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看着紙巾被準确無誤地丢進紙簍, 慕瑤舒了口氣,準備回屋睡覺去,卻又想起今天相親被打斷的事, 心裏不是很舒服。他們只是室友, 他有什麽立場管束她呢?

“你今天, 真的很魯莽。我和誰相親,都跟你沒有關系。我們是室友,連朋友都算不上, 你不該貿然出現的。”

連朋友都算不上?

傍晚積攢的火氣重新燃了起來, 林嘉辰稍一偏頭, 輕呵了聲, 修長的側頸隐現一條青筋, 似乎在憋着怒氣,不想發作。

慕瑤覺得他莫名其妙,從做他助理開始, 兩人的相處方式就說不出的奇怪, 有點進入暧昧的界限。

“我能不做你助理了嗎?”

這個時候談“解約”,無疑是火上澆油, 林嘉辰沉沉看着她。

慕瑤雙手扣在一起, 放在腿上,等着他的答複。

林嘉辰煙瘾犯了,卻沒有立即拿出煙盒,手機在指間翻轉了幾下,連同煙盒一起扣在床頭櫃上, “一個月都沒到, 你要反悔?”

“我當初就說是兼職, 而且, 我本意沒打算收你的錢。”

可她還是收了,所以在提出不幹時,很是心虛,“我還是把這幾天的錢退給你吧,受之有愧。”

林嘉辰抿唇不語,眼中像是缭繞了一層薄雲,大有風雨欲來之勢。

養不熟的雀鳥,啄得他心田俱損。

久久得不到答複,慕瑤将錢轉了過去,“這回兩清了。”

“我同意了?”男人忽然開口,語調偏冷。

慕瑤擰眉,“還給你了,還想怎樣?”

Advertisement

“合同呢?”林嘉辰起身走進書架前,将兩人簽訂的合同放在床上,翻開她親筆簽名的一頁,用力點了點,“小狗簽的?魚的記憶?”

合同上,确确實實白紙黑字簽着自己的大名,慕瑤無言以對,擡頭對上他冰冷的眸子,“能說是一時沖動嗎?”

“不能,”林嘉辰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既然連朋友都不是,我為什麽要遷就你作廢合同?”

慕瑤抓了抓床單,低下了頭,像是被拿捏住的小獸一聲不吭。

林嘉辰握了握拳,複又松開,指着一處提醒說:“解約可以,十倍賠償,你給的遠遠不夠。”

要是十倍賠償,真就囊中羞澀了,“哪有你這種合同,我去用人單位上班,在實習期反悔,也無需賠償違約金啊。”

“本來就不是勞動合同,全是你情我願的事,別跟我講用人單位。”

慕瑤覺得他好不講理,偏偏自己着了道,同意了他當初提的要求,“凡事都有商量的餘地,你兇什麽?那你說,我該怎麽配合你?”

還嫌他兇了,他兇起來可比現在吓人得多。林嘉辰不跟她咬文嚼字,“繼續做我助理,直到我解雇你。”

慕瑤氣悶又懊惱,“好嘛,做就做。”

說完騰地站起身,白着臉走進主卧,“砰”地關上了門。

林嘉辰靠在床邊捏了捏發脹的側額,感覺有什麽在脫離自己的掌控。

兩人陷入了冷戰,誰也沒有主動服軟,就這麽度過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林嘉辰走出次卧時,發現餐桌上空蕩蕩的,連袋面包都沒有,看來小姑娘是撂挑子不打算做早飯了。

生着悶氣離開的?

他打開冰箱,拿出堅果麥片,沖泡了一杯奶粥,又扯開了慕瑤舍不得吃的酸奶凍幹,泡進牛奶中。

像是故意鬥氣,竟将冰箱裏三袋子酸奶凍幹全都沖泡了,并掏出手機,拍下了凍幹遇熱水融化的過程,發給了慕瑤。

正在班上吃卷餅的慕瑤在看到活動時才舍得下單的凍幹被暴殄天物後,瞠了下美眸,忍着殺回去的沖動,深深呼吸了幾下。

不和幼稚鬼一般見識。

她不氣。

心裏怒嚷一聲,她狠狠咬了一口卷餅。

周绮和同事并肩走進來,瞧見慕瑤咬卷餅的模樣,噗嗤笑出聲:“休息那麽久,一回來是不适應還是怎麽了?”

