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三十、走殇
作者有話要說:
半年後,我奇跡般的好了,在外人眼中我的行為舉止與常人無異,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到底是誰。
我開始學着:事不關己高高挂起,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任性地做着一切自己想做的事,幽潋縱容着我的一切。
我想吃西域進貢的奇珍異果,他派人快馬加鞭而去,旨意傳過途中驿站,馬兒一刻也不能停歇,跑死了好幾匹純種,最後新鮮的水果原汁原味呈現在我的宮殿裏。
我路過宮門看到狗仗人勢的內官在懲罰可憐的侍女,後來曾在幽潋處不經意提過一兩句,接着那內官就被侍衛拖出去打了一百大板。
我天天花枝招展,把自己打扮成一只妖姬。
議事大殿因為我的出現由沸騰轉為安靜,我笑意盈盈朝幽潋走去,登上他的寶座,雀翎朱釵在金燦燦的殿堂上發出奪目的光芒,我徑自撲入他滿懷,欣賞着臺下的人潮湧動。
我說你一統中原大陸直取朝都吧!替我打下這天下,替我報複這天下。
我要六大家族的人全都跪在我的腳下求饒,我要掌控他們命運的權利。
我要看着他們生不如死,迷失心智,嘗嘗什麽是真正的恐懼、絕望的滋味。
他說好。他又擴大了戎狄國的版圖,攻占了好幾個小國,更多的國家顧忌戎狄日漸強大的力量,紛紛棄兵投降、俯首稱臣。到如今,整個北方都在幽潋的掌控之下。
等到這個想法玩膩了,我又說你放我走吧,我不想留在這裏,我想離開,浪跡天涯,遠走他方,走到哪算哪。
他說莫莫你舍得麽,你還要再一個人嗎?
于是我又沉默,他說到了重點,我不敢獨自一人了。
那般苦楚的滋味,我無處安放空虛和寂寞,便纏着天天要和他在一起。
我像個沒長大的孩子,幽潋天天甜言蜜語對我灌下迷魂湯藥。
沉溺其中、享受其中。
他說:“莫莫如果你想走,我會陪你走的,無論任何地方。”
“當真?”
“當真。”
“那麽帶我走吧,踏上一條未知的旅程。”
“但是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何事?”
“不要再獨自跑開了。”
“…好。”
“殿下,我的心中住有阿澈。”
“……”
他是我的一切,我是你的一切,誰是誰的一切。那些分割複雜的感情線,注定糾纏。
幽潋真的帶我離開了戎狄,我們坐上馬車踏往去中原的路途。這般情景是如此熟悉,以前我們也曾在一起,從江南飄零到西南,只是當初的落跑皇子現在已堂堂正正成為新生國家的王。
他的兩個忠心部下——朱砂奉命兼顧內庭掖,嚴克率領曾經的幽騎軍上陣殺敵。
于此,他抛下政務抛下王權兩袖清風陪我“闖蕩江湖”了。
事不關己高高挂起,我告訴要做一個自私自利的卑鄙小人。
我們去了靈息,來到我母親曾經當做“家”的國家。
靈息國朝堂二十年前權變易主,取代念帝的皇位繼承人是外戚權臣從念氏旁支找到的聽話傀儡,曾經的名門望族念氏正統,如今得靠君子如玉的第一公子念亦軒來擔當。
可念大公子偏偏無心皇室鬥争,雲淡風輕置身于江湖武林。
我們平安抵達到念亦軒的府邸,不巧大公子雲游去了日落國,當家的主母夫人熱情招待了我們。
我道:“紀美人,別來無恙否?”
她雙手在胸前握十字,喜逐顏開道:“莫莫,真高興再見到你。”
紀瑩已經成為母親了。
白白胖胖的小娃娃安靜躺在搖籃裏,寶寶沒有藍發碧眼的念氏正統特征,反而像他的媽媽,眉清目秀,鼻梁高高地挺立着。
紀瑩一臉慈愛的看着愛兒,渾身散發着母性的光輝。
我陷入回憶,理清思緒道:“時光飛逝,當年蒼染閣無心插柳柳成蔭,促成你和大公子的因緣,現下你們開花結果,有了愛情的結晶。”
紀瑩感慨:“莫莫,無論當初初衷與否,你對我的幫助我至今銘記在心。”
我微笑,輕聲哄着搖籃中天真無邪的寶寶,小家夥也咧開嘴角開心的笑着。
“過去之事不可追,我也很高興能遇見你。”
紀瑩問:“這兩年你是怎麽過的?”
