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一怪
“大家……”
阮絮轉頭剛想叫大家趕緊跑, 眼前一晃,她便被伯納修抓緊手臂帶着跑了起來。
随後趕來的仆從們一部分負責疏散人群,一部分分散保護中間的伯納修。
他們步伐急促, 紀律嚴謹,絲毫沒有剛才嬉皮笑臉的模樣, 每個人的神情認真且嚴肅。
幾乎他們剛動起來沒多久, 漫天的火色箭雨便紛紛襲下, 守護着二人的仆人們拔出長劍不斷揮砍着朝他們落下的箭。
一時間周圍響起了陣陣的哭喊和逃竄聲, 伴随着不斷從天上襲來的箭雨和突然彌漫的大火構成一副慘痛的畫面。
大火燃燒的畫面在阮絮眼前晃來晃去,人們的慘叫和悲痛聲也不斷在她耳畔回響,這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變故發生的太快了, 快到她還沒有從剛剛寧靜祥和氣氛抽身就要面對這場突發的意外。
不過好在他們此時已經抵達到一個臨近的居民房跟前, 為首的仆從一腳踢開房門,等阮絮和伯納修進去後仆從們才跟着進入居民房。
進了居民樓以後危機解除, 不過很顯然,這只是暫時的。
窗外的箭雨還在繼續, 透過玻璃窗阮絮明顯能看到那些躲閃不及死在箭下的人們,他們身上燃燒着熊熊大火,扭曲着各樣的怪異姿勢,他們中間有的還尚有餘息, 正在出聲哀求着某人試圖拯救自己那可悲的生命。
可惜無人對他們做出回應,唯一能回應他們的, 只有烈焰在風中起舞的劈啪聲。
“不要看了。”
身側傳來伯爵輕柔的嘆息, 阮絮擡眼朝他看去,便見他神色帶有安慰的看着她道:“這不是你能阻止的。”
阮絮當然知道。
她只是有些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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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這些人明明剛剛從一個災難中走出準備迎接新的生活, 結果突然再次襲來的災難重新将他們打回地獄。
她半垂下視線, 盯着窗臺上灰色的磚塊道:“是新皇幹的嗎?”
要說誰會這麽做, 明顯只有新皇有着合理且正當的理由。
劇情裏也曾經隐晦的提起過,新皇對于伯爵并不是百分之百的信任服從。
雖然具體他們二人之間是什麽關系阮絮不知道,但是除了這個對象以外也沒什麽可以猜測的目标。
身為本世界男主的騎士大人在一開始就可以被排除了,身為光明神殿的正直騎士,他有着比所有人更正直善良的靈魂,根本不會做出這種陷害人的事情。
所以唯一剩下的人選就只有新皇了。
伯納修沒有回答她的話,不過從他微微斂起的眉眼中也能察覺出他神色的默認。
此時外面的箭雨已經停了,寂靜的夜裏除了還在燃燒的火光外沒有絲毫動靜。
屋裏有幾個仆從在剛剛被箭雨刺傷,此時正在處理傷口,等他們處理完傷口以後伯納修才開口道:“信送出去了嗎。”
“送出去了,大人。”
伯納修摩挲着手指上的戒指,他微垂的目光有些不甚明晰,似是思索了片刻,随後他将戒指一把摘下捏過阮絮的手指給她套了上去。
阮絮吃驚的要縮回手,不過伯納修卻沒有給她閃躲的機會,穩穩地攥着她的手将戒指牢牢的套在了她食指上。
“大人!”阮絮出聲想要打斷他的動作,可是卻反被對方打斷了。
“有了它以後,我所有的仆從都會聽你的話。”
“如果我沒有辦法保護你,你一定要想辦法保護好你自己。”
“不要做出會讓我擔心的事情。”
伯納修語氣緩和的對她說着話,雖然他語氣平淡但字句都是對她的關心。
明明前不久她才明确的拒絕了他,可轉頭他卻又對她這麽好了起來。
“為什麽?”阮絮有些不明所以。
看着她迷茫不解的目光,伯納修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輕輕彎着唇角道:“沒有為什麽。”
一旁的仆從們全體靜默低下頭,不看不聽不言語,不過很快伯納修就轉過頭來對着他們道:“一會該怎麽做,你們比我更清楚。”
仆從們高聲喊道:“是!”
如此整頓了隊伍以後他們便重新出發了。
經過一場箭雨洗禮後,本來熱鬧的廣場變得一片破敗,處處燃着試圖吞沒房屋的火光。
這些火光紅的甚至将天際映的通紅,将天空的星映的黯淡無光。
此時及時躲避幸存的村民和保護他們的仆從們也從各個隐蔽點出來。
他們望着那些燒焦的屍體痛哭,似乎在哀嘆他們的命運多舛,也似在悲痛上天為何對他們如此不公。
而仆從們則是各個神情嚴肅,面容繃緊。
因為他們隐隐聽見成群的腳步聲正在從遠處朝這裏靠近,他們深知,接下來有個必打不可的硬仗。
“大人,讓一二三隊護送您和莉緒小姐離開,剩下的我帶隊在這跟他們拖延時間。”
仆從護衛隊隊長菲珥面容嚴肅的建議道,不過伯納修并沒有做聲。
他深知新皇不會放過這次機會,所以就算他抄小路回去也定然會被圍攻。
“讓一二三隊送莉緒小姐回去。”
伯納修淡淡說着。
菲珥面色一頓,過了片刻才應道:“是。”
阮絮一驚,她忙道:“那您呢,您不走嗎?”
“如果您不走的話,我也不走。”阮絮怎麽能在這種情況跟伯納修分開,萬一伯納修在這裏出了什麽意外那她的任務可就都泡湯了。
生怕