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淩遠坐在房間裏，忽然覺得這就是取經四人組的翻版故事，猴子和黑龍馬追妖怪去了，只留唐僧和八戒。屋子外的結界就像猴子臨走前在地上畫的圈，只要不走出去，就是安全的。
而原版和翻版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自己不會對着顧長山念緊箍咒。
貓妖從櫃子底下爬出來，無聲的跳上了櫃子，難得坐得筆直，一本正經的看着淩遠。
淩遠注視着它琥珀色的眼睛，由于光線的關系此刻瞳孔很大，配上貓妖圓滾滾的身形顯得非常的萌。雲吸貓一族看到了，大概又會高喊：“給你給你，命都給你！”
“我剛才在想通常這種時候，想吃唐僧肉的妖怪就要出現了。”
貓妖圍在身前的尾巴尖動了動：“還不到時候，現在只要一破壞結界，顧長山立刻就會感應到。”
淩遠的記憶中，貓妖幾乎不曾開口說過話，大多數時候它都很安靜，盡可能的縮小自己的存在感，如果不是特意去找它，有時甚至一天都能見不到它。而此刻它注視着自己，不見一點退縮，完全不是平時謹小慎微的樣子。
淩遠看向窗外，從卧室的窗戶并看不到月亮，但天空很晴朗，對面那棟樓裏的燈光很亮，淩遠甚至能看到對面屋子裏的人在清洗水池。
淩遠靜靜看着那個人一點點把水池周圍的水擦幹，把垃圾歸攏到一個黑色的塑料袋裏，然後離開了廚房，暖黃色的光滅了。
“時間到了。”貓妖突然開口，淩遠感覺到屋外的結界震了一下，随即結界仿佛變成了一個脆弱的雞蛋殼，裂紋蔓延開來，頃刻間付之一炬。
貓妖從櫃子上跳下，用尾巴勾着淩遠的腿：“跟我來吧。”
淩遠和貓妖走在無人的街道上，影子被燈光拉得老長，路邊居民樓裏的等一盞盞滅掉，誰也沒有注意到街上的一人一貓。走了許久，他才漸漸認出了這條路，是通往咖啡店的。
果不其然，接近淩晨的咖啡店即使是商業街的一角也不見人影，貓妖突然站起來兩腳搭在玻璃門上，門鎖應聲而落，淩遠自覺的走了進去。
自從淩遠恢複了記憶，便開始能些微的感受到靈力的波動。以往咖啡店中的靈力充沛而平順，如今卻顯得有些稀薄，仿佛一夜間就被什麽吸走了一般。
大堂裏暗下來，落地窗外的街景顯得有些隐隐綽綽，淩遠明白，那是有人布下了結界。廚房門打開，一只通體雪白的白貓一躍而出，坐在吧臺上靜靜的看着淩遠。
“好久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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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遠想了想：“無論是前世，還是轉世，我都不記得我見過你。”
“我叫淩安。”白貓上前一步懸空而走，來到淩遠眼前時憑空浮在空中與他對視。
淩安有一雙非常漂亮的藍色的雙眸，漂亮而順滑的皮毛，淩遠想了許久終于還是放棄的搖了搖頭：“對不起，我還是沒有印象。”
淩安眨了眨眼：“恩，是我自己奢望了。”
“所以？”
淩安三瓣嘴咧開，似乎是笑了起來：“雖然你什麽都想不起來了，但脾氣還是一樣的。”它伸出爪子點了點淩遠，“凡人都以為修仙可以飛升，與天同壽，卻不知道這根本就是個笑話。天道根本不會讓人類長生不死。顧長山一個人類，即使修為再高也該限于天運，在他這個年紀，早就該隕落了。”
“但他卻是個例外，你知道為什麽麽？”
淩遠心底有些異樣的感覺，這一點自然不用對方說，修仙界關于飛升的傳說從來不少，但卻根本沒人真正的親眼看到有大能飛升。隐隐的，關于凡人無法與天同壽的說法便止不住的傳了出來。也正是從那時候起，用妖獸煉丹可以增進修為早日飛升的做法才漸漸的風行了起來。
但自從淩遠在玄竹門腳下遇到顧長山時，他便已經是那個樣子了。他在玄竹門裏找過老人打聽，但即使是門主，也不知道顧長山在那座竹林裏待了多久。他仿佛就是那片竹林化身，竹林在了多久，他便在了多久。
淩遠有一陣子幾乎以為顧長山是不是山神的化身，然而他又偏偏的确是個人。
“淩遠，這一切，都是你給他的。”
“我？”
“淩遠，你根本不該是個凡人，你應該是貓妖一族的族長。”
“……”