慕瑤扭頭,“最近要還有酸奶凍幹的團購活動,記得叫上我。”

周绮抽出紙巾給她擦嘴上的渣渣,“你不是嫌貴麽。”

吃不上就會超有欲求,慕瑤也不想啊,都怪林嘉辰。

這時,坐在程縱工位上的新同事走過來,“親愛的,你想吃凍幹啊,我今晚正要給我粉絲安利小零食,剛好有一大箱酸奶凍幹,下班助理來接我,讓他給你搬上來一箱。”

新同事姜露達算是網紅,美妝博主,會時常給粉絲安利一些好用、好吃的産品。

沒等慕瑤回答,周绮哇嗚一聲,“你都直播帶貨了?”

“不是直播帶貨,是純安利,不收廣告費。”

慕瑤笑說:“那我買點,別讓你虧到。”

“多少錢的事啊。”姜露達揮揮手臂,“別跟我談錢,談錢傷感情。”

“那不行。”

慕瑤雖沒有姜露達和周绮有錢,但很有原則,不願占別人的便宜,況且她們不熟,沒道理讓人家吃虧。

姜露達上下打量起慕瑤,“這樣吧,我請你吃十天酸奶凍幹,你給我做一小時美裝模特,在我直播時,來我直播間試穿幾套裙子,可以不露臉,到時候戴口罩。”

慕瑤失笑,“我能行?”

姜露達盯着她被鉛筆褲包裹的細腿,啧一聲:“肯定能,我不會看走眼。”

“哪天直播?”

“後天。”

慕瑤想着只要林嘉辰不給她安排工作,她就能抽出時間去一趟姜露達的直播間,還能長長見識,于是給林嘉辰發了消息,語氣較為正式:【後天晚上有什麽安排?我也好提前做出調整。】

林嘉辰:【再說。】

慕瑤:【那我安排別的事了。】

兩人語氣都不算友好,像在暗暗較勁兒。

姜露達說到做到,下班時讓助理上了一趟樓,給慕瑤搬來一箱子酸奶凍幹。

慕瑤有種被收買的感覺,爽快答應了她的直播邀約。

周绮支頤,“我也有一點點心動。”

“當然歡迎,兩位大美人。”姜露達合上筆記本,沖兩人飛吻,跟助理一起離開。

晚上七點,慕瑤點了一份鍋盔加米線,和另外兩個同事一起留下加班。

微信列表裏,林嘉辰的風景頭像總是跳到最上面,慕瑤一直沒有回複,甚至沒有查看。

過了一會兒,林嘉辰的電話打了過來,慕瑤沒接,等鈴聲消失後,她點開對話框,發現林嘉辰發了一張照片過來,是一箱子酸奶凍幹,堆放在她的卧室門口。

他買的?

慕瑤随手拍了姜露達送給自己的酸奶凍幹,發送了過去。

那邊顯示“對方正在輸入”。

慕瑤顫了顫眼睫,他是在守着她的消息嗎?

【還在加班?我去接你。】

慕瑤哆嗦一下,要是讓同事看見,肯定說不清了。又不是自己男朋友,幹嘛要讓同事們誤會?

關了電腦,跟兩個同事打完招呼,她抱着一箱子凍幹走向電梯,剛下寫字樓就瞧見人行道上走來一道身影。

微風輕輕吹拂他的衣擺,他如青松巋然沉穩。

林嘉辰,一個哪哪兒都長在她審美上的男人。

四目相對時,慕瑤別開臉,眉眼間還蘊着氣兒。

林嘉辰接過她手上的紙箱,沒說什麽,轉身走到路邊等待綠燈。

慕瑤悶聲跟在後面,兩人一前一後通過斑馬線,走進樹木成蔭的小路。

林嘉辰今天穿了一件卡其色襯衫,黑色休閑褲,簡約中透着品味。

兩人都穿着卡其色襯衫,很像情侶款。

不過慕瑤穿的品牌誰都認識,林嘉辰穿的很少有人能認出來。

回到家,林嘉辰将她那箱凍幹放在自己買的凍幹上面,像是沒有争吵過,語氣平靜地問:“還想吃什麽,我去給你買。”

