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車內十分安靜,薄衍聽見電話那頭的人操着一口奇怪的口音,語調倒是極為熱情,“baby!小意!我好想你!自從你回國後,都沒有聯系我……”
熊熊怒火蹭地一下沖上了腦門,薄衍放緩了車速,壓着情緒低聲問道:“誰啊,幺兒?”
姜意只冷冷淡淡地暼了他一眼,不僅沒搭理他,反而将手機換到了另一邊手。
這下想偷聽都變得不容易了。
薄衍暗自咬了咬後槽牙,努力将注意力放到前方的路況上。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句什麽,姜意微微蹙了蹙眉,“你要來中國?”
“什麽?他還要來中國?”男人這下子徹底忍不住了,猛地一腳踩住剎車,大吼道:“不準!”
“閉嘴,開你的車。”姜意被突如其來的剎車吓了一跳,扭頭不高興地瞪了他一眼。
薄衍的身體僵了僵,滿身的怒氣瞬間消散,一聲不吭地重新踩上油門。
“好,等你過來時再聯系我。”姜意這邊的電話也接近尾聲了,“如果打不通我的電話,你可以給薛峰打。”
薄衍:!!!連經紀人的電話都有?
好不容易等到電話挂斷,薄衍目不斜視地盯着前方,心裏憋着一口氣等他來和自己解釋。
但接下來的一路,窩在副駕駛上的小貓兒都沒拿正眼瞧他一下,就更別提主動解釋什麽的。
直到金色法拉利停進商場的停車位裏,修長骨感的雙手克制地搭在方向盤上,薄衍幹巴巴的開口問道:“剛才那個……是你的新朋友嗎?”
“關你什麽事?”姜意微微側過臉,語氣有些不耐煩,“薄老師不覺得自己——”
剩下的話在目光觸及他的一瞬間,不知怎麽就有點說不下去了。
優越的側顏緊緊繃着,英俊的眉眼耷拉下來,明明是很讨厭的質問語氣,但臉上的表情卻很有點可憐巴巴的意味,簡直就像一只……
被主人抛棄的大狗。
分明是一只兇猛的狼,裝什麽蠢萌的狗?
姜意心裏暗自吐槽了一句,若無其事地移回視線,“在國外時的舞蹈老師。”
“哦……那、那你們關系很好嗎?”薄衍裝可憐裝上瘾了,小孩子一般幼稚地控訴道:“他叫你baby,他還要來找你!”
姜意冷笑了一聲:“少在這問東問西的,這幾年我遇見的人多了去了,你要一個個盤問下去嗎?”
一句話又戳中了男人的死穴。
這下可憐都不裝了,自內而外散發的哀怨之氣揮之不去,姜意甚至覺得他頭頂上有一朵下着雨的烏雲特效。
頂着烏雲大雨的薄老師一進大廳,本來正在嘻嘻哈哈互相推搡打鬧的練習生們,頓時像是被一同按下了暫停鍵。
“薄、薄老師好!”衆人習慣性地齊齊鞠躬問好。
“你們好。”薄衍有氣無力地揮了揮手,“大家随便坐吧。”
練習生們漸漸恢複了原先的狀态。
“怎麽回事啊?薄老師的狀态有點不對勁兒啊!”秦宋小聲和一旁的鄭宇軒念叨,“我們來之前還好好的呢,怎麽一轉眼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我哪知道……”鄭宇軒都不太敢看他,“薄老師的心,海底的針,猜不透的……”
其實他覺得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來的路上,隊長又沒給薄老師好臉色看。
“小意!這裏!”姚寧寧站了起來,用力地沖姜意招手:“我們在這裏!”
下一秒,姜意果然朝他們這一桌走過來了。
海晏盛世,一家高檔的海鮮餐廳,薄老師大手一揮給他們包下了三樓的一個大廳。幸虧這次只有66位練習生,否則一個廳還塞不下。
“就等你了小意!”姚寧寧獻寶似的拉開身旁的椅子,“我走到哪裏都有在想着你哦,特意給小意你留的椅子哦!”
姜意微微一笑,“那我可真是太感動了。”
“這就感動了嗎?”身後突然傳來男人略有些陰沉的嗓音,“原來小意這麽容易被人感動嗎?”
背對着他的姜意,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薄衍從來沒叫過他“小意”,剛開始認識的時候直呼姓名,後來就是各種親昵又奇怪的昵稱。
現在和別人一樣這麽叫他,卻怎麽聽怎麽有點陰陽怪氣的意味?
“哈哈哈哈哈哈哈!薄老師我們在開玩笑哈哈……”姚寧寧又是一頓尬笑,“薄老師您坐哪一桌呢?”
薄老師面無表情道:“我看你們這桌就不錯。”
姚寧寧瞬間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大嘴巴子,叫你嘴賤叫你嘴賤叫你嘴賤!