“當年你把內丹給了作為鬼修的顧長山，讓他超脫于三界存在，自己卻不得不轉世投胎去做了凡人！淩遠，你本該領着貓妖一族強大，而顧長山他根本不應該站在太陽底下，暗無天日的地底才是他的歸宿！”
淩遠看着淩安，感覺這是自己聽到的最大的一個笑話。他臉上的表情太過于直白，淩安明白自己的話淩遠根本不信，她想将手放在淩遠的眉心，卻被淩遠敏捷的躲過去。
“不，不用了。”
“為什麽？”
“無論當年是怎麽回事，我已經忘了，何苦再想起來？”淩遠邊說邊又往後走了幾步，“更何況，你給我看的，也未必就是事實。”
“淩遠！”淩安身上的毛微微炸起，“你還不明白嗎，我是你的姐姐！我不會騙你！”
淩遠兩世為人，記憶還都刻在腦子裏，即使對方是只貓妖能口吐人言，一時半刻他也不能接受要管一只貓叫姐姐的事實。
淩遠默默的咽了口口水，面對着一只炸毛的貓：“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這是一個好機會，顧長山被鬼修抓住了，等他被九重天雷劈過，趁着他最脆弱的時候，你去把你的內丹找回來！”
“……然後呢？”
“淩遠，貓妖一族需要你。”淩安說道，“族人越來越少，修行越來越難，我們再擔不起任何損失了。”
淩安眼中的焦灼與期望不是假的，淡藍色的眼眸一錯不錯的看着淩遠，希望對方給自己一個肯定的答複。
淩遠嘆了口氣：“我雖然想不起來為什麽我從一只貓妖變成了人，但既然當初我那麽做了，就肯定不會後悔，也不會想着什麽把內丹找回來。”
淩安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我記得我前世，天地間靈氣充沛，靈穴不說随處可見，但是要找一個也絕非難事。這咖啡店裏的靈氣放在以前，恐怕不見得有妖族看得上眼，如今呢？”
“即使，貓妖一族真的壯大了，又如何呢？淩安，你剛剛不是一直說天道麽？這就是天道，大勢已去啊。”
淩安背微微拱起，它完全不能理解這個弟弟：“顧長山到底給你下了什麽咒術！你竟然連族人也不顧了！”
淩遠想摸摸它又怕對方撓自己，只好放棄了動手的念頭安撫道：“如果，如果你們真的需要幫助，只要我可以幫的上的，我就一定會出手，不用一定要拿回什麽內丹。再說，長山根本不會出事。”
“不要天真了，那幫鬼修一定會将九重天雷引到他身上，顧長山即使能躲過去，也一定會元氣大傷。淩遠，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淩遠笑起來：“你們難道都不會覺得奇怪麽，為什麽他會帶走了尖牙，卻留下了貓妖？”
貓妖一直安靜的坐在地上，淩遠蹲下身在它頭上揉了幾下：“還不知道你名字，從來也沒想起來問過。”他見貓妖不開口，只好自己接下去，“如果，他真的對你毫無懷疑，那麽他帶走的就一定是你了。”
厚厚的雲層中天雷滾滾，悶雷轟鳴聲中一道天雷毫無預警的直沖顧長山劈下。顧長山原地站立不動，硬生生的扛了下來，電光四濺冒出一股塵煙，生生蓋住了陰氣中間的顧長山。
“崔浩”已經不見了，方圓百裏之內再沒有比顧長山陰氣更甚的物體，雷鳴聲也一直在他頭頂打轉。幾乎就在眨眼間，一連九道閃電呼嘯而至，毫不給他喘息的時間，等天雷劈完，顧長山原本站的地方已經成了一個凹洞，中間寸草不生，只一塊人形大的焦炭。
烏雲終于漸漸散去，圓月重又出現在空中。森冷的樹林中沒有一點聲音，萬籁寂靜。
就在這詭異的靜谧間，人形的焦炭動了動，一條長蛇狀的物體突然從中彈了出來，仿佛失去了控制一般在空中亂舞嘴裏還哎呀呀的叫：“媽呀，我居然還活着！”
随即焦炭也動了，顯示舒展了身體伸了個懶腰，随即黑色的焦炭外殼發出了啪的一聲，皲裂成了碎塊掉在了地上，露出了其中完好無損的顧長山。
“過不過瘾？”
“吓死我了！顧長山不想帶着我過月半你也不能這樣！你忍心你一手帶大的蛟龍就這麽夭折麽？”
顧長山看着尖牙肝膽俱裂的樣子笑出聲來：“歲數都那麽大了，還好意思用‘夭折’，真是只長臉皮不長腦子！”
他看了看天色：“不早了，我們得趕緊找到田相思的下落。”
尖牙似乎還沒有從心悸中緩過來，聞言纏上了顧長山的脖子，做垂死狀挂着：“我都這樣了，居然還要去救那只禿毛雞！”
“不止田相思，還有那個崔浩，這一個個，都不讓人省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