怎敢勞煩大明星、大老板親自去買。

“我吃過晚飯了。”将紙箱挪開,慕瑤扭頭問道,“多少錢,我轉給你。”

“不用。”

“別了,我不占你的。”

林嘉辰不想再跟她“唇槍舌戰”,走近一步,高大的身軀給嬌小的姑娘形成了壓迫,“別跟我算那麽清。”

瞬間逼近的氣息太過清冽,慕瑤不适地退後半步,後背靠在門邊,“親兄弟還明算賬呢。”

“我最不想跟你擁有的關系就是兄妹。”

慕瑤腦袋裏呈現出一個大大的問號,随即又呈現出一個嘆號。

他什麽意思,不想跟她做兄妹......

看她怔愣,林嘉辰幾不可察地嘆口氣,忽然捧起她的臉,逼她直視自己漸漸灼熱的眸,“我表現得還不明顯?”

慕瑤頭皮一麻,下意識不想輸了氣勢,腳尖一踮,後腳跟離地,繃直了雙腿,“有話好好說,別動手。”

林嘉辰的手還捧着她的下颌,沒有放開的意思,氣息更為貼近幾分,惹得她亂顫起眼睫。

“我問你,你傳在社交軟件上的老樓照片,真的是随手拍的?”

“......是。”

腳尖踮得太久,小腿不是很舒服,慕瑤弱了氣勢,腳跟着地,微偏過頭想要脫離他的桎梏。

林嘉辰不給她逃跑的機會,附身下來,靠近她的臉,薄唇吐出的氣息噴薄在她的臉上,“我派人去打聽了,施工方根本沒到拆門的環節,你怎麽就非要跑上六樓,随手拍了一張?”

說着,他從兜裏掏出手機,指紋解鎖後,點開一張相片。

相片是那座老房子的外觀,每戶人家的房門都關得嚴嚴實實,外觀都差不多,完全沒必要去頂樓拍照。

被戳穿心思,慕瑤有些羞,偏偏倔脾氣上來不願服軟,“那能說明什麽?我就是随意拍的。”

從她口中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林嘉辰神色越發認真,剛要繼續逼問,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是徐洲惜打來的。

壓迫感徒然消失,慕瑤無力地靠在門板上,剛剛被林嘉辰逼得快要魂不附體。

窗戶被拉開,林嘉辰略顯煩躁地接通了手機,“你最好有正事。”

那邊頓了下,立馬炸毛:“重色輕友的老狗,你忘了今天有場年中彩排?全公司都在等你,你倒好,醉卧美人膝了,就寝時間是不是有點早?!”

能醉卧美人膝就好了,林嘉辰扶下額,直接挂斷了電話。

轉過身時,已沒了剛剛的煩躁,“我回公司一趟。”

說着就走向門口,勾起鑰匙串打開了門。

慕瑤愣愣看着一開一翕的防撬門,眨巴眨巴眼睛,沒有......後續了。

她慢慢滑坐在地,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

待冷靜下來,仔細回想林嘉辰的逼問,并沒覺得生氣或感到被冒犯,反而生出怪異的情愫,絲絲繞繞勾扯心弦。

洗漱後,她躺在床上,陷入枕頭裏,開始了天人交戰。

午夜時,她被一陣電話鈴聲吵醒。

誰會這麽晚打來電話?

困頓的意識突然清醒,她抓起床頭櫃上的手機,“喂,你好。”

那邊一片嘈雜,通過聽筒傳了過來。

“慕瑤,過來接一下你的男朋友。”

男朋友?

慕瑤頂着一頭亂蓬蓬的長發坐起來,才意識到打來電話的人是徐洲惜。

而且語氣相當不好。

慕瑤:“你誤會了。”

“別裝了,你們的事我都知道,林嘉辰喝多了,你再不過來,說不定就被別的女人帶走開房去了。”

徐洲惜混不吝慣了,說話沒個把門的,尤其是對自己人,可慕瑤還不了解徐洲惜的為人,對他懷了三分戒備,擔心他在套路自己。

見慕瑤不為所動,徐洲惜笑罵一句,好像在跟身邊的朋友調侃:“沒上當,林嘉辰還是不行。”

聽見他的調侃,慕瑤可以肯定林嘉辰不在他身邊,就是說,以林嘉辰的處事作風,是不會麻煩她午夜出門接送的。

“慕瑤,”徐洲惜那邊好像灌了一口酒,說話時打個酒嗝,“林嘉辰胃病犯了,在隔壁屋休息,說今晚不回去了。他胃老不好,你忍心不接他?”

