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領完成績單就正式放寒假了。

聞羽去18班找聞栀, 想跟她一起去舅舅家玩。

但是找了個遍都沒找到人, 打電話也沒有接, 只好找了18班的同學問, 同學說是領了獎金和獎狀就被老師叫到辦公室去了，聞羽又連忙去辦公室，發現也沒有人。

他詫異, 連忙問了老師。

18班的班主任心情很好, 那張标準黑社會臉, 現在竟然慈眉善目：“聞栀啊，已經走了好一會兒了。”聞羽經常過來找聞栀，老陳碰見好幾回了，知道這是聞栀的弟弟, 又補充了句：“應該是回你舅舅家裏了。”

聞羽跟老陳說了謝謝, 出了辦公室，打車去隔壁區舅舅家了。

但是去了之後, 只有花修文在家。

聞羽懵了：“我姐姐呢？”

聞栀去了聞天工的公司。

公司的員工們都正在上班, 靜悄悄的, 前臺小姐還認得聞栀, 見聞栀進來, 連忙出來迎接：“栀小姐，怎麽過來啦？”

聞栀乖巧的說：“姐姐好。”然後又怯生生的說：“我，我是來找我爸爸的……”

前臺小姐連忙道：“聞董和其他幾個領導下廠去了，可能要到五點才能回來。”

聞栀點點頭：“我在公司裏等他可以嗎？”她臉上的神色是害怕和難堪的：“我必須要等到他，不然我, 我的……”

她沒說下去了，眼眶發紅，連忙低下了頭。

前臺小姐看的心裏頭一酸，她們董事長幹的那點破事，剛開始她們可全看在眼裏了，後來還鬧上熱搜了，公司裏的人這才知道，原來他們當時看到的不過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親生女兒不疼，去疼一個養女，還把親生女兒給逼的住了宿舍。

看栀小姐這樣子，恐怕聞天工連生活費和學費都給停了！

幹！這是人幹事？

前臺小姐把一肚子的髒話咽回去，安慰聞栀：“栀小姐別難過，董事長一會兒就回來，這是在公司，他肯定不會……”前臺小姐幹咳幾聲，小聲道：“栀小姐一會兒盡管要，大家都看着呢。”

畢竟是領導，她也不能說的太直白，含含糊糊的沖聞栀使了個眼色。

聞栀懵懂的點點頭：“謝謝姐姐。”

前臺小姐帶聞栀去了會客室，給她拿了糕點和熱水，往桌子上放的時候，看到了聞栀放在桌子上的成績單和似乎是合同一樣的紙張。

成績單比較醒目了，放眼過去，不是一百四十多就是一百三十多，還有一百五滿分的。

她瞪大了眼睛：“呀，栀小姐，你成績這麽好呢，年級第49名啊！”

聞栀不好意思的笑笑：“還可以啦。”

前臺小姐也是高考過來的，知道能考進年級前二百都有多難，更別說還是考到年紀49名了。

她看着聞栀的目光就更加心疼和佩服了，家裏那樣糟心，成績還這麽好，一定吃了不少苦，用了不少功，恐怕半夜都還在奮筆疾書呢。

這樣一想，聞栀半夜披着衣服，坐在樓道的樓梯上借着昏黃的燈光寫作業的場景就這麽凄凄慘慘的出現在了眼前。

前臺小姐默默的替聞栀擦了把辛酸淚，勸她：“栀小姐平時學習也要注意身體啊，要知道學習重要，身體更重要，不必那麽的用功拼命，适當的時候也要讓自己喘口氣。”

她這是已經相信了自己想象的那一套了。

聞栀看她一眼，然後低下了頭：“我不能松懈的，不然，我就會被我爸爸送到工廠裏面打工，我奶奶也說，打完工就讓我嫁人……他還和我簽的有合同呢……”

“什麽！”前臺小姐都叫出了聲，叫出來後，她就趕緊捂住了嘴。

幸好會客室門一關，隔音很好，也沒吵到外面的同事。

前臺小姐是腦袋發蒙的回自己工作崗位的。

偷偷拿出手機，打開只有她們下頭一層的員工微信群。

[同事們，特大消息，特大消息。]

立刻就有人摸魚出來問：[什麽特大消息啊？]

[聞栀小姐剛來公司了，現在正在會客室。]

[栀小姐來了！她來找咱們董事長的嗎？]

[是啊，咱們……這位領導，可是連生活費和學費都給栀小姐停了……]

[微笑jpg]

