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聞家是一座小兩層的獨棟別墅,除了地下室,一樓是客廳和聞天工的房間,二樓是聞栀、舒瑤和聞羽的房間。
聞栀住在左手邊第一個房間,舒瑤是中間一間,聞羽則是第三個房間。
中間的這個房間最大,從聞栀十歲搬到這裏,這個房間就一直空着,誰都不讓住,直到三個月前,舒瑤過來,這個房間才有了主人。
聞栀知道,這個房間是聞天工特意給舒瑤留的,還有樓下聞天工闊大的房間,應該也有舒瑤母親的一半,只可惜,他的白月光心裏頭有人還死的早,以至于,只給他留了一個自己的女兒聊以慰藉。
聞栀從地下室出來,直接上樓回房間,拿了換洗衣服,進浴室準備洗澡。
浴室不大,只有5㎡,一進門就是洗手臺。
洗手臺上面的鏡子照出了她現在的模樣。
一頭焦黃的長發炸成了毛團,糊了三層粉底的臉慘白慘白,眼睛卻是黑乎乎的,疊塗了四層口紅的嘴唇鮮紅的像是喝了血。
聞栀捂住了眼,兩年前的她可真能糟蹋自己。
她把一頭焦黃的長發紮起來,抹了卸妝膏在臉上,仔仔細細的卸了妝,又用洗面奶把臉洗幹淨,這才露出她真正的模樣來。
她有着一雙豔麗的桃花眼,即使她正常看人,也像含着春/情,鼻子是整容醫院也做不出來的挺翹,看起來就像是從頂級插畫裏走出來的美人兒。
臉上挂着晶瑩的水珠,臉色有些蒼白,那是因為她長期吃不健康的食物又心情郁結導致的,可即使這樣,即使她還頂着一頭焦黃色的頭發,也依舊清豔。
她知道自己長的好看,從小到大,誰看見都喜歡她,那個嚴澤明也喜歡,雖然是青梅竹馬,但也追了她兩年,她才在高一的時候答應做他女朋友。
沒想到舒瑤一來,所有的一切就天翻地覆了。
她受不了這樣的打擊,漸漸的就變成了這個樣子,想借此重新吸引那些人的注意,讓他們發現他們對她的忽視,進而重新喜歡她。
17歲的姑娘,想法就是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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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栀洗了個澡,換上幹淨的衣服,從自己的存錢罐裏取出五十塊錢,把頭發吹幹草草綁了個丸子頭就下樓了。
客廳裏,聞天工、聞羽和舒瑤正坐在餐桌前準備吃飯,見她下來,三人都愣了下。
聞羽忍不住站了起來:“兩個月,兩個月了姐!你終于想通卸妝了啊,真是不容易,我差點都忘記你長什麽樣子了。”
舒瑤眼裏閃過一絲嫉妒,也笑道:“姐姐真的好漂亮啊,比我漂亮多了,跟姐姐一比,我就是片綠葉。”
聞天工忙拍拍她的背:“誰說的!瑤瑤是最漂亮的,誰也比不上!”
聞羽坐回來,幹咳了聲:“姐姐是好看,你也差不了多少。”
以前聞栀最見不得這樣的場面,聽不得這樣的話,但現在她一點感覺也沒有了。
大概,當你不在乎了之後,這些人就是死在你面前,也不會有一絲觸動吧。
他們父女,兄妹情深的,聞栀也沒興趣參與,準備出門,聞天工立刻皺起了眉頭:“大早上的要上哪兒?你爸爸坐在這裏,也不知道打個招呼?我看你就是沒有真心悔過!”