“啊!那、那那我去隔壁桌吧!剛才我室友還在叫我呢!”池安純練習生主動站起來讓位。
沒辦法,請客的才是大佬。
薄老師立刻向他投去了贊賞的目光,池安純受寵若驚地連連鞠躬,忙不疊地跑了。
于是,一桌歡樂的氣氛就此別扭起來,練習生們說話的聲音都不自覺地放輕了。
好在沒過多久,正餐就上來了。
超大份海鮮拼盤,色澤鮮豔,香味濃郁,令人食指大動,衆人頓時忘記了桌子上的人形低氣壓制造機。
薄老師也動了,慢條斯理地戴上一次性手套,動作熟練姿态優雅地剝起了龍蝦和大閘蟹,一邊剝一邊投喂給一旁的小貓兒。
由于姚寧寧一直在和他咬耳朵,姜意吃了一會兒才察覺有些不對勁兒,扭頭看向面無表情的男人,用眼神示意可以了。
薄衍低垂着眼眸,當做沒有看到他的暗示,只自顧自地又剝了一會兒,直把姜意面前的盤子都堆滿了,這才罷手。
和以前的每一次一樣,他們一起吃蝦蟹海鮮時,薄衍從來沒有讓他動過一次手。
男人似乎一直看着他進食就會感到很滿足,結束後還要親自用濕巾給他擦幹淨嘴巴和手指,和其他桌帶着小孩子吃的媽媽們一模一樣。
姜意抿了抿嘴唇,忽然把一盤子的肉端到了姚寧寧面前。
“謝謝小意,小意真好——但是不用了!我還是喜歡吃自己親手剝的!新鮮!”姚寧寧在隔着一個座位的薄老師的如炬目光中,話音硬生生地拐了個彎,連連擺手拒絕。
姜意只得收回了盤子。
衆人放開了吃,桌上的氣氛漸漸重新活躍起來。
薄老師卻開始自顧自地喝起了悶酒。
他連筷子都沒動一下,單手斟滿了一杯酒,仰頭就喝下了一杯。
“薄老師!我敬您一杯!”秦宋第一個站了起來,雙手舉杯發自內心道:“雖然我們大家都很怕您,私底下偶爾也會吐槽您,但是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感謝!這段時間您對我們所有的指導和照顧,方方面面的!”
“沒事,應該的。”薄老師淡淡地回了一句,重新斟滿了酒杯,一飲而盡。
“好!”有人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大聲叫好道:“薄老師牛逼!”
薄老師擡手推了推鏡框,但笑不語。
秦宋開了個頭,其他練習生自然也不能落下,紛紛舉杯向薄老師敬酒,個個慷慨激昂地發表了一番不論真假的感謝。
薄老師來者不拒,化身毫無感情的喝酒機器,面不改色地喝了一杯又一杯。
姜意從一開始的無動于衷,到不自覺微微蹙眉,最後忍不住低聲提醒道:“少喝點。”
敬酒歸敬酒,有必要這麽拼嗎?
薄衍用手背擦了擦唇角流出來的酒液,不鹹不淡地回了一句,“不關你的事。”
姜意被自己說過的話給噎住了,不由瞪了他一眼,幹脆賭氣地扭過臉,眼不見為淨。
練習生們的敬酒沒完沒了,薄老師八風不動地坐在座位上,直到節目組的工作人員過來通知大家準備散場。
今天大多數練習生都喝了一點酒,每個人的情緒都很亢奮。
散場時姚寧寧和秦宋他們勾肩搭背地先出去了,姜意給薛峰回了幾條信息,稍微落後了一點,等到他擡起頭來,這張桌子上就只剩他和薄某人了。
“幺兒。”身旁的薄衍忽然叫了他一聲,嗓音低沉沙啞,性感得要命。
姜意心下登時微微一顫。
然而,還沒等他有所反應,身旁的男人猛然直挺挺地站了起來。
下一秒,又直挺挺地往他這邊倒了過來。
姜意吓了一跳,條件反射地一把扶住了男人沉重的身軀,“薄衍?你怎麽了?”
“我……”薄衍壓在他身上,被酒精麻痹的大腦遲緩地轉動了兩圈,“我愛你,幺兒。”
猝不及防的告白,直白粗暴到吓人。
姜意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而後又重新瘋狂地跳動起來。他做賊心虛似的四下打量了一圈,确定沒有人注意他們或是聽見他們的對話。
好在大廳內的人基本上都離場了,剩下的三三兩兩的練習生也喝得東倒西歪的,根本沒空管他們。
“讓你別喝那麽多,你非要喝……”姜意一邊小小聲地抱怨,一邊吃力地攙扶着男人轉身朝門口走去。
沒得到回應的薄老師不死心,裹挾着濃烈酒香的灼熱燙人的呼吸從他耳畔拂過,嗓音愈發低啞:“你也愛我嗎,小貓兒?”
姜意耳邊的神經瞬間酥麻,一股陌生而熟悉的戰栗感順着脊椎迅速游竄進四肢百骸。
白玉耳尖紅得滴血。
他受不住似的往一旁側了側,盡力避開燙人的呼吸,艱難地試圖和他溝通:“薄衍……你給我老實點,否則我現在就把你放倒在地上!”
“放倒?”混沌燒灼的大腦敏感地捕捉到了關鍵詞,薄衍忽然低低沉沉地笑了,“不用你放倒我,心肝兒,我一見你就自己躺倒了。”
姜意:……
這人都醉成這樣了,為什麽還能騷話連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