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慧善大師
交談期間,楚昊和柳美麗已經休息好,一行三人不再耽擱,朝寺廟的正門走去。
青石板鋪就的路一直朝着林子伸出延伸着,在盡頭,數棵參天大樹之下屹立着一座巍峨的牌坊,上面書着“白雲寺”三個字。
牌坊之後,便是寺廟的大門,大門兩側,則是朱紅色的圍牆朝兩邊不斷延伸,将整個白雲寺牢牢的守護在其中。
此刻的白雲寺早就打開了寺門。
除了他們,還有不少香客來來往往,楚瑾瑜不禁感慨,這還不是初一十五,就有這麽多上香的人,那趕上一些特殊的日子,豈不是人山人海?
腦中突然出現宋女士在某小品裏面的畫面:“那天那家夥那場面那是相當大呀!那真是: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紅旗招展,人山人海呀”,想着想着,忍不住勾起嘴角。
這一段不斷的循環着,他忍不住搖頭,才終于将這畫面趕出腦海。
簡直有毒。
“兒子,怎麽了?”柳美麗見楚瑾瑜這般,有些緊張:“可是有哪裏不舒服?”
該不是吹着風了?
楚瑾瑜趕緊表明自己身體無礙,現在是身體倍棒吃嘛嘛香,楚昊與柳美麗再三确認,這才松了一口氣。
他們不年輕了,經不起這跌宕起伏,時不時的驚吓。
從正門進去,首先印入眼簾的依然是參天大樹,雄偉莊嚴的大雄寶殿就在其中。
楚昊和柳美麗一路帶着楚瑾瑜去拜了佛上了香。
因為特殊的經歷,他并不是一個唯物主義者,他相信很多根本無法用科學去解釋的事情,但他卻從來沒有入此時這般虔誠恭敬。
“如果真的有神靈,請保佑我能早日回去,也請……”他的視線落在一旁還願的楚父和楚母身上,繼續許着願,“也請讓這對父母能夠得償所願。”
Advertisement
還完願,楚昊和柳美麗各自從自己随身的荷包裏面掏出一粒碎銀放進了功德箱,然後再去角落化緣寫功德的地方捐了一筆不菲的錢財。
管事的是一名二十出頭的僧人,見兩人這般大方,不禁念了一聲佛語,“阿彌陀佛,施主仁善,佛祖定能保佑你們萬事順遂。”
兩人雙手合十也跟着念了一聲佛語:“菩薩保佑,我兒好了,如今前來還願。”
“恭喜施主。”僧人對這對夫妻不算陌生,不禁為之高興。
柳美麗這時開口:“請問師父,慧善大師在嗎?”
“這個,”那僧人有些猶豫,“師叔祖交代不能打擾。”
雖然不能見到大師本人有些遺憾,楚昊和柳美麗并沒有強求:“那我們改日再來拜訪。”
能夠見到大師的機會可遇不可求,既然知道他最近一段時日都會停留在此處,他們勤快一些多來幾趟,希望能好運見到。
楚瑾瑜抿了抿唇,有些失落,他有種強烈的感覺,見不到那位大師,他就找不到自己來到這裏的原因和回去的路。
可是,對方已經交代了,若還糾纏反而讓人反感。
在心底嘆息一聲,看來,只能以後常來碰碰運氣了。
第一次,一家三口在沒有溝通的情況下達成了意識上的統一。
三人出了大雄寶殿,柳美麗提議現在寺裏面逛逛,“兒子,你第一次來這裏,爹娘帶你到處走走。”
多少年了,他們一家三口都沒有這般閑适舒服的相聚了,她有些舍不得回去。
楚瑾瑜點頭,他正有這個想法。
楚昊自然是沒有意見,在他心裏,只要妻子孩子想要的,他都會努力的争取,更別說只是陪着他們一起走走這個不算是事的事。
每年他們至少回來一次,但是一直都是來去匆匆,根本沒有仔細參觀過寺廟的全景,如今一家三口相攜着走着,莫名有種歲月靜好的惬意。
“阿彌陀佛,幾位施主,小生有禮了。”
正當他們三人坐在一處石桌前歇息的時候,迎面走來一名十歲不到的小沙彌。
他們趕緊回以一禮,楚昊才問道:“不知小師父所為何事?”