她這幾個月脾氣大的不是一丁半點,像這樣的訓斥,她一定是要怼回去的,然後她就會被罵的更狠,甚至體罰。
家裏會一陣雞飛狗跳,不得安生。
聞羽眼裏閃過了一絲不耐煩,正準備到廚房草草吃幾口,然後帶舒瑤出去躲一下的時候,見聞栀竟然什麽話也沒說,表情平靜的走了過來。
餐桌是就在廚房外面,是有些新潮的三角形,上面墊着剪裁得當的雪白桌布。
自從舒瑤過來,她已經兩個月沒有在餐桌上吃飯了,原本四方形的普通餐桌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換成了三角形。
聞天工、聞羽、舒謠一人占一面,平時早餐其樂融融,歡聲笑語的,沒有一個人覺得有任何不對的,仿佛他們三個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上一世的聞栀看在眼裏,怒在心裏,但她又是個憋屈的性子,自己氣到吐血也不說,只會把門摔的“砰砰”響,把自己打扮成小太妹的樣子,告訴他們,她生氣了,需要哄,需要安慰!
但是誰會哄她?
誰會安慰她?
聞栀站到了這個三角餐桌前,豔麗的桃花眼直直的看着聞天工:“我坐哪裏?”
她的桃花眼非常好看,以前總是籠着薄薄的戾氣和哀怨,把眼睛都糟蹋了,現在清澈平靜如水,她的美自然又回來了。
聞天工這才意識到,左右看看,一時語塞。
“姐,姐姐對不起,是我的錯,我不該占了你的位置,你坐我這裏吧。”
旁邊的舒瑤小心翼翼的站起來,強笑道:“我到廚房吃就好了。”
聞天工一聽忙道:“瑤瑤坐下,別胡思亂想,沒有誰占她的位置,是她自己天天不吃早餐,家裏留她的空位子做什麽!”
說完又看向聞栀:“你知道錯了就行,今天你就委屈一下,先到廚房去吃,等明天我把餐桌換一下。”
饒是聞栀重新活過來,聽見這話,心裏那股熟悉的戾氣竟然又想隐隐蹿出來 :“讓我去廚房吃?”
聞天工臉色一沉,眼看又要吵起來,聞羽不耐煩的“啧”了聲,站起來,嘆氣:“好了好了,姐,你坐我這裏,我去廚房吃,多大點兒事兒啊!”
多大點事兒!
內涵的是聞栀。
聞栀知道,他覺得她小心眼總是針對舒瑤,總是引起家庭大戰,吵到他,讓他煩躁了。
聞栀胸中那股将起未起的戾氣竟然迅速消下去了。
為這樣的幾個人讓自己再次生氣,再次傷害到自己的身體,那可真的是太愚蠢了。
真該多謝她的這個弟弟,讓她清醒過來。
“周姨,飯好了沒啊?”
聞羽一邊往廚房去邊問。
“好了好了,小羽你自己盛哦,我端飯去。”
聞羽咬着包子含混不清的“嗯”了聲,一個身材矮胖的中年女人端着餐盤出來。
見到聞栀坐在餐桌前,驚訝的“喲”了聲:“小栀今天在啊?我早就說過了,外面的那些個油炸食品要不得的,吃多了身體可受不了,你看看,你臉色都差成什麽樣了!還好,你終于想通了,以後天天吃周姨做的早餐,保管能把你養的白白胖胖的,和瑤瑤小姐一樣。”
旁邊的舒瑤嗔了句:“周姨你說什麽呢,姐姐只會白白的,才不會胖呢!”
周姨忙接道:“哦,對對,你們現在的年輕人都喜歡白白瘦瘦的,那小栀以後一定會和瑤瑤小姐一樣白白瘦瘦的。”
餐桌上重新現出歡笑聲,聞天工臉上也浮現出笑容,給舒瑤剝了個雞蛋。
聞栀拿起一支筷子壓住了周姨的要給她盛白粥的手。
周姨有些疑惑的看過來。
聞栀道:“周姨盛錯了,你應該給我盛燕窩。”
她這話一出,餐桌上的氣氛又是一凝。
周姨搓着手,看向聞天工為難道:“哎,沒有了呀,我不知道小栀今天會在家裏吃飯,只做了瑤瑤小姐這一碗。”
那邊的舒瑤偷偷瞥了聞天工一眼,連忙把自己的燕窩推到聞栀面前:“姐姐吃吧,我沒關系的。”
聞栀看了她一眼,笑道:“不好意思,我不喜歡搶別人的東西。”
話正常,但聽到別人耳朵裏就不正常了,舒瑤臉色變了下,眼淚當時就出來了。
聞天工連忙過去把舒謠攬到懷裏安慰,然後怒目看向聞栀,卻見那雙清澈漂亮的桃花眼正看過來,依稀帶着嘲諷:“剛才周姨還說我臉色差不如舒瑤白白瘦瘦,要給我好好補補,所以就是這樣補的嗎?給白白瘦瘦非常健康的人頓頓燕窩,給臉色差的人頓頓白粥?難不成爸爸也是這麽認為的?”