這回,慕瑤坐不住了,“你別騙我。”

“我閑得慌,再怎麽說,咱們也是高中同學,我能為他騙你?”

慕瑤趿上拖鞋,快步走到衣櫃前拿出衣服,“地址發給我。”

收到地址,她背起包走了出去。

午夜的街道安靜異常,少有車輛,一路暢通無阻。

星光和霓虹交織,映亮夜色。星辰之下,偶有幾個醉漢勾肩搭背地站在路緣石旁開嗓,驚飛了樹上的麻雀,打破了夜的阒靜。

抵達徐洲惜定位的位置,慕瑤找地兒停好車,快步走到會館門口。

工作人員攔住她,“不好意思女士,今晚有人包場,沒有邀請卡是不能進入的。”

慕瑤給徐洲惜打去電話,很快,工作人員接到指示,放行了慕瑤。

慕瑤被引着走向三樓包廂,一進門就聞到很濃重的酒氣。

徐洲惜正摟着一個漂亮的女人對唱,見她進來,歪歪頭,“裏面。”

說完,又繼續摟着人唱歌,完全玩嗨了。

迎着一道道視線,慕瑤走到裏間門口,推開了門。

林嘉辰獨自躺在沙發上,腰上蓋着西裝外套。

慕瑤合上厚厚的皮革門,隔絕了外面的嘈雜,走到沙發前,彎腰碰了碰男人的手臂,“林嘉辰。”

林嘉辰攏眉,似乎很不舒服。

慕瑤摸了一下他的額頭,确定沒有發燒,稍稍松口氣,拉住他手臂,“林嘉辰,我們回家。”

順着她的力道,林嘉辰坐起身,腰上的西裝外套落在腳邊,他沒有在意,目光迷離地看向慕瑤。

醉了。

又喝了不少,難怪胃疼。

慕瑤有些來氣,暫且忍下,拉過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一手摟住他的腰,試圖将他拉起來。

可男女力量懸殊,對方又醉着,很輕易被反作用,撲倒在了男人身上。

聞到一股清雅的香氣,林嘉辰擡手扶住她的後腰,避免她跌坐下去。

慕瑤一只膝跪在他的大腿上,姿勢暗昧,令人遐想。

幸好屋裏沒有別人。

慕瑤站起身,重新拉了拉他,軟語相勸起來,“不看看幾點了,我明天還要上班,你體恤一下打工人的不容易好不好?”

盈盈水潤的目光在光纖燈的照射下,顯得楚楚動人。

林嘉辰緊緊凝睇她,喉嚨不可抑止地滾動了下,就着她的力道站起了身。

高大的身軀倚在嬌小的女人身上,多少有些欺負人,不過他沒有自覺,大手攬住了她的側腰。

慕瑤渾身一顫,費力拉開了皮革門。

外屋的人們齊刷刷看來,有人含笑揶揄,有人情緒不明。

徐洲惜啧啧兩聲,替他們拉開了另一道門,“趕明兒得給我發個大紅包。”

慕瑤沒理他的調侃,扶着林嘉辰走出會館,走向停車位。

夜風帶來幾分清醒,林嘉辰斜睨一眼臂彎的女人,加緊了手臂。

慕瑤被勒住腰,呼吸開始不暢,卻不能當着路人洩露窘态,只能由着他。

走到車前,将人塞進副駕時,手臂已經發酸。

小車行駛在夜路上,直到駛進小區,都沒遇見幾個人。

慕瑤暗暗嘆氣,扶着人走進樓道。

打開房門時,她踢掉鞋子,摸索起玄關處的開關。

倏然,手腕一涼,整個身子不聽使喚地向一側傾斜。

林嘉辰順勢傾覆,将她狠狠壓在門上,大手摩挲她細細的手腕,酒氣濃重地問:“跟我說實話,你心裏有沒有我?”

作者有話說:

有二更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