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飽暖之後要禮貌地思一思淫欲,江硯剛才在廚房就已經沉迷色相無法自拔了,陳簡進浴室,他腦子一抽,問了句:“能一起洗嗎?”
陳簡欣然同意。
然後江硯豎着進去橫着出來的。
陰雨天氣,晦暗的天空使整座城市變得壓抑,多少會影響人的心情,夜裏卻突然放晴了。由于第二天不方便再請假,江硯過程中反複求饒,從浴室出來後就沒有再做,兩個人手牽手去二樓的露臺上看星星。
星星是稀有的,可陳簡早已經不是十六歲的少年了,準确地說,他十六歲時也沒和人看過星星。浪漫情懷這種東西,需要天時地利人和,當年陳簡只占一項“人和”,沒有揮霍時間去尋求浪漫的天時與地利。如今他不需要再為什麽拼命,不需要逼迫自己努力,可偏偏又沒了“人和”,可見人生總是難兩全。
也不算吧……
陳簡忍不住看向自己身邊的人。江硯察覺到他的注視,沒有轉過來,仍然仰頭望着夜空,嘴角卻翹了起來:“你看我幹什麽?”
陳簡不回答。
江硯說:“因為我比星星好看?”
陳簡笑了,心說這人臭不要臉,卻很給面子地點了點頭。江硯頓時得寸進尺,手臂按着欄杆,上身微微靠過來:“那你想不想親我?”
陳簡沒來得及說話,江硯很快又說:“我想親你。”
下了一整天的雨,入夜後氣溫很涼,空氣潮濕而清新,連帶這個吻好像也沾上了雨水的味道,有點甜。陳簡放松地閉上了眼睛,享受着唇上的柔軟,心裏想,人和似乎也沒那麽難。
“這裏有一架鋼琴就好了。”露臺空間很足,上面有一層半遮的玻璃頂,底下将近一大半的面積被小游泳池占據,旁邊擺了一套木質桌椅,還剩不少空間。江硯坐下,手指極有節奏地敲了敲桌上的瓷杯,擡頭對陳簡笑,“我剛定了一架新的,介意我弄到這來嗎?”
“……”
這不是鋼琴的問題,是江硯試探着想要入侵他的生活,陳簡不介意,直接同居都可以。但是,住一起是方便了,分開時可能不大方便。
分開的可能性大麽?陳簡只略作猶豫,對江硯點了頭。過會兒又說,“明早走之前拿一套鑰匙,你自己随便弄吧。”
再晚一些,一起回卧室睡覺。
路過一間房間時,門突然開了,旺財從裏面走出來。江硯吓了一跳,有點驚訝:“陳總,你還養狗了?”
陳簡看他一眼。
江硯解釋說:“我以為你不是那種……會喜歡小動物的人。”
“我的确不是。”
陳簡俯身給旺財順毛,它還是和白天一樣,精神不佳,上下眼皮仿佛粘一起了,用了藥也不見緩解。陳簡神情黯淡,江硯盯着他看了幾秒,把差點脫口而出的“那你為什麽養這狗,品味挺特別”的調侃咽了回去。
陳簡也不多說,他不喜歡把自己的狗介紹給別人,一旦開了口,如果被問及原因,總難以避免講到更多的東西,以前那些事他不想提。
“困不困,去睡吧。”陳簡安頓好旺財,拉起江硯的手,回卧室去了。
不知是不是運氣好,也可能下雨天有影響,被狗仔拍到的事沒有發生。
陳簡照常上班,江硯照常拍戲,那個傳說中的“對象”到底是什麽身份,網上讨論了一次又一次,那些猜測五花八門,範圍上至各界名人,下至不知名網紅甚至大學生,男女不忌,當然大部分是女孩,沒人知道江硯的真實性取向,很少有人會往這方面猜。
不過,少歸少,總有一些腦回路奇特的,其中最搞笑的一個是,竟然有人猜趙林鈞,陳簡看見哭笑不得。
到了約定好“見家長”的日子,上午,陳簡帶着秘書提前準備好的生日禮物——雙份,也帶了江硯的——去住處接人。
江硯自己家不在B市,拍戲原因暫居而已。那是個不算大的公寓,條件不錯,就是非常亂。陳簡進去時簡直沒處下腳,客廳地板上扔了一堆草紙,有的是樂譜,有的是歌詞,還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寫寫畫畫。
沙發旁有一把吉他,茶幾上筆記本電腦屏幕亮着,旁邊擺着幾瓶礦泉水,都是喝過的,還有潤喉糖。
陳簡嘆為觀止:“你昨晚通宵了?沒睡?”
