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一口氣說完
我想過在武偵社工作應該很輕松, 但是沒有想過其他人都這麽劃水的。
距離上次太宰治被襲擊帶走已經過了一個多星期, 這段時間內, 太宰治有沒有被襲擊我并不清楚, 他每天都會有不同的誇張繃帶打扮, 像是受過傷了, 但是精神氣都在, 反倒看上去更像是自己沉迷于繃帶藝術。
而我在路上也遇到過一次言峰绮禮。
言峰绮禮留給我的印象是冷漠無情的,但那天他在橫濱中華街的中華餐館外面研究菜單, 反倒多了一點讓人捉摸不透的反差。他站了很久, 我最後主動上前說道:“我請你吃飯吧, 進去說。”
為了不引人注目,我要了屋子裏面最深一間包廂。
日本料理中會有兩種與中餐相挂鈎的料理,一是「中華料理」,這指的都是為了迎合本地口味進行編改的中式料理, 食物多以日本喜歡的「黏稠感」為主, 所以料理裏面很多炒菜特別強調勾芡, 價格很實惠親民,主廚多是當地人;二是「中丨國料理」,這類料理不會迎合本地人,強調正宗和地道,受衆面會相對來說比較窄,但價格高昂,主廚多是中丨國人。
我點了天津飯。
據說一衣帶水的彼岸國家天津是沒有這種料理的。這是一道炒飯,用雞蛋、蝦仁、蔥花和香菇等食材煎出一張芙蓉蛋。收尾時, 用澱粉和醬汁勾出的芡汁,和芙蓉蛋一起蓋在米飯上。
言峰绮禮點了「麻婆豆腐」,這家的麻婆豆腐是認真的,用的是純正的郫縣豆瓣醬,而不是特意用番茄醬和雞蛋太調和,而且也不是用的山椒代替花椒。總而言之,就是聽說真的「很辣」。
“這種時候在這裏見面,你以為合适嗎?”
言峰绮禮坐在可轉動圓桌的對面。
這種桌子只在中式餐館見到,食物放在圓桌上,桌子中間有可以轉動的,或者玻璃或者紅木制作而成的轉盤。
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我下次可以約江戶川來這裏吃飯,這又是新的欺負人的方式,想看他想吃東西卻夾不到的狼狽和氣急敗壞。
為什麽江戶川這麽好欺負呢?
我忍不住感慨了一下。
言峰绮禮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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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光處,坐下來的時候,身影切割着光線,明顯出現了光影的變化。
于是我的視線移到他的臉上。
“我覺得,這個時機挺合适的。”
言峰绮禮擺正自己的坐姿,一如當初在教會裏中奉公克己的教士。他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就像是那次在橫濱夜間遇到一夜眼神冰涼。“從遠坂老師的府邸離開後,很多事情都沒有做個了結。現在也算是個時機。”
誰說不是呢?
“你先說,還是我先說?”
