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拿你沒辦法
關于「在港黑飯局裏面, 誰會先打起來」這個賭, 我們每個人都寫了一張紙, 上面寫着我們心裏預想的名字, 由女老板負責保管。
這場賭局誰贏了, 誰就聽對方一件事情。
這是很簡單的規則。規則帶給人的影響, 取決于當事人雙方的能力高低。因此這也不是鬧着玩的, 不是那種剪刀石頭布後,誰輸了誰去跑腿的小事。
我和陀思在「組合」和「港黑」飯局的隔壁。
陀思并不提倡我們去做監聽。
他那麽說下來之後, 我覺得, 我這種「一有情況就去監視別人」的行動不應該去跟他說的。
他一定自己就做好準備, 多占一些情報。
老實說,我之前并沒有怎麽接觸過「組合」的人。雖然兩年前因着出賣蒼王的資料,和「組合」牽上線,但因為我在橫濱有事情, 又是學生身份不方便行動, 所以反倒是陀思接觸的比較多。
7:00p.m.
因為這家料理亭偶爾也是政界商界等大人物的飯局指定地。所以料理亭的隔音板做得非常好, 只要合上門,基本不會聽到任何聲音。
我看着時機差不多的時候,在我們的包廂裏面留出一條細縫,因為我要聽多少人來了,還有我可能聽出來的人是誰。另外,我還不能讓別人知道我們在注意隔壁,所以一條細縫即可。
陀思明知道我在關注情況,還要和我搭話, 講俄羅斯的不凍港摩爾曼斯克的海軍基地,講俄羅斯的極光季已經快結束了,講俄羅斯的寒冷——雪地下是光禿禿的黑土地,只有從溫暖的地方的人過來的,和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子才會喜歡雪。
“你應該去我的國家看一次。你有這麽多時間和機會,你應該來一次。”
“我不喜歡下雪的地方。”
陀思說道:“橫濱也下雪。”
“我也沒有說,「我喜歡橫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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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喜歡什麽?”
我不知道我喜歡什麽,但是我知道我不喜歡什麽。總覺得陀思會糾纏不放的樣子,我随口說道:“自由。”
“你知道,「安全」與「自由」其實是對立的嗎?你越向往「安全平穩」的生活,這勢必會限制你的「自由」。這
好比蝸牛知道躲進自己的殼裏面是最安全的,所以它步步都在負重而行,所以一輩子都在負重而行。”
“你想說什麽?”
“不要事情一發生,就總是想着全身而退,大膽冒進一次又如何?”陀思紫眸深處閃爍着微笑的光,道,“我就想看看不一樣的清隆君。反正你又不會輸,對不對?”
“……”
這就只是在慫恿。
陀思的惡趣味在于引導別人走向自己希望的局面,而且是那種對方自己心甘情願跳進去的時候自得的表情,是最能夠取悅他的。但是他完全不會表露出自己的開心,他藏得很深,甚至會讓人覺得他其實并不開心,而是在憐憫對方。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心裏又在評價我了。為什麽不說出來呢?”
“我覺得,你是個優秀的人。”
“那我就假裝我信了。”陀思燦笑道。
有時候,我覺得這個人和太宰治很像。唯一不同的是,他不會故意抓我痛處,不會像太宰治那樣喜歡挖地雷的人,挖一個炸一個,看彼此面目全非又狼狽不堪。陀思永遠在注意着彼此的「得體」。
這個時候,陀思站了起來,桌子上還有一堆沒有動過筷子的食物,茶盞的茶因為他的動作晃動了一下。我坐在原地,擡頭看他。
陀思一言不發地走出包廂,而後在合上格子門的時候,他繼續說道:“我去招待隔壁的客人。”說完,他就大大方方地走到隔壁的包廂裏面。旁邊一直待命的老板娘也十分配合他的表演,稱說陀思是這家料理亭的少東家。而這位少東家将會用日英雙語,全程解說他們點的料理材料和料理方式。
“……”
從他掌控了這間料理亭,再換上那套和服的時候,他就已經打算要這麽直接加入隔壁的飯局了嗎?