聞天工滿腔的怒火噎住,漸漸煩躁起來,吃個飯也要掙,這女兒的心眼兒簡直比針眼還要小!
他不耐煩的看向周姨:“還有沒有剩餘的,給她再做一份!”
周姨停了下說:“有,有的,我這就去做。”
周姨重新回到廚房,拿出燕窩唉聲嘆氣。
聞羽在廚房早聽見外面的争執了,雖然覺得聞栀說的話有些道理,但就是一頓燕窩,也要掙來掙去的,未免也太小氣了。
他覺得自己的姐姐真的變的越來越不讨人喜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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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窩做好了,聞栀慢條斯理的喝完,又認真的吃了一個雞蛋和兩個肉包子。
周姨過來收碗,笑着打趣:“小栀今天胃口怎麽這麽好?瑤瑤小姐的燕窩才只是喝了半碗呢。”
聞栀也笑道:“生過病才知道健康是最重要的,當然要好好吃飯,好好養身體了。”
聞天工臉色還不太好:“你知道就好,別又是嘴上說說,淨吃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到時候生病,也是你自己作的!”
聞栀聽了心中一點兒波瀾也沒有,一手撐着臉去看正在收拾碗筷的周姨。
她的目光太明顯,周姨笑道:“小栀,你看着我做什麽呀?”
聞栀道:“我記得你說過,你買的燕窩是血燕盞?”
她點頭,頗為自豪:“可不,這血燕啊,是燕窩中最好的,清朝那個,那個慈禧都吃這個呢,平常人想買都根本買不到!這還是我認識的人多,托人給買回來的。這不是想着瑤瑤小姐和你體弱,我心疼,想着多給你們補補,要不然可不費這老勁兒喲。”
聞栀笑道:“可我吃着怎麽是品質一般燕條呢?”
周姨自豪臉僵硬了下,然後又迅速調整為不可置信:“小栀你這是在說我中飽私囊嗎?”
她立刻看向聞天工:“先生,每一筆進出我都記着賬本呢,不信您可以查,天地良心啊!我這勞心勞力的還不讨好,我這是圖什麽呢!”
聞栀懶得去看聞天工,朝她伸出手,細嫩雪白的手心裏躺着一小片雪白的燕窩:“剛剛你做燕窩的時候,我進去随意拿了一片,你不要告訴我,這燕窩被金絲燕壘着壘着沒顏色了。”
周姨瞪着眼睛:“那怎麽沒可能!”
聞栀笑出了聲,她從大衣裏掏出手機:“那好,正好我朋友的媽媽是國家一級營養師,十年資深燕窩專家,現在打視頻過去,讓專家鑒定一下,看看到底是血燕還是什麽,也省的冤枉了周姨。”
她也不等她說話,立刻給元念念打了個電話。
元念念正在大街上壓馬路,接了電話,聽說是什麽事情後,立刻道:“嗨,小事一樁,我這就把我媽微信號發給你,你添加她,直接給她開視頻就行了。”
元念念是聞栀的同桌,是非常好的朋友,上一世,她抑郁症退學,只有她還總來看她,但卻屢次被她的“家裏人”嘲諷趕走,再加上高三要考大學了,她也就沒再來了。
但她已經非常感激她了。
聞栀添加了元念念媽媽,黃麗亞女士的微信,開了視頻過去:“阿姨好,打擾阿姨了。”
事情元念念都已經說了,黃麗亞知道自己女兒有聞栀這個朋友,也知道聞栀小太妹一樣的打扮,原本還有些不樂意,視頻接過來一看,見那女孩幹幹淨淨的非常漂亮,還很有禮貌,臉上自然而然的就浮現出笑容了:“給我看看吧。”
聞栀點頭,把手機攝像頭對準了手裏裏的燕窩。
黃麗亞讓她翻來覆去好幾遍,道:“這明顯就不是血燕,這就是普通的燕條而已。”
聞栀禮貌的道了謝,挂斷了視頻,然後輕飄飄道:“黃麗亞專家的資質,你們不信的話,可以到網上查一下。”
聞天工原本對聞栀的怒火已經轉到了周姨身上,拍桌而起:“周小紅,這是怎麽回事!”