[我有句……，真的想講出來。]

[忍住！畢竟是領導……]

[唉，栀小姐真是可憐。]

[雖然那位是領導，但我真的不吐不快啊，還是我接待的栀小姐，我看到了栀小姐的成績單和合同。]

[合同？栀小姐拿合同來做什麽呢？]

[成績單呢，算算時間，高中确實該放假了，栀小姐期末考了多少分啊？]

[我沒記每一門是多少，但看過去不是一百三就是一百四，還有一百五滿分呢！在年級排名中占49名。]

[一百五滿分啊！我天，我也上過高中，考試能考滿分的同學在我眼裏就是神啊！]

[栀小姐太厲害了吧。]

[是啊，年級49名，是真的優秀。]

[但是優秀也是她頭懸梁錐刺股換來的！你們剛不是問那合同嗎？那是董事長和栀小姐簽的合同！]

[蛤？董事長和栀小姐簽合同？我有點不認識你這幾個字了，你再發一遍？]

[爸爸和女兒簽合同？？？？]

[什麽鬼？]

[董事長跟栀小姐簽的是什麽合同啊？]

[我說出來你們可不要心肌梗塞。]

[擦，這麽嚴重的嗎……]

[你，你說，我已經扶着桌子了。]

[栀小姐之所以這麽拼命的努力，那是因為如果栀小姐考的不好，董事長就會送她去工廠打工，栀小姐的奶奶也是一絕，還說打完工就立刻送栀小姐出去嫁人的！你們不知道，我當時聽到後，我的那個心情……]

[送自己上高中的女兒去工廠打工？？然後嫁人？？這是人能說出來的話？]

[說出來？人合同都跟女兒簽了，做都做出來了好嗎！]

[操！即使被開除，我的媽賣批也一定要說出來了！]

[這都什麽年代了，就是我家的小孩兒也沒有說高中就逼他去工廠打工的啊，不知道的還以為說這話的人是個山溝溝裏的窮逼呢，誰能想到說這話的是他媽的堂堂一公司的董事長！還有他媽的傻逼奶奶，這都一窩什麽東西啊！我現在真的有點懷疑，咱們這個公司會不會明天就破産了。]

[我也懷疑，畢竟有這麽個腦子不正常的領導！]

[我現在還懷疑，就憑借他這腦子，他是怎麽擁有一個公司的？]

[憑借栀小姐的媽媽呗！他就一農村人，沒有栀小姐的媽媽，他就是到死，別說公司了，他房子都難保能掙來！]

[媽呀，靠栀小姐的媽媽，還對栀小姐這樣，這他媽是個人渣吧！]

[不僅如此，人還有個白月光的女兒，捧在手心裏疼呢。]

[媽賣批，我改成了操他媽，你們沒意見吧？]

[沒有沒有，我也想操他媽！]

[就咱們董事長這尿性，我預感他回來肯定還要罵栀小姐。]

[操！他敢罵，我就敢錄視頻！]

[我也錄！發朋友圈讓我朋友們好好看看這奇葩！]

……

聞天工是五點二十分回的公司，身後跟着幾個公司的骨幹，應該是廠子裏出了什麽問題，臉色十分不好，怒氣沖沖走的很快，前臺小姐剛站起來，“董事長好”幾個字還沒喊出來，聞天工就已經走了過去。

前臺小姐連忙追上去，想提醒他聞栀來了，然後前面的一行人就停住了腳步，她聽見聞天工不耐煩的喝問聲：“你來幹什麽！”

前臺小姐一愣，伸頭一看，見聞栀正站在會客室門口，應該是聽見聞天工回來了才出來的。

啧啧，看這當親爸的态度！果然跟他們猜的一樣！

前臺小姐連忙悄悄的走到這行人中間，躲到了綠植物後面，拿出手機，開始錄像。

聞栀臉色白了白，她明顯的深吸了一口氣，把自己的成績單給他：“爸爸，這是我的成績單，你看一下。”

今天聞天工的工廠裏出了一個大簍子，他下去看，都也沒能修複好，正惱火着，看見聞栀後，想起前兩天聞栀對他的态度就更惱火了，所以他當時就把聞栀拿着成績單的手打開，怒氣沖沖道：“現在來喊我爸爸了，早幹嘛去了！”

