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巧克力微苦的味道在淩遠的口腔裏散開來，然而他此時根本食不知味，內心的驚疑不定讓他又自虐般的看向了窗外。這一次，路燈下空空如也。淩遠不由得揉了揉眼，驚愕的表情半天沒收回來。
“怎麽？”顧長山把煙灰彈在煙灰缸裏。
淩遠不知所措的看一眼顧長山，又看一眼窗外的路燈，手指着路燈解釋的話就在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來。顧長山悠哉哉的抽了口煙：“你老看那個路燈幹嘛？我在這裏天天看它，也沒什麽特別啊。”
淩遠不知所措，這短短十幾分鐘的事情實在太過玄幻，寒意還未完全散去，他嘴巴張張合合，終于找了個借口：“我就是，就是覺得，這燈的位置還能往旁邊再挪一點。”
“哦！”顧長山作恍然大悟狀，臉上一抹壞笑，“挪哪啊？”
那燈柱在四岔路口的一側，和另外三個遙遙相對，組成個長方形，是個牽一發而動全身的格局。淩遠沒想到顧長山會較真，來回看了一圈，市政布置的根本挑不出錯。只好老實說：“……其實，其實不用挪，我瞎說呢。”
顧長山沒憋住，噗一聲笑出來，紮在腦後的頭發散下一小撮滑到前額，随着身體一顫一顫的抖動。淩遠這才發現這個叫顧長山的老板是個很好看的人。鼻梁高挺，嘴唇很薄，明明單看眉目很淡，組合起來卻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氣勢，一身黑色工裝，随意的往沙發上一靠，就有點大刀闊斧恣意恩仇的味道。
淩遠一不小心看呆，才笑完的顧長山見淩遠拿着叉子愣神的看着自己，又沒忍住，接茬笑了第二波。
“我……我……”淩遠想為自己的失态辯解一下，但是看着一個男人，還是認識不到半小時的男人紅了臉，這特麽到底怎麽解釋才好！
“你也想把我挪個地方麽？”顧長山逗他。
“不是不是，沒這個意思。”淩遠急忙道，撇到顧長山的衣服終于想到理由，“我就剛看你胸口的刺繡挺好看的。”
顧長山的上衣是件再普通不過的黑色T恤，卻在胸口的位置盤了條栩栩如生黑色的小龍，不過拇指大小，幾乎和衣服融為了一體，要不是龍身上用金線繡了鱗片，根本看不出來。
顧長山笑得更開心了，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服：“恩，是挺好看的。”
淩遠打定主意要在這裏墨跡到天亮，于是沒話找話：“哪買的，有鏈接麽？”
顧長山手上的煙燒完了大半，他俯身将煙掐滅：“這個，好像真沒有。這是我一個朋友給的。”
淩遠看着顧長山，他說朋友兩個字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是不同于放聲大笑時的溫柔，非常像他同事小李提起女朋友時候的樣子。
Advertisement
女朋友啊，淩遠在心裏咕哝，這個老板福氣真是不錯，居然能有這麽手巧的女朋友。
“女朋友手真巧啊。”淩遠說道，“老板運氣不錯。”
顧長山擡起頭看着淩遠，臉上挂着個要笑不笑的表情：“不不不，不是女朋友，不過運氣不錯是真的。”
對方眉眼帶笑的掃過來，淩遠心跳莫名的加快了幾拍。他趕緊端起了咖啡杯，低頭喝了一口掩飾自己。
好在顧長山并沒有發現，自顧感嘆：“經你一說我才想起來，我都沒道謝。回頭要找機會跟他說一聲。”
哦，這是還在暧昧期？淩遠默默嘆了口氣，好不容易看到個合心意的，卻有心上人了。誰說這年頭好男人都搞基了？就他認識的幾個，不都是老婆奴麽！再一看顧長山，這還有個預備役的。
顧長山笑渴了，站起來給自己倒了杯水又折返：“你怎麽這麽晚還在街上看燈柱？”
一聽說燈柱，淩遠下意識又看了眼街角，老頭果然不在了，心徹底定下來：“我加班。騎自行車回家……路過你這就進來看看。”
淩遠說完，頓時覺得自己像個神經病，加完班回家路上跑來咖啡店喝咖啡……
顧長山得意的點點頭：“那是，我這店看着就不錯。”
“是是是。”淩遠尴尬的笑笑，不由得佩服顧長山，真是什麽奇怪的話都能接着。門外的老頭徹底不見了，淩遠的心情松懈了下來，和顧長山才聊了幾句，疲憊感就湧了上來，沒幾分鐘他就眼皮就開始上下打架。
“別別，千萬別睡在人家店裏！”淩遠打着哈欠警告自己，“你今天已經夠奇怪了，千萬要忍住！”