江硯已經換好衣服,正在照鏡子,聞言回頭:“睡了。”
“那這些——?”
“唔,每天都這樣。”
“……”
陳簡打消了和他同居的念頭。
生日當天的安排是中午宴會,晚上酒會,地點在陳家老宅。陳簡自然不會一直留到晚上,他今天來的目的并不單純,帶江硯當然也不是真的為了讓他見家長——他的家長又管不到他,見不見有什麽關系。
陳簡只是對家裏表明态度,希望他後媽和顧夫人來往時別整天研究他的感情私事。
江硯對這些複雜的關系并不知情,來之前,陳簡大概交待了幾句,說不用太上心,走個過場而已,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人不用遷就他們。江硯一聽這口吻,腦補了一出豪門大戲,可惜陳先生不願意滿足他,一個字也不主動透露,他自己不方便問太多。
陳簡自己開車,在市內繞了一圈,到場時已經不算早了。
今天天氣不錯,客人都在別墅後面的花園裏,那裏有一塊做露天派對的空地,擺了簡單的酒水和餐點,陳簡偕同江硯一起走過時,許多雙眼睛齊齊看了過來。
那些目光不必想也知道是什麽樣的,其中可能也有江硯的粉絲,但是這種場合不會有人大呼小叫,連驚訝的神情都表達得很矜持。
陳簡不去理會,帶江硯一路往裏走。到了他後媽面前,客套地寒暄幾句,介紹說:“這是我男朋友。”
他後媽不敢有異議,只難以掩飾地露出一絲微妙的眼神,很快便彎起眼睛,優雅地笑了起來——她年輕時也是一位明星,現在上了年紀,可保養得好,看着還像三十多歲,很漂亮。
不漂亮陳昌平怎麽會娶她呢?陳簡心裏冷笑。
“上次聽你顧阿姨提過幾句,就是這位嗎?”
“顧阿姨還沒來?”陳簡不回答,毫無轉折就繞開這話題,四下一打量,都是熟面孔,和往年差不多。
他态度不夠尊敬,他後媽也很識相,還是笑,只是難免要用溫柔的口吻講幾句不痛快的:“是的,她剛才打了電話,說要稍微晚一些,要等青藍和他的朋友。”
陳簡只一頓,并不吃驚,點了點頭,帶江硯走開了。
陳家老宅和陳簡自己住的房子相比只大不小,花園的修整和室內陳設還要更有情調一些,畢竟主人閑着沒事做,提前過上了養老生活。
陳簡帶江硯上樓,推開一間卧室的門。江硯看了問:“這是你以前的房間嗎?”