聞栀被他吓的一抖，眼淚汪汪的看着他。

因為聞天工的高聲，現在整個辦公司連鍵盤打字聲都沒有了，靜的仿佛沒有人一樣。

現場氣氛十分詭異。

聞天工這才察覺了，這是在公司！

他稍微收斂了自己的努火，準備讓聞栀進會客室，聞栀卻忽然爆發了，她高聲哭喊道：“我真的不知道爸爸你為什麽對我有這麽大的偏見！我也真的不知道我到底做錯了什麽，要被你這麽苛待！你說過，如果我期末考試考不到年級前一百就會讓我辍學，送我到工廠打工，奶奶還說，讓我打完工嫁人！對此，你還跟我簽了合同！

我真的好害怕啊，我不想辍學，我不想去電子廠打工，更加不想未成年就被你們塞出去嫁人！所以我拼了命的努力，終于我做到了，我考到了年級第49名！可爸爸你為什麽還要這樣對我呢？嗚嗚嗚……”

聞天工懵了一下，他似乎都看到了他手底下那些員工的眼神了，他煩躁起來，臉色更黑了，伸手拉扯她進會客室：“你在這裏胡說什麽！”

“我沒有胡說！讓我辍學去工廠打工，難道不是你說的嗎！”

聞天工怕聞栀在公司裏把家裏的事情鬧出來，叫自己的員工笑話，又急又怒，一邊手上使勁兒把聞栀拉進會客室，一邊讓他身後跟着的人散了。

“嘭”會客室的門被關上。

聞天工身後跟着的人互相看看，走到會客室旁邊的飲水機前，慢悠悠的拿出紙杯，慢悠悠的接起了水。

剛才一直在豎着耳朵聽八卦的普通員工見狀，也都悄悄的圍了過來。

但可惜的是，會客室隔音很好，他們聽不到裏面的談話。

會客室內，聞天工終于壓制不住自己的火氣了，抖着手指聞栀：“在家裏鬧，在學校鬧，現在還跑到我公司鬧！你到底想幹什麽！”

聞栀擡起無名指把自己剛才在外面哭出來的眼淚水擦去：“我在外面的時候不是和你說了嗎？我想讓你看看我的成績單……”

一改剛才在外面楚楚可憐的小受氣包模樣，聞栀笑眯眯的重新把自己的成績單和合同遞給他：“還有合同！”

她這明顯兩面派的作風，讓聞天工都看呆了，一時間發怒都忘記了：“你……你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了！”

聞栀低頭看看自己，非常無辜：“我這個樣子怎麽了？同學、弟弟、網友還有你的員工，所有人都喜歡我呢。”

“你……”

聞天工有種心肌梗塞的感覺：“小小年紀，學的一肚子壞水！怪不得瑤瑤那麽乖巧的孩子，都被你逼的得了抑郁症！”

“你還信她那抑郁症呢？”聞栀看傻逼的目光毫不掩飾。

聞天工被她的目光激的氣血逆流，但這裏是公司，他還得忍耐，不能罵她，更不能打她！

他只能咬着牙，瞪着眼：“你就不怕我把你這兩面派的作風說出去？小羽要是知道，你看他還護不護你！”

聞栀無所謂的松了聳肩：“你說去呗，希望有人信你。”

“你……”

聞天工臉色漲紅，額頭上青筋直跳，可見是被氣的不輕。

聞栀沖他搖搖自己的銀行卡：“聞董，記得轉我一百萬哦。”她笑的乖巧甜美又可愛：“不然我可是會把你告上法院的哦。”

“你你你……”聞天工捂着胸口，感覺嗓子眼兒裏都有血要噴出來了，他再也忍不住怒吼道：“你這個混賬東西！我怎麽會有你這種女兒！”

就好像他的這聲怒吼是具有物理攻擊一樣，聞栀伴随着他的這聲怒吼，往後撞到了會客室的門上，發出“嘭”的一聲響動。

她的這個舉動，讓聞天工愣了下，然後他看見她的女兒沖他眨了下眼睛，他心中立刻升起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可沒有時間讓他有再多的反應了，聞栀已經捂着臉，眼中帶着洶湧的淚水，握住了門把，打開了門。

門外還有他一直在偷聽沒來得及躲開的員工。

“就因為我說舒瑤這次考的很差，你就打我？甚至連聞都不讓我姓了？好！那我以後就跟我媽媽的姓了，我以後不叫聞栀，叫花栀總行了吧！”

她捂着半邊臉說完立刻就“嗚嗚”的哭着跑出去公司。

全程一氣呵成，沒有給聞天工半點反應和插嘴的機會。

花栀已經走遠，辦公室裏卻還是死一樣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