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你就不怕我報官?”蘇俊之出口威脅,其實他壓根沒這個打算,畢竟在他眼裏,寧映寒哄一哄還能回來,而報了官就是真的撕破臉了。

再說……

“滿京城誰不知道你蘇俊之收了我的銀子?你要報官就盡管去報,我倒要看看官府會不會判你把已經花出去的部分給我補上。”

蘇俊之啞火了,只能安慰自己這些身外之物,到時候哄好了寧映寒還能要回來,就算回不來,自己還有流雲這張底牌……

想着想着,就見寧映寒對流雲伸出一只手:“怎麽樣?想不想跟我一起離開?”

流雲擡頭的那一瞬間,眼神中似迸出萬點光華,她把手放進了寧映寒的手裏,語氣裏帶着點哽咽,但更多的是堅定:“想。”

蘇俊之:???

他已經氣得不會說話了,攔在兩人面前,神色扭曲地張了張嘴,只發出幾個無意義的音節。

“反正給雲兒贖身,用的也是本郡主的銀子,”寧映寒對蘇俊之道,“怎麽你有什麽異議嗎?”

蒼山動作誇張地挽了挽袖子,仿佛蘇俊之敢有異議就要立即把他打飛。

蘇俊之餘光瞄了眼蒼山的肌肉,把異議咽了下去,轉打感情牌:“雲兒,你這是做什麽?我們相處近三年,你說走就走,一點不念着我們的感情嗎?”

流雲面對他,行了一禮:“謝公子贖身之恩,但流雲去意已決。”

蘇俊之咬牙:“你跟她走?她能有我對你好嗎?你別被她騙了,寧映寒一直心悅我,你到了她手裏她還不知會怎麽磋磨你!”

“至少本郡主不會一邊嘴上對人好,一邊捏着人家的賣身契不放,”寧映寒順手把賣身契遞給了流雲,“收着吧,出了這個門,是走是留,全由你自己決定。”

流雲怔了怔,伸出的手似乎有着讓人難以察覺的顫抖,她接過那張賣身契,眼中含了點水意:“謝郡主。”

一旁的蘇俊之倒是怔了怔,他從未見過流雲這般模樣,以前流雲就算說着感謝,情緒也未達眼底,他以為流雲就是這般性子,也未多想,沒想到流雲也會有這般情緒外露的模樣。

他難免後悔,早知道,就早點在她面前做戲,撕毀了那張賣身契多好,拖到現在,被寧映寒撿了大便宜。

他失魂落魄,神色扭曲。

寧映寒這一趟,可謂是搶了他的錢,砸了他的房,還拐了他老婆。

走出府門時,寧映寒牽着流雲軟嫩的小手,回頭看了一眼人財盡失的蘇俊之,愉悅地邁出了六親不認的步伐。

一樣的手段不能用兩次,幾年前剛進京時,寧映寒走的是上層路線讨好太後,處處當貴女楷模,以聖上眼中釘晉王之女的身份,愣是讓京中無數貴女又妒又羨。

但現在的她不可能再走這條路,費時費力不說,一樣的路她也不想走兩次,更何況,現實也讓她看到了,所謂的太後寵愛、貴女傾羨,是多麽不可靠的東西。

她身為一個流着皇室血脈的宗室女,若不是當今聖上的默許與縱容,又怎麽會有這麽多人敢嚼她的舌根?

現在的她,打算怎麽爽就怎麽來。

蒼山等人搬着東西随着寧映寒來到她所住的小院,東西一一放下後,蒼山打量着院子皺了皺眉:“郡主,你……要不要搬回寧府?”

“暫時不了,”寧映寒解釋,“我已經托人幫我找新住處了。”

蒼山點點頭,不再多勸:“郡主還有什麽吩咐?”

“這二十萬兩你拿回去,”寧映寒示意,“一部分府裏花用,一部分換些面額稍小點的,等下次成瀾出宮回府的時候給他,他在宮裏總會有需要賞人的地方。”

蒼山開口想讓她自己留一部分,被猜出他心思的寧映寒及時打斷:“放心,我不缺銀子。”

“還有這幾家鋪子,派人去通知他們以後主家換人了,再看看收益如何、是盈是虧,”寧映寒繼續吩咐道,“若是生意不好,就把鋪子轉手賣掉,若是生意不錯,就把這幾張地契和賬本都給念暖送去,也算是我這個姐姐給她遲到的陪嫁。”

蒼山一一應下,領命離去。

見到那些侍衛離開,仆婦連忙從廚房裏出來,神色有些糾結:“他們搬來的,是蘇公子的東西吧?”

她每個季度去蘇俊之那裏領銀子,也注意過廳中的裝飾。

“以後就是我的了,放心,我和蘇公子已經達成了共識。”

“這……蘇公子真的同意了?”仆婦有些不信。

“沒有,他大概覺得自己被搶劫了。”寧映寒回憶了下蘇俊之的扭曲神情,笑着道,“不過,他同不同意也不重要。”

仆婦:???

她怔了一下又問:“房裏那位穿白衣的姑娘又是什麽人?”

“流雲仙子。”

仆婦:哦豁,連人都搶了?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樣,寧映寒笑了笑:“幫我把這些東西都拿出去當了吧。”

仆婦怔了怔,她本以為寧映寒搬來這些東西是想睹物思人:“姑娘,這些你都不要了?”