我輕描淡寫略過,大意是一直待在幽潋身邊過得很好。
她心下了然,捂住嘴偷笑:“那你們什麽時候定下來呢?”
她說莫莫你年紀也不小了,我認識的姑娘到了你這個歲數,早都許配他人成親生子了。你雖然和她們不一樣,但也要為自己的将來多想想,女人嘛,總是要有個歸宿的。
我轉移她話題道:“所以你成為了母親,有何感想呢?”
她說:“是一種全新的體驗,是我用生命交出也在所不惜的東西。”
這麽神奇,可以拿她的生命來換啊!
我問:“寶寶叫什麽名字?”
“念寂。”
“這孩子沒有繼承念氏一族正統的藍發碧眼,以後一定有段困難之路要走,希望他能像自己的名字一樣,擁有承受寂寞的念力。”
一聲嘆息。
我道:“我想常來陪陪寶寶可以嗎?”
“當然可以啦,歡迎都來不及。”
我們在靈息念家住下。
念亦軒不在府邸,紀瑩也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我也覺得沒必要和她說太多,只求做她心中簡單如一的莫莫。
我只是想在母親曾經生活過的地方居住,尋找她的味道,追尋她曾經記憶的影子。
念家的家仆婢女對我和幽潋都很客氣,奉為上賓招待。
我白天閑晃在靈息城川流不息的街道中,聽人聲沸騰,看街上人來人往。走的累了就找家小店歇腳,品一壺茶水,或慕名去吃城中最有名的菜肴。等天氣好時,我會策馬奔騰至城外十裏的山坡上,挑選一處視野最好的角落,俯瞰靈息全城,眺望皇宮正中矗立的占星臺。
那曾是母親接受全城百姓朝拜守護念靈珠的聖地。
回到府中,我常常跑到另一個地方。
懷中安然熟睡的小娃娃叫做寂兒,他就是個安靜的小天使,溫暖我空洞的心靈。我逗他笑,給他講故事,陪他玩耍,看奶媽如何照料他的一切。寂兒很乖,不哭也不鬧,一雙靈動的大眼睛就定定的看着你,即使遇到陌生人也是淡定着的。
莫名的憂愁爬滿全身。
我對幽潋說:“殿下,成為母親的感覺是什麽樣的呢?”
他愣了一會,邪邪一笑:“莫莫難不成…”然後就緩緩靠近我,我繼續追問道,“如果孩子生下來,沒有完整的家庭,或是背負本不該承受的仇恨,那麽他活着的意義又是什麽呢?”
幽潋見話題沉重,也就不開玩笑了,他面容冷峻,講起大道理:“一次受挫,就站起來繼續嘗試,在千百次甚至無數次的歷練後,最終找到自己的成長之路。”
“我竟然會羨慕別人的幸福。”
我不願承認,可是就是發瘋似的嫉妒着紀瑩的人生。
“你也可以幸福的莫莫,相信自己。”
他俯身親吻我的額頭。
“無法破,殿下,無法破。”
他從額頭開始吻我的眉眼,蜻蜓點水、溫潤異常。是晨起接了水的露珠,一顆顆晶瑩滴落土壤裏。
“這是你愛哭的眼睛。”他說,然後碎吻掃過鼻梁掃過兩頰。
我一直睜眼看着他,我想将他此刻的表情悉數記住。他純紫的眸子睜了又閉閉了又睜,他注意到我在觀察他,于是将這個吻終結在我的櫻唇上方。
我遲遲等不到這個落下的吻。
只見他緩緩道:“莫莫你變了。”他的聲音低啞、壓抑、惋惜,“你封閉了你的心。”
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在幹什麽,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想要什麽,只是嚣張跋扈的欺仗着他的寵溺,日複一日虛度光陰。
我愛的人不在我身邊,我無法去照顧他呵護他,而自私地利用別人對我的愛,彌補這心中缺愛的漏洞。
我湊上他的唇想補回這個沒有安全感的吻,卻被他厭惡地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