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三星期不長

因為不想被知道自己是港黑成員,所以才支開谷崎潤一郎。在我印象中,我并不認為太宰治會是那麽脆弱的人,脆弱到不能讓任何人知道自己的過去。

我認識太宰治的時候,是在四年前的一場港黑對內部卧底的刑訊。不過對方不會有這方面的記憶,我也不會自己說出口。對于他可能會覺得「我對他很熟悉」的事,這方面太多可以解釋了——“我在某個地方無意中見過他”,“我在某個人口裏聽過他”,“我在某個組織裏面和他對峙過”等借口太多了。

反正他也找不到我說謊的證據。

回到眼前的事,此刻,太宰治的說話方式已經帶節奏了。

“你是港黑那邊的嗎?只要跟我說,是或者不是,就好。”

我為什麽需要回答這個問題?

如果他認為我是,那麽請自己找答案找證據,證明我是,然後讓武偵社拒絕我入社;如果他找到的證據是「不是」,也是他自己的問題。

為什麽我要坦言呢?給他省時間省精力呢?

再來,我說的話,他真的會信嗎?我和他交換立場的話,我是對他一句話也不會信的。

“太宰先生想說什麽,可以直接說,不用這麽拐彎抹角,虛與委蛇,浪費彼此時間。”我指腹摩挲着桌角,進入思考狀态。

“绫小路同學是真的謹慎。”

太宰治像是已經在我面前坐着的那樣,我甚至可以想象他是坐在他那把轉椅上閑然自适地打電話,試圖扔出一個個問題讓我措手不及。

“我今天下午在犯罪基地——欸,叫什麽來着,嗯,就是港口中央大廈那裏找到了很多的犯罪計劃藍圖,其中第一位就是「徹底摧毀武偵社」。原件其實很多都被删除了,但是據說我們禦用的情報分子——田口六藏可以恢複文件,于是我在那裏看到了你和蒼王共事的照片。”

太宰治幾乎是不按邏輯随意發問,像是想到什麽就說什麽,完全不懷目的。但是,聽到田口六藏已經看到那張照片的時候,我的心也跟着冷了不少。

“除了這件事之外,這裏還出現了另一件有趣的事情。比如說,田口君看到你的照片時,非常驚慌,精神狀态一直不在線。按道理說,他應該不認識你吧?”

“绫小路同學,告訴我,你在這整個事件裏面扮演着什麽樣的角色。聽谷崎說,亂步先生已經把考核的事情告訴你了,如果你不能好好回答這個問題的話,即使你與這事無關,也不能加入武偵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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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最重要的是——”

我幾乎可以想象他豎起手指,露出一臉把事情盡數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姿态來。我立刻調動我腦袋裏對武偵社的情報調查,按理說我應該沒有缺什麽不知道的。

包括人品考核的事情,我其實早在其他渠道裏面聽說了,才會做一系列的安排。

“我們社裏面有個規矩——若是猜對了我的前職業,你可是可以得到70萬日元的獎金,你不饞這筆錢嗎?”

……

這人就是來逗我玩的嗎?

“如你所說,我确實兩年前是蒼旗恐怖事件的參與人之一。”

太宰治的聲音透着思索,道:“這麽說,你那天來武偵社的時候,其實不是為了面試,而是為了做其他的事情嗎?畢竟,你已經是某組織的人了,再來參與面試不就很奇怪嗎?我一直都在以為你是在等什麽時機入社,但現在想想你當時并不是為了面試而來的話,一切就說得通了。

想想你把文件藏起來的動作,我一開始覺得你可能是有些害羞,如今看來,你真的知道「害羞」是什麽意思嗎?”

“你什麽意思?”

“就是,明知道我是誰,明知道我知道你是誰,你的态度依舊如此雲淡風輕,不為所動,根本沒有把剛才的對話當一回事。看來你根本就沒有羞恥心吧?”