中式餐館多準備熱茶,我給言峰绮禮也倒上一杯,用轉盤送了過去。言峰視線下瞥,單手拿起白茶杯,就着杯沿喝了一口。
“魔術師方面的事情,我想了解一下。”
我把聖杯戰争迎來的結果和他說明了,包括聖杯戰争後的禦三家各自的情形。每每遇到這種可以決定被人生死的大事件,我便深刻地感受到,正義邪惡的陣營并不是由人心好壞決定的,而是由勝利者決定的。
勝利者用勝利後的餘力譜寫出一個讓多數人能夠接受的結局。
這次聖杯戰争中,如果是遠坂時臣贏的話,那就是正統魔術師終于排除萬難走到了「根源」,實現了所有魔術師共同的目标,是當代最偉大的魔術師。
如果是間桐雁夜贏的話,那就是人間有「愛」,人間有「善」,人間有「仁」。這些美好難得的人性品質壓倒了對無上力量的追求。
如果是愛因茲貝倫家贏的話——
我對這家沒有太多了解,只是在犧牲五個英靈後,喚出愛因茲貝倫家那名女性中的「小聖杯」,我才第一次遇到這位女性。她是來自雪國的美人,優雅知性溫柔,即便落敗後也不卑不亢。而她有一名丈夫,叫衛宮切嗣。
讓我感到這個世界真小的原因是,這位衛宮切嗣正是我當初賣軍火給一名女性的搭檔。換句話說,其實她不說的話,我自認為他和那名女性是情侶。我自然不會在愛因茲貝倫家即将死去的大小姐面前,說一些糟心話。
我對她感興趣的原因是「她是人造的,身上是魔術回路的大集成,一生只為着聖杯戰争而生。」。或者說,其實也并不是感興趣。只是聽說她結婚了,還有非常可愛的女兒時,我有種難
言複雜的感覺,那并不是一兩個詞也可以籠統總結的。
許願的時候,因為雁夜先生把機會留給了我,所以我有與她很深刻的心靈對話。我仿佛是來到了她的內心世界一樣,她把她作為「聖杯容器」的一生就像走馬燈一樣給我看——冰冷的出生,無數姊妹的優勝劣汰,與冷漠的丈夫結婚,締結出「信任」與「希望」的結晶,到現在為了聖杯戰争而死。這是一連串的「悲」與「喜」的連接,不能說那僅僅只是「悲劇」,或者「正劇」就可以來形容的人生。
大概是因為魔術的力量,我的人生也像是翻出來的膠卷那樣一節節地呈現在我的面前。
我的記憶始點——「WhiteRoom」人工天才培養實驗,我一出生見到的就是白色的實驗室和研究員。我的父親就是這個實驗室的負責人或者構想設計者,而我從沒有見過母親。我對她好奇,但是我認為,我會覺得她是累贅,是負擔,也是麻煩。
所以,我歸結到底,我其實也不期待有「母親」的存在。
之後,我開始被灌輸了各種知識和技能,并且成為了複制人實驗的素體。在那段時間裏面,我接觸到了我自己想要走的方向。我所說的「我想要走的方向」并不是指的「我一生都要追求此路」,而是「我對我沒有接觸到的世界産生了好奇心」。
我想要知道什麽是「自由」,什麽是「感情」,什麽是「世俗」,還有什麽是「人」。我為了這些逃離了實驗室,也抛棄了過去,一步步走到現在。
這位帶有母性光輝的女人跟我說,她知道我內心最深處想到的是什麽,她可以用聖杯實現我的願望。
這一幕并不是帶有科學機械般冰冷與理性,而是充滿着難以想象的溫暖與關懷。我至今都記得她用溫柔如水的紅眸深望着我的時候,我腦海裏全都是航海士之間流傳的塞壬歌聲的傳說。
說得真動聽。
那倒不是她的話語裏面只是在蠱惑了我,誘騙我,欺詐我,設計我入局。而是她真的在以不可思議的力量在告訴我,指引我要前進的方向,并且會以聖杯的力量實現我的理想。
但是我不知道為什麽只想到「她說的很好聽」。
我的理想不會以這種方
式實現的。
我知道的。
我對這段聖杯之旅感受最深的,居然不是我拿到了聖杯的勝利,實現了我的目标。而是我相遇了一個複制人——她有自己的夢想,信念,相愛的人與家庭。這和我想象中遇到的只會服從的複制人相去甚遠。
如果我早遇到她的話,我會不會有所改變。
我在想着這些事情。
但大概不會吧,因為沒什麽意義。
……
我把遠坂家和間桐家的事情簡單地跟他說了一遍。言峰绮禮沉默地接受了一切。言峰绮禮其實和我性情差不多,不會問一些很無聊的感情問題。我正這麽想着的時候,言峰绮禮開口說了一句。
