,提了另一個要求:“那讓師兄親一口?”

裴雨延堅定拒絕:“不要!”

從他的反應中,聶清玄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不再捉弄:“好吧,不願意就算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開竅就夠難了,還盡被自己師兄往歪路上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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