舒瑤是真的驚愕了:“周姨,你……”
聞羽也走了過來,冷冷的看着周小紅。
周小紅嘴唇發白,雙手拍着大腿:“我也不知道啊!冤枉啊!先生,我,我也不是什麽專家,我哪兒分的請什麽是血燕,什麽是燕條的,我就是信任那個人,聽他說有貨,就欣喜的買了,哪兒知道……唉,這天殺的,竟然敢騙我!這可真是……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喲!”
聞栀不緊不慢道:“嗯,原來周姨不知道它不是血燕啊。”
周小紅連忙點頭:“是啊,是啊,我就是個鄉下來的,哪兒認得清啊!”
聞栀道:“好的,那就當周姨不知道吧,可我記得你每天光買血燕盞的錢都得是五千塊,而且每天早上買回來的燕窩,總是有剩下,要不然,今天也不會還能給我再做一碗了,那以前剩下的燕窩去哪裏了呢?”
她這麽一問,聞天工和聞羽都怔了下。
對啊,以前剩下的呢!
燕窩費用昂貴,是舒瑤過來後,聞天工專門給她撥的經費,這筆費用很清晰,不算在菜錢裏面,每天固定五千塊。
這個周小紅可是天天領,從來沒有斷過的。
這說明什麽?
說明,即使她真的不知道血燕是假的,也在每天偷偷拿舒瑤吃剩下的燕窩!
只中飽私囊這一條就已經石錘了!
聞栀悠閑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着聞天工和聞羽暴怒、叫嚷着要報警,讓周小紅坐牢,周小紅吓的跪下來告饒,表示願意賠償,而一邊的舒瑤,面色十分複雜。
這個周小紅,是舒謠被接過來後,聞天工特意出高價工資找來的特級保姆。
這保姆的做飯技術确實很好,人也很精明,來到聞家沒兩天立刻就摸清出了這個家裏每個人的地位。
看人下菜的的本事不小,聞天工不在的時候,可是看都不願意看聞栀一眼,天天圍着舒瑤轉,瑤瑤小姐喊着,給她鈍燕窩,鈍各種補品。
因為舒瑤在聞天工面前誇她幾句,她的工資就能漲好幾百。
這兩個人,你圖錢來,我圖奉承追捧,各取所需,相處的非常融洽。
聞栀覺得惡心,舒瑤趕不走,惡臭保姆總能弄走吧!
周小紅被趕了出去,聞天工臉上的怒火還在:“這都什麽事啊!現在的保姆心可真黑!”
他看見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聞栀,難得說了句:“你總算做了件好事。”
聞羽走過來:“姐,你既然都知道,怎麽到吃完了才說?”
聞栀看他一眼:“她走了,誰給我炖燕窩吃?”
聞羽:……
聞天工看了下鐘表,拿了公文包和車鑰匙到玄關處換鞋。
聞栀看見,起身走過去:“爸爸,你要去公司嗎?”
或許是因為她剛幫家裏挽回了經濟損失,聞天工對她的态度還算不錯:“下午有個大客戶要來,需要提前到公司準備一下。”
他換好了鞋,看向聞栀的臉色竟然有些慈愛:“你是姐姐,在家裏要照顧好弟弟妹妹,可不能再像以前總是針對妹妹了!”
聞栀應了,伸手指了指自己的丸子頭:“我想去剪頭發。”
聞天工看了看她焦黃的頭發,非常贊同:“你這頭發,我早就看着礙眼了,剪了也好,去吧。”
于是聞栀沖他伸手:“理發費,一萬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