因為隔壁來的人其中一方便是中原中也。
他料定我不會進隔壁包廂。
所以,他才設下這個我不能插手的賭局。
我用呼叫服務員的按鈕把老板娘叫了過來。
“請幫我準備一套衣服。”
“女裝嗎?”
“……普通工作人員的制服。”
她是被陀思的「女裝」洗腦了嗎?為什麽我進去一定要穿女裝?陀思的執念是有多深?
我
的答案紙上,我寫的是「組合」。
因為他們約定見面的地方給人的氛圍不對。
懷石料理非常注意順序,從「先付」和「八寸」的餐前小菜開始,再到最後應季甜品,至少會有九道料理。他們的料理順序不是一口氣全部把食物堆給客人,而是店家會摸準食客的進餐速度,一道接着一道料理端到客人面前,提供給食客最佳的飲食體驗。
所以,兩方發生沖突的時機在這個過程中,就顯得很微妙了。店家時刻都在看時間“盯着”他們吃飯,有這種無關人士在場的場合,他們要怎麽動手。要麽在飯局開始的時候就發生沖突,要麽就只能是在飯後甜點結束的時候,他們談不攏。
另外值得在意的是,港黑和組合都各派出一個人而已,港黑是中也,我能夠理解,但是組合也只派出一個人——穿着得體正式,像是經常出入需要正裝出場的場合,但外貌上卻不修邊幅,用過長的劉海遮着臉,還帶着一只小浣熊。
我一進包廂的時候,視線越過不該看的人,直接落在了「小浣熊」身上。它的體型不算太大,但一般來說浣熊的體重是在三到九公斤之間,差不多是一袋米的重量。
浣熊玻璃珠一樣的黑眼睛滴溜溜地看着我,臉上白色胡須因為在嗅陌生人的氣味跟着一動一動的。之後它又縮回自己的主人身邊。主人似乎已經習慣別人對他的寵物的注視了,所以也沒有太在意,繼續自在地用餐。
陀思朝我的方向看過來,嘴角牽起一抹帶有深意的笑容:“這是在做什麽?”
“接下來的是牡丹蝦刺身。”
我換了一身绀色的店服。現場燴制料理本來就不是多稀奇的手法,而且它能夠吸引食客的眼球和對美食的期待,所以在割烹料理或者很多其他懷石料理、會席料理店裏面,也常常可以看到廚師在前臺展現料理手法的。
“我們的大廚親自過來表演刀工了。”陀思微笑地向坐在坐席上的兩個人介紹道,原本他們還不太在意我的到來,這下子目光一下子落在我身上。
我往小浣熊的方向看了一眼,從一旁的切好的蘿蔔絲小山裏面,取出深藏着色澤鮮豔的牡丹蝦。每只牡丹蝦個頭足有小孩的
拳頭那麽大。
“春季食用牡丹蝦的含義在于,能夠健康活到頭發花白彎腰馱背。”陀思在一旁從善如流地介紹道,“這是從北海道函館熊石港午夜用蝦籠釣起來的,為了配合航班,讓第二天食客可以吃到最新鮮的海鮮。對不對,主廚?”
我瞥了他一眼,繼續說道:“除了刺身外,客人也可以自己試着剝蝦,蝦身挂有青卵,這是肥美的象征。食用前,可以先從蝦漿部分開始品嘗,所以像這樣把腦袋給去掉。”最後一句的時候,我是看着陀思說的。
話音剛落,陀思撐開紙扇,遮擋着他過分的笑容,光看他的笑眼就知道他此刻非常開心。
“既然大廚已經剝好了一個,那我給客人送過去吧。”陀思特別積極,接小碟子的時候,在寬大的袖子裏面給我展示了一根閃閃發光的針。然後他往中也的方向走過去。
“我送吧。”
我攔住陀思,把剝好的蝦放在中也的面前。
他随即應了一聲「謝謝」,但沒有動手。
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做好牡丹蝦刺身之後,我用布反複擦拭着料理刀,對旁邊的陀思說道:“少東家,我有些事情想要順便和你說,你要不要跟着我出來一趟?”