小沙彌一臉嚴肅:“我家師父有請。”
楚瑾瑜看着小和尚板着一張臉做嚴肅狀,眼睛一亮,心底嚷着好萌好可愛好想捏,可面上必須保持莊重,忍的好不辛苦。
柳美麗小心的問道:“敢問小師父,您的師父是?”
明空淡淡的掃了三人一眼,視線與楚瑾瑜的對上,後者朝他眨了眨眼睛。
小明空:“……”
他想要瞪回去,可又覺得這樣不禮貌,有損他一代高僧愛徒的威名,只得裝作沒有看見的樣子,淡淡道:“施主去了便知。”說着,單手成掌放于胸前,颔首,“施主這邊請。”
語畢,率先邁步在前面帶路。
柳美麗與楚昊相視一眼,牽着楚瑾瑜跟上。
楚瑾瑜嘴角勾了勾,也想知道這葫蘆裏面賣的是什麽藥。
明空帶着一行三人去了寺廟後面,越走越偏僻,讓楚瑾瑜不禁聯想到那些權謀宮鬥被人算計的戲碼,這小和尚看起來萌萌噠,一雙眼睛清澈幹淨,要麽是單純善良的孩子,要麽就是壞到極致并不覺得自己做的是錯事,他不相信對方會是後者。
況且,有誰會這麽大費周章的想要對他們不利呢?
他腦中出現了一個人。
楚天奇!
楚瑾瑜眉頭微蹙,思索着這人的可能性。
很快,他的假想全部成為多想。
看着面前這座遠離大殿自成一處的清淨禪院,他有些好笑,是自己草木皆兵了,楚天奇那樣的人又怎麽可能有這樣的腦子認識這樣的人物?
在某一天,因為這樣的認知吃了大虧,楚瑾瑜才後悔自己的想當然。
當然,那些都是後話。
到了院門口,小明空朝三人颔首:“幾位施主請稍等,”說完,轉身推開院門,進了禪院,不過須臾,再次出來,朝三人念了一聲佛號:“師父有請三位。”
“謝謝小師父。”楚昊三人也花草明空颔首,這才跟上對方走進院子。
院子角落一株幾人合抱高聳入雲的樹,枝幹伸展,幾乎将整個院子遮擋住。
這樹一看就有不少年頭,比起外面那些參天大樹,甚至還有些年頭。
待三人進了院子,明空将院門重新關上,這才走到禪房前輕輕叩門:“師父,他們來了。”
裏面的木魚聲停下,應了一聲,明空這才推開門,朝楚昊等人道:“三位施主裏面請。”
楚昊三人朝明空微微颔首表示感謝,待到他們進屋,明空将門關上,恭敬的站在門口等候師父傳喚。
一本正經的模樣看起來有那麽幾分嚴肅,只是肉嘟嘟的小臉讓他顯得萌萌可愛,嗯,讓人忍不住想要捏捏。
卻說三人進了禪房,便見一名慈眉善目長相俊美的男子正坐在榻上的蒲團上,他左手轉着佛珠,右手成掌豎于胸前,他念了一聲佛語,對着楚昊道:“阿彌陀佛,施主近來安好。”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楚昊有些激動:“大,大師,您好。”舌頭竟是有些打結。
楚瑾瑜這時也從震驚過回過神,原來,傳說中的大師居然這般年輕,他甚至以為,楚老爹當年所遇到的真的是同一人?