這家夥又在偷換概念,張口胡說八道。

我認為,沒有必要耐下性子跟他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

“抱歉,我想挂電話了。我會和武偵社的人自首,你讓他們轉述給你聽。”

果然,想要和他心平氣和地說話是做不到的。

我正要挂掉電話,太宰治最後的話語「你真的需要被保護三個星期嗎,不會太長嗎?……」也剛好被掐沒了。

我不知道太宰到底想說什麽。

谷崎回房間之前,我順便讓他把在樓下自助零食販賣機的江戶川亂步帶回房間。因為房間鋪的是榻榻米,所以我跪坐得很自然。

我把過程說得很清楚,連同江戶川昨天注意到我的輸入法的事情也解釋清楚了。

兩年前蒼旗恐怖事件中,我是作為軍火網商的身份和蒼王進行聯系。所以這樣解釋了我為什麽我會和蒼王有共事的畫面。兩年前,我被誤以為來武偵社面試的事情,其實我是想提供一系列蒼王訂購的軍火明細。

我是先提供武器給蒼王,才知道他後續的蒼旗恐怖事件。後來在悼唁事件中殉職的刑警,我遇到了田口六藏。知道他無父無母,我便開始聯系他,主動幫助他。

“如果非用一個詞彙來定義的話,算是「贖罪」吧。可現在田口知道我曾經給蒼旗提供軍火的話,怕是關系會徹底決裂了。”

“我說這些并不是想證明我是無罪的,相反,我并不是好人。”我口吻平淡地說道,“我最後還是為了自保,沒有提供武器明細。畢竟對方是法外狂徒,而我手無寸鐵。而且見到社員們觀察力敏銳,也許我也不用多此一舉。”

“你也不容易的。”谷崎拍了拍我的肩膀,試圖寬慰我的情緒。

我應該說不愧是武偵社出身嗎?

聽到我從事軍火販賣,完全沒有在意,只聽到我最後那句話。還是我說話技巧提高了?這是聯誼的效果嗎?

“兩年後的今天,我意識到蒼旗餘黨再次開始活動,為了避其鋒芒,被當做替死鬼,才來到冬木市。當然,最好的情況是我身邊有保镖。”

谷崎潤一郎一直按着我的思路走:“難怪你會急着來冬木市。”

江戶川全程一聲不吭,油鹽不進,繃着臉看着我。

“你有什麽問題嗎?”我反問江戶川道。

江戶川亂步好像就在等我發問一樣,高高地舉起兩手像是在比一個大圓,或者抱着一個大球,口氣憤懑地說道:“當然有!問題一大堆!!”

這話一落,我內心警鈴打響。

江戶川的想法是我現在都追不上的類型,他太過天馬行空,令人捉摸不透,而且往往還擅長一針見血,不留情面。

“所以,如果沒有蒼旗事件的話,你不會加入武偵社咯?”

這個問題超出我的想象範疇了。我下意識看了一眼谷崎,我不知道江戶川亂步想要什麽答案。

“按照邏輯來說,如果沒有蒼旗事件的話,我沒有理由加入武偵社。如果我想加入的話,為什麽我要等兩年後的今天?”

雖然是有點強迫症,但是我每次行動,我都覺得自己要有一個非常明确的行動邏輯。僅靠說「因為自己想要做某事」,我覺得不能說服自己。

“……我一定不會讓你進武偵社的!”江戶川亂步站起身,對我示威說道。

“……”

“不對,你不想進武偵社,那我一定要讓你進武偵社!!!”

“…………”

“不行,我超級讨厭你,我不會讓你進武偵社的!!!”

“………………”

他看起來挺糾結的。鑒于他對實話的零容忍度,我覺得我還是不要指出來吧。

“你倒是說一句話啊!”

我回顧了一下談話中的一秒原則,停了一下,表現得我剛才确實有在聽他鬧情緒,然後我說道:“嗯,雖然你不喜歡我,但其實我挺喜歡你的。”

這話一落,我明顯感覺到時間就像被凍住了一樣。江戶川睜大了眼睛,就像是突然吓住了的貓,渾身僵硬地轉移了落在我身上的視線。接着他以極其緩慢的速度爬進被窩裏面,從尾部進去,藏到半身之後,他開始“嘭嘭嘭”地蹬腿。

“…他是不是突然腿癢,你要不要幫他抓一下?”

谷崎充滿疑惑地望着我。

我也很疑惑地看着他。

“怎麽了嗎?”

“這……嗯,我是想,也許你可以去問問怎麽回事?”

我果斷地搖着頭,說道:“太危險了,大概率上,我認為我會被踢到。”

“……绫小路你真的是神奇的人。”

我直覺谷崎說的不是什麽好話。

不知道為什麽今天晚上結束得非常平靜,除了我聽到江戶川在被窩裏面吃零食。我注意到後,他給我扔了一顆糖,笑嘻嘻地說:“不能跟別人講。”

他是在被窩裏面看到什麽好笑的視頻,還是故事了,心情那麽好?

我把糖放在枕邊後,繼續睡覺。

還有一連串的事情要做,希望橫濱一切都按計劃來走。

三個星期會不會長?

不長的,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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