“其實,我到現在也沒想到Archer會那麽好騙。”
我沒想到他會提起Archer,但是我覺得「好騙」這個詞不适合形容那個人。
“無關好不好騙,他這人太有恃無恐了。”
另外,他根本就是游戲人間。
“也是,若是他從一開始就發現我和你合作的話,他也不會容易輕信我的話,受我挑撥,接受我去刺殺遠坂老師的建議,以至于最後被遠坂老師反殺。”言峰绮禮回想了整個流程,說道,“還有包括最後你給我的「令咒」讓他以為我又回到聖杯戰争裏面,可以和我合作,如今想起來,你每一步算得都過于精準,反而有些恐怖了。”
他面無表情說我恐怖的時候,我覺得才是可怕的。
畢竟,當初是他把Archer和他的計劃告訴我的,才讓我抓住時機拉攏遠坂。一切都沒有所謂的未蔔先知,只是彼此的順勢而為而已。Archer其實對我的防備,要比對言峰绮禮的還深。他根本不可能把他想做什麽告訴我。我又不可能全程都靠猜,步步都是算。
Archer說我是佞臣的時候,我想到「他知道,我背着他拉攏言峰绮禮了吧」。
我和言峰绮禮搭線的契機在于,Archer挑撥他去追求所謂的愉悅。我站在Archer的反面,我告訴他需要遵守神的意志,避免堕落與懈怠。至于我怎麽知道他們的對話的,那是因為我在各個地方裝了竊聽器。
Archer當初砸壞的只是一個而已。
我去教堂的次數又不止一次。
那天凱悅旅館被炸的晚上,我就去過一次教堂。
但其實這些都是虛的。
要真
正拉動這個人,其實在于「誰」能給他更多背叛後的愉悅感。這一點從我知道他并不為他父親難過,我就知道,「言峰绮禮絕對不會為我所命是從」。他期待背叛後衆人震驚的面孔,尤其是越強的人,越信任他的人,這份愉悅感帶來的反差會讓他樂在其中。
比如說背叛Archer,要比背叛遠坂老師來得有趣。
再比如說,假裝贏得騙過Archer的我的信任,為我所驅使,最後捅我一刀,也是有趣的事情。所以哪怕假裝被魔術界驅逐,他也甘之樂之,在行動上,他也美其名曰「支持教友」。
雖然我總是用這些虛的東西綁定與別人的關系,但其實我從不相信這種虛的。
也許在言峰绮禮看來,我與他的關系就是丁香與鈴蘭之間的關系。這兩種花卉一旦放在一起,丁香就會因為鈴蘭的毒氣而凋謝。但也許到最後,「言峰绮禮」就會知道,我是紫雲英,只要天下雨,與我一起的植物都會被我毒害。
我說道:“最近進度怎麽樣?”
“芥川被偵探社的人虎反殺後深受重傷,森首領開始提拔我。”
哦,這裏說一件事,中島敦被港黑擄走過,後來逃回來了,因為時間沒有過二十四小時,我覺得沒什麽必要放心上,所以我沒有理會。
我不知道芥川吃了那麽大的虧。
我沉默了一會,言峰绮禮順勢說道:“這個時候正好把「他」處理掉。”
“贏得森首領的信任,可不是殺一個芥川可以完成的。”
“那再來一個港黑幹部級成員中原中也,如何?”
這話一落,我頓時發出一聲冷笑。
“有這本事,你倒不如直接殺了森鷗外,還快得多。”
言峰绮禮側了側腦袋,眼神裏多出了幾分試探和打量,說道:“這不像是你。不過就是兩個人而已。”
“在棋盤上,就是棄子,也有該棄的時候,早一點晚一點都有問題。”我手指無意識地敲着桌子。“你要是現在閑着,你在港黑調查一件事——「Mimic事件」的始末。”
“怎麽了嗎?”
“你給我結果就好了,不要問為什麽。”
另外,我想起一件事,說道:“下次見面的話,麻煩你一口氣把我和你的設定說完,讓大家知道我和你的沖
突。不要講一半,你上次那麽說,我不知道怎麽臨場表演。如果你不想動口,就直接動手也好。”
“…………”
言峰绮禮剛想說,這個時候門被服務員敲響了。
“天津飯和麻婆豆腐到了。”
言峰绮禮掃了一眼熱騰騰的麻婆豆腐,不甚明顯地做出咽口水的小動作,最後淡淡地說道:“我知道了,也不必多說了。我們吃飯吧。”
作者有話要說:太宰治的視角太長了,我還是換回我的路線吧。
紫雲英有個花語啊——「沒有愛的期待」,啧!
晚上還有一更,我要去看芥川和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