下一刻,楚昊已經将他的疑惑說了出來。
“多年過去,大師依然這般年輕,恍若昨日。”楚昊不愧是見多識廣的生意人,很快就鎮定下來,朝上首之人雙手合十,感激道,“正如大師所言,我兒已經恢複。”
說着,朝楚昊道:“瑾瑜,快拜謝慧善大師,當年若沒有大師為你醫治,你的身體……”後面的話他說不下去了。
瑾瑜從小體弱多病,那時候,他們甚至覺得,癡傻都沒有關系,只要身體健康,不生瘡害病健康平安就行,可這樣的願望也無法滿足。
直到又一次發病,所有的大夫都束手無策,紛紛搖頭讓他節哀,正在他絕望之際,聽聞白雲寺的高僧醫術了得,便破釜沉舟和夫人馬不停蹄的帶着孩子上山,得到這位據說是白雲寺醫術最為了得的大師出手,瑾瑜的病總算得以控制,經過一段時日的調養,慢慢好轉。
更讓他們高興的是,大師說了,兒子的身體已經沒有大礙,至于癡傻,一切皆有緣,善緣,孽緣,皆有定數,大師還說,上蒼有好生之德,只要心存善念,多多積福,總能惠及家人。
大師的話,總是暗藏禪機,他想了又想,覺得大師的意思是說,兒子十四歲是個坎,能不能過,一切看天意,但是只要多做善事,就能幫助到兒子。
“阿彌陀佛,”果不其然,慧善大師道:“有因即有果,一切都是施主的功勞。”
“那請問大師,我兒以後是否都會安好?”楚昊問出此次到白雲寺的又一目的。
他的話音剛落,柳美麗和楚瑾瑜也都支着耳朵,全神貫注的等着大師解惑。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慧善雙手合十,“貧僧觀小施主天庭飽滿,下颌圓潤,是有福之相。”
楚昊和柳美麗心中一喜,大師的意思是說,他們的兒子從今以後都能順遂幸福一生?
他們連連朝慧善拜謝,慧善擺手,“施主無需多禮,貧僧代青州百姓謝過施主。”
楚昊愣怔片刻,随即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後腦勺,“那,那些都是我應該做的。”大師就是大師,沒想到他私下做的那些都知道。
于是,看向對方的眼神更加崇敬虔誠。
想知道的事情都得到了答案,楚昊不準備繼續留下打擾大師修行,楚瑾瑜卻是郁悶不已。
以這大師的意思,“楚瑾瑜”從今以後會平安順遂安泰一生,這意思是原楚瑾瑜會回來還是說他會代替原楚瑾瑜一直生活在這裏?
如果是前者,不用問也知道自己很快就能回到自己的世界,如果是後者……
楚瑾瑜的心沉了沉,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就再也看不到師父、愛人了,他不敢想象這個可怕的後果。
他磨蹭着不願起來,腦子飛快的轉動着,想着用什麽理由留下來。
不待他想出來,便聽到慧善對楚昊道:“楚施主,我與令郎投緣,不知可否說幾句?”
楚瑾瑜驚訝之際忙不疊的擡頭望向慧善,納悶,對方會跟自己說什麽,難道,他看出自己鸠占鵲巢?這般想着,不禁有些忐忑。
楚昊沒有想那麽多,只知道大師說與自己而讓自己投緣,樂呵呵的點頭:“能夠得到大師親睐是犬子的榮幸。”慧善大師可以說是兒子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若沒有這位大師,他的兒子早在那年的重病中天人永隔,又何來如今的一家和美?
兒子能夠得到他的點撥,以後的路定然會寬敞不少。
柳美麗也很高興,這可是遠近聞名的大師啊,多少人無緣得見,而他卻單獨與兒子說話,他的兒子,果然是有福之人。
他們兩人拍拍兒子的肩膀,笑呵呵的表示不用緊張,也不要着急,他們想再逛逛走走。
楚瑾瑜知道,這是兩人不想自己因為他們久等而錯過這次機會。
對于兩人的體貼,他勾勾唇,心中很暖。
可惜,這份溫暖,是偷來的。
“萬事萬物存在就有他的道理,施主莫要為此耿耿于懷。”
耳邊突然想起慧善大師的話,楚瑾瑜猛的擡頭,對上對方的眼睛,不知為何,面對眼前之人,他莫名的有種熟悉感,可究竟是在哪裏見過,他怎麽都想不起來。
他抿了抿唇,雙手合一,朝慧善恭敬道:“多謝大師指點,不知大師所為何事?”
這咬文嚼字的,實在別扭。
慧善沒有回答,反而一字一句道:“你對現狀心存疑慮,想要回去,卻又不得其門。”
慧善的話讓楚瑾瑜有些震驚,“大師你都知道?”
對方不是問他,而是很淡然的講述一件事。
如果是之前那句話說的莫名其妙,那麽這一句就是對他的現狀再明顯不過的表述了。
“知如何?不知又如何?”慧善淡淡道,“不過是鏡花水月,一夢南柯。”
楚瑾瑜蹙眉,“什麽意思?”他最煩話不好好說,意思要繞幾個彎的了,就不能直來直去?