“蘇俊之那暴發戶品味,我看着眼睛疼,”寧映寒拿起那只玉壺春瓶端詳了下,“這只瓶子就當你的跑腿費了。”

仆婦瞬間抛棄了她的雇主蘇公子,歡天喜地地應了。

這時,流雲開口道:“郡主,可以幫我将這些東西也拿去當了嗎?”她指的是地上的箱籠,流雲答應與寧映寒離開後,寧府的侍衛們不需要任何人吩咐就極其自覺地去她的房間把她的首飾等物打包帶走了,氣得蘇俊之又是一陣神色扭曲。蒼山差點以為他要中風,滿懷希望地盯了他一陣,發現他漸漸平靜下來,才一臉失望地離開了。

“好,”寧映寒點頭,“你先看看有哪樣是想留下的。”

流雲搖搖頭:“蘇俊之的東西,我都不想留。”

“好。”

仆婦也乖覺,見狀回自己家喊了丈夫和兒子來幫忙把東西搬去當鋪。

最值錢的是那副花鳥圖,足足當了三千餘兩銀子,其餘幾樣擺設加起來也有六千多,那玉壺春瓶也足有八百兩。

三人知道瓶子值錢,卻也沒想到能值八百兩銀子,一時都是笑得合不攏嘴。

兒子略起了貪念,忍不住想再貪上一些。

卻被仆婦攔住了。

兒子頗為不解:“娘,你之前不是一直說那寧姑娘腦子不太好嗎?我們多拿點,她也未必會發現。”

“那是以前,這兩天總感覺她清醒了不少,”仆婦說着,“再說了,光這兩天就賺了一千兩了,好好伺候着,說不定還能有更多。若現在貪了去,被發現了,再有這等好事兒她哪還會用我?”

“八百兩已經不少了,聽你娘的。”一旁她的丈夫也幫腔。

兒子想了想,也是這麽個理,便點頭:“我聽娘的。”

仆婦回來時,寧映寒正和流雲在房裏說話。

“恭喜你重獲自由。”寧映寒對她笑笑。

“謝郡主。”

寧映寒擺擺手:“別跟我客氣了,雲兒,唔……流雲?”

“還是叫我雲兒吧,當初是鸨母嫌雲兒這名字太普通,才給我改成了流雲。”

這時,仆婦敲響了房門以前她看這寧姑娘分外不順眼,這姑娘的房間也一向是推門就進,但寧映寒給了她銀子後,她無師自通地學會了敲門這項技能。

進門後,仆婦将銀票和當鋪的當票都擺在寧映寒面前的桌上。

寧映寒沖她點點頭:“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姑娘以後有事盡管吩咐。”仆婦揣着那八百兩銀票,十分有眼色地退出房間,還順手帶上了房門。

寧映寒随手翻了翻當票,那些擺件加上花鳥圖換了近萬兩,但流雲的首飾外加一些小物件,總共才當了不到一千兩銀子,尚不及蘇俊之幾樣擺件的十分之一。

寧映寒心下對蘇俊之一陣鄙視,想讓人家對你死心塌地,卻連這點銀子都舍不得花。

流雲看到當票,也猜到了寧映寒在想什麽,輕聲道:“蘇俊之說過,他不喜歡太物質的女人,希望我簡樸一點,所以……”

“他倒是把摳門形容得很清新脫俗。”蘇俊之的無恥再次刷新了寧映寒的認知下限。

流雲被她這句話逗笑了,蘇俊之這幾年不停對她灌輸一些類似的觀念,一堆大道理說得頭頭是道,卻被寧映寒一句點破,不就是摳門加自私嗎?

不然,為何他在流雲面前擺出一副做人理應安貧樂道的樣子,卻又一邊榨取着寧映寒的銀子?

寧映寒将這些銀票都給了流雲。

“郡主今日之恩,雲兒沒齒難忘,”流雲對她笑了笑,“算上這次,郡主已經救了我兩次了。”

流雲這粲然一笑,遠沒有在蘇俊之面前的清冷。

寧映寒也回了她一個微笑:“往日之事,不必再提了。”

其實她當年看到雲兒的時候就隐隐覺得有點眼熟,但當時并沒有和大長公主聯系起來。

大長公主之女走失時,寧映寒尚年幼,沒有這段記憶,這種事大家又不會沒事總提起,平白招惹大長公主不快,因此寧映寒竟是看了那本書後才知流雲身世。

不過那本書中,寧映寒沒有對蘇俊之死纏爛打地追求,自然也沒給他送過銀子。書中,用來給流雲贖身的錢是蘇俊之東拼西湊,還用了些不甚光明的手段才弄到的。

“郡主會不會覺得雲兒那般離開蘇公子有些無情?”流雲突然問。

流雲與蘇俊之朝夕相處,早看透了他所謂的深情只存在于口中,他是個虛僞又涼薄的男人,他最看重的是他自己的利益。

所以流雲離開得毫不猶豫,但她不希望自己的恩人誤解自己。

寧映寒搖搖頭,她倒不驚訝,她已經知道蘇俊之是個何等涼薄的人,何況他對流雲一直帶着算計,流雲和他朝夕相處,也許早看出他所謂的深情都是假的。

但如果寧映寒沒有讀過那本書,知道蘇俊之另有目的;或者沒有接觸過蘇俊之這個人,知道他的涼薄,也許她也會誤解流雲。

畢竟,在外界,蘇俊之給自己塑造的形象,就是為了流雲仙子連郡主的追求都可以無視。

這段感情甚至感動了京中不少女子。想想,一個男人為你贖身,将你帶出青樓那種地方,又待你這般深情,你還不對他死心塌地嗎?

蘇俊之就是這麽想的,所以流雲毫不猶豫地選擇離開時,他整個人都懵了。

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他恨恨地呸了一口。

他已經迫不及待想知道這件事傳出去後,輿論的惡意将如何向流雲傾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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