刀身被我擦得铮光晶亮。
合上格子門後,陀思和帶着刀具撤離的我說道:“我和他們相談甚歡,你為什麽要阻止我呢?”
“你想在裏面挑撥離間嗎?”
“慢慢等他們不溫不火地進行,不是更讓人着急嗎?”陀思笑道,“而且,突然出現點小劇場,也很開心啊。我覺得你應該也樂在其中吧?”
“……”
“話說,這本來就是賭局啊,你不想左右賭局的話,那就是只能看着我勝利了。”
陀思微笑着跟我擺擺手。
再次打開港黑和組合的包廂時,我看到裏面只坐着正在蘸着柚子醋吃刺身的組合成員,還有一只安安靜靜的小浣熊,中也憑空消失了。
四面徒壁,沒有窗口,唯一的走廊還有我和陀思在聊天堵着,人卻不翼而飛。
“……”
“愛倫·坡先生,另一位客人呢?”
被稱為「愛倫·坡」的美國人歪着頭,說道:“嗯,也許去了廁所?”
我手上一把刺身刀
直接對準愛倫坡腦門上的一寸扔了過去。愛倫·坡一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等意識到發生了什麽,身子也跟着瞬間抖了起來。
“您的日語還不夠标準,說一句讓我能夠懂的。”
我這話停下來沒有多久,陀思頓時合掌笑起來,十足地破壞氣氛。
“绫小路,我贏了!”
他找來老板娘,跟老板娘要了答案紙,上面方方正正地寫着我的名字。
“這場賭局裏面,我可沒有說只有「組合」和「港黑」啊!而你确實是在字面上動了手。”
“愛倫坡用了能力,不就是「組合」先動的手嗎?”
“他沒有動手。”陀思笑道,“愛倫·坡的能力是将對方吸入自己書寫的世界裏面,而港黑的中原自己翻開了愛倫·坡的資料。”
“那這樣的話,不就是港黑先動了手嗎?”
“绫小路,這翻書的「動手」跟我們說的含有殺意的「動手」不一樣吧?整個屋子如果用「稚産靈」來檢驗的話,你要動手的心思是最重的。”
就在我們聊的時候,被知曉全部行動的愛倫·坡正在試圖逃跑,我把他的小浣熊給扣住了。
“如果是含有殺意的動手,”我聲音冷了一個度,掐着小浣熊的後頸,說道,“愛倫·坡先生,你說,是不是你先動手了?”
“卡爾……”
小浣熊跟着叫了起來。
人長一張口,我們的賭局根本沒有公證人。我只要掐準對方的弱點,哪怕不是,他也得認。更何況,這場局裏面,本來就是組合不懷好意。
陀思一開始就知道,故意寫名字,只是想看我笑話吧。
聽到愛倫·坡認罪,陀思聳了聳肩。
“我果然拿清隆君沒辦法。”
大概在十點前,我把小浣熊和愛倫·坡帶回偵探社了。
作者有話要說:啊啊啊啊恨我不是寫沙雕的QAQ
我同步更新了彩蛋——腦洞,你們有興趣可以去看。
女裝绫只能看評論大佬發揮了!
所謂的「剝蝦」不是那麽咳的啦,食館沒那麽腐爛的啦,就是料理過程,你們可以理解為像是吃「北京烤鴨」,有人給你片鴨那樣。另外,「翻譯」只是用來描述料理方式的,我知道一些高級日本餐廳會解釋料理的食材和料理方式給
食客聽的。你們想象的那種應該是「陪同口譯」,我糾正一下我昨天随口說的「同聲傳譯」(那是用來大會議級別的才有的),不好意思。
另外懷石料理,嗯,我接觸的懷石料理是一道菜一道菜上的,等客人吃完才上下一道菜,不是一次性給的。
啊,我要是沙雕文作者,我就可以這樣這樣,那樣那樣了。
愛你們,所以還是不寫女裝绫,能不崩就不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