“阿彌陀佛,施主,”慧善看着楚瑾瑜,目光灼灼,好似又好似透過他能看到靈魂深處,“霧非霧,花非花,前路迷茫皆随他。”
楚瑾瑜的眉頭皺的更深了:“大師的意思,回去無望?”
慧善表情淡然,一派世外高人範兒:“來之,安之,自有之,還望好自為之。”
“可我為什麽會在這裏?”楚瑾瑜有些着急,“若回不去,我的師父愛人怎麽辦?”
“世間萬物皆有各自的緣法,施主何必執着?”
楚瑾瑜深吸一口氣,“那我是否還有機會見我的親人和愛人?”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慧善眼神放空,“一切皆有定數。”
“那請問大師,我若安心在這異世生活,我的愛人他們将待如何?”
“阿彌陀佛,天機不可洩露。”
“您的意思是,我和我愛人注定有這次磨難,但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總有相遇的一天?”
“阿彌陀佛,天機不可洩露。”
“那大師可知,我們何時相遇,在哪相遇?”
“阿彌陀佛,天機不可洩露。”
楚瑾瑜:“……”很想爆一句粗口,就是不知佛祖是否怪罪,然後不再管他。
他視線落在面前之人臉上,奇怪了,明明應該很煩躁的,可他卻莫名的惱不起來了。
楚瑾瑜幹脆破罐子破摔,“慧善大師,你就直說吧,究竟要怎樣才不跟我打啞謎?”
慧善愣了愣,不解:“施主這是何意?”
楚瑾瑜挪了挪屁屁,讓自己更舒服一些,“我就想知道我怎麽回去。”
慧善搖頭:“貧僧适才說過,既來之則安之,施主又何必執着?”
楚瑾瑜深吸一口氣,努力扯出一個笑,“咱不學算命騙人的那一套神叨叨,好麽?”
慧善有些尴尬,“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緣法,就如施主,信貧僧,這是我們之間的緣,不信,證明你的緣不在此處,若去別處尋,或許能得始終。”
楚瑾瑜幹脆問道:“你需要包裝是吧?我可以幫你。”雖然他學的不是策劃營銷,但好歹見多識廣,吃過的豬肉比見過的豬多。
慧善:“……”
“你想要別人傳頌你法力無邊佛法精深還是醫術高明活人無數?”
若是以往,楚瑾瑜肯定不會說出這麽失态的話,作為一個社會主義接班人,一個有教養有素質的好青年,他有很高的自我要求。
可眼見回去無望,好不容易抓住一根稻草,對方還說半句藏半句再讓他才幾句,他真的着慌了。
慧善:“……”他是有真本事的好吧。
他念了一聲佛語,道:“貧僧不需要。”
楚瑾瑜眼神暗了暗,随即想到對方懸壺濟世,肯定醫術不錯,他想了想,繼續道:“大師德高望重醫術了得,自然不需要那些,可您是否知道,世上還有很多你沒能研習過的醫術?”
慧善有些詫異,“貧僧不說醫術了得,至少當今醫典名著皆有研讀。”這不是他自傲,而是他有這個資本說出這樣的話。
白雲寺收藏的典藏無數,之前更是看過皇宮珍藏,那些孤本不傳之秘也接觸過不少,可以說,現有的醫書,幾乎都被他看過。這般天時地利人和得天獨厚不是每個人都有的。
“哦?”楚瑾瑜挑眉,“那你可知我們人體是由什麽組成的嗎?血液又是如何循環流動的呢?截肢患者真的只能痛苦的等待老天爺的宣判嗎?生産就如走了一趟鬼門關,産婦一屍兩命的悲劇如何降低?還有人體解剖結構,我們是有多少塊骨骼多少塊肌肉組成?從外到內,皮膚分為哪幾層?還有心髒支架是怎麽回事,人類如何從一個胚胎長成一名嬰孩……”
楚瑾瑜一連串的話問的慧善眼睛一會兒像是亮晶晶的星星,一會兒暗沉迷茫如迷路的孩童,部位其他,這人說的這些,有些是他一直追尋的答案,有些則是聽都沒有聽說過。
“解剖?肌肉?支架?”慧善顯然被楚瑾瑜的話驚到,不禁感嘆,“世間居然還有這般神奇的存在。”
“所以說,學無止盡,”楚瑾瑜笑眯眯道,“世界之大,不過是環境限制了你的想象。”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雖然有點晚,不過是大肥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