然而已經連加幾天班的淩遠實在抵擋不了瞌睡的入侵，呆呆的看着顧長山的嘴一張一合的對自己說着什麽，随後就一頭栽在了咖啡店舒服的沙發上。
顧長山摸着下巴，好笑的看着睡着的淩遠：“這麽困？我這正跟你說話呢。”
回答他的是淩遠輕微的打呼聲。顧長山再不控制自己，幾乎是貪婪的看着淩遠的睡顏，仿佛要借此把他刻在自己的心中。半晌後他依依不舍的一彈指，開關啪一聲關掉，店內陷入了黑暗，只有窗外的路燈透進來一點，給淩遠在黑暗中勾出了一個輪廓。
“你讓我等了這麽久，你可要……”顧長山原本想撂點狠話，可話到了嘴邊卻怎麽也不舍得說出口，在舌尖上滾了又滾，終于變成了一句，“這一次可要好好的。”
只有兩個人的黑暗咖啡廳內，店老板顧長山一臉的志在必得。
淩遠覺得自己沒睡多久，就被刺眼的陽光叫醒。他哀嘆着又沒拉窗簾一邊半夢半醒的伸出手去，想拉上窗簾把陽光擋住。伸出去的手果然摸到塊布料，他拉了下，發現窗簾紋絲不動，只好再用力——淩遠蹭一下跳了起來，一手拿着咖啡壺另一手壓着自己褲子的顧長山一臉好笑的看着他。
“醒啦？”
“我，我……”淩遠用了三秒鐘想起昨夜種種，随後明白過來，剛才自己拉扯的是顧長山的褲子。
他滿臉通紅，很想為自己解釋幾句，不過半天也沒找到說辭，自己吃完喝完就在人家店裏四仰八叉的睡了，大早上就拉人家的褲子，還挺用力——要不是顧長山機智的用手壓着，估計能給他拽下來……實在想不出用什麽說辭能遮掩下。
好在顧長山也不在意：“還早呢，才六點。要不你再睡會，反正今天是星期天。”
淩遠一看時間：“不不，我還要去加班的。”他估算着這會走不用太趕，回家洗個澡正好比平時稍晚點到公司，于是掏出手機：“老板，我該給多少錢？”
顧長山走到吧臺把小票打給淩遠，淩遠也顧不上細看：“支付寶還是微信？”
顧長山不好意思的看看他：“我這裏只收現金。”
“啊？”淩遠這種新新人類，身上斷不會有皮夾，更不要說現金，全靠一部手機走天下。渾身上下摸遍了，也就再一張公交卡，多一個鋼镚都沒有，“我，我就有手機……這個……”
淩遠欲哭無淚，自己是和顧長山八字不合麽！從遇到他開始就不停的出糗！別說店裏，休息日的這個點大街上也沒人，根本沒法套現，他只好拿着手機巴巴的看着顧長山，活像條走失了找不到主人的流浪狗。
顧長山憋着笑：“這樣吧，反正就一杯咖啡錢，蛋糕是我請你的。你回頭記得來結賬就好。”
居然有這種好事！松了口氣的淩遠覺得內心不安，想了想，把公交卡掏了出來放到吧臺上：“這是我的公交卡，抵在這，我下班帶現金來贖。”
顧長山也不推辭，把公交卡收進吧臺：“行啦，去吧。”
淩遠再三道謝，這才急匆匆的從咖啡店裏出來。自行車已經被人扶起來了，淩遠一看，還很貼心的給他把車鎖上了。他回頭看了眼，顧長山正懶洋洋的靠在吧臺上喝咖啡，見淩遠看過來，非常熱情的沖他揮手。
這老板人真是太好了。淩遠感嘆着也朝顧長山揮了揮手，随後将車解鎖，跨上了自行車。臨行前，他下意識的看了眼路燈下，覺得昨晚的一切變得不真實起來。
那個奇怪而詭異的老頭，現在想想，真的不是自己在做夢麽？
淩遠籲了口氣，覺得自己出完這套圖紙後應該好好放松放松，不然人都神經了。懸空移動的老頭……自己一定瘋了！
他一路踩着自行車去地鐵站，陽光雖然刺眼，但好在溫度還不高。淩遠坐着第一班地鐵回了租住房。為了省錢，淩遠租的房子臨近城郊，從租住房到寫字樓畫條線的話，基本就橫跨了整個城區。好在可以地鐵公交自行車來回倒，雖然麻煩，倒也還好。
淩遠快速的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就出了門。才關上門，樓梯間就有個毛腦袋探頭探腦的鑽了出來，看見淩遠，毛腦袋就“喵”了一聲。
“诶喲，怎麽把你給忘了！等着！”淩遠又開了門，随手拿了個洗幹淨的一次性飯盒倒了半碗貓糧，放在了自己門口。
這黑貓自打淩遠搬來就出現了，看體格就是個精明的貨色。它仿佛是看準了一般，一來就想賴上淩遠。但是房東三令五申不許養寵物，鑒于這麽便宜的房子實在不好找，淩遠只得向現實屈服。雖然不能收進屋裏，每天喂點飯還是可以的，淩遠莫名趕了把潮流，開始雲養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