“嗯,很多年不住了。”陳簡走到書桌前,“我以前就在這寫作業、看書。”桌上的書本已經空了,只有一本厚厚的英文字典。
江硯随手拿起來翻看,字典剛離開桌面,底下忽然露出了一行被蓋住的字。
陳簡一愣,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江硯看的清清楚楚,那是用刀子刻上去的字跡,歪歪扭扭,只有一句話,“讨厭鬼最喜歡顧青藍啦”,後面畫了一顆心。
江硯:“……”
“我後悔進來了。”江硯撇了撇嘴,“走吧。”
“……”陳簡其實忘了這茬,否則何必給江硯看見,他拉住江硯的手,幹巴巴說,“都過去了,誰沒點過去呢。”
“是啊,誰沒點過去呢。”
江硯随口附和他,還是一臉不高興。
因為這個小插曲,江硯沒心情繼續參觀陳簡的房間,生怕一不小心再踩地雷。兩人一起回了花園,恰好趕上顧夫人到場,顧夫人身後跟着兩位年輕人,其中一個正是顧青藍,另一個陳簡不認識,想來應該就是剛才提到的顧青藍的朋友了。
陳簡原本沒在意,忽然看見那邊他後媽有些異樣,幾乎失禮地盯着那人看了半天,表情又變得十分微妙。于是他也多看了一眼,那人長相不錯,穿一身西裝,身材高挑,神情很有些距離感,很斯文,又很冷漠的樣子。
陳簡并未看出毛病,只覺得這人眼熟——特別眼熟,似乎在哪見過,想不起來。
顧青藍當然也發現了他。陳簡以為最多互相遠遠看一眼,不必打招呼,顧青藍卻主動走了過來:“好久不見?”态度坦然,面上帶了一絲笑,眼神掃到江硯身上,很快移開了。
陳簡微微發怔,心裏的奇怪感揮之不去,不禁又看了一眼顧青藍的同伴。那個人沒和顧青藍一起過來,在和顧夫人聊天,陳簡越看他越眼熟,那眉眼、神态……
陳簡忽然一愣,大腦才通電似的,終于反應過來哪裏不對了。
——當然眼熟,可這眼熟并非與哪位熟人有關,而是他自己。這個人和他長得太像,不僅長得像,氣質也像,簡直……
陳簡霎時間有千言萬語,全部堵在肺腑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複雜地看着顧青藍。顧青藍在人前一向掩飾得好,并未變色,還主動給他介紹:“那是我前段時間在法國認識的人,他叫周賀,順便說一下,他是我新交的男朋友。”
“……”
什麽意思呢,新男友和前任那麽像?
陳簡心情五味雜陳,想帶江硯一走了之,離開這煩人的地方。突然看見那個周賀朝這裏走了過來,他原本是看着顧青藍的,眼神在他們幾人之間打轉,不知怎麽動作一頓,緊接着加快了腳步,這次卻是朝江硯來的。
江硯此時還想着那桌子上的字,原本就不高興,看見顧青藍本人更不高興,倒是沒心思注意別的,連陳簡和顧青藍聊了什麽也故意不想聽,一心想着回去之後要給陳簡的辦公桌也刻上一句。
“阿硯!”
周賀越過人群走過來,突然拉住江硯的手。
“……”江硯吓了一跳,下意識甩開他退後一步,“你幹什麽……周賀?你怎麽在這?”
“我還想問你呢,你怎麽在這?”那周賀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平時慣于冷淡的人,喜怒不明顯。
江硯沒說話,和他保持了一點距離,表明态度似的,牽住了陳簡的手。
陳簡還沒從剛才的複雜心境中緩過來,敏感地感到江硯有些異樣:“怎麽了,你們認識?”
“不認識。”
“我是他前男友。”
“……”
兩人同時開口,回答卻大相徑庭。那周賀沒完沒了,又加一句:“初戀男友。”
場面一時一片死寂,簡直亂了套。
陳簡看着江硯,沉默了片刻,腦筋猛地一轉,意識到什麽似的,一股無名火從五髒六腑蹿了起來,他問:“你的初戀?”
“……”江硯頭皮發麻,牙齒差點咬到舌頭,連忙辯解,“不是你想的那樣……”
陳簡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我想什麽了?明明是你自己——”
——你自己找的新男友,和初戀長那麽像,你他媽什麽意思?
陳簡不想多說,至少不想在這種場合多說什麽。他壓下怒火,叫江硯:“你跟我過來。”說罷不管身後的任何人,率先離場。
江硯伸手去拉他的袖子,拉了個空,愣了兩秒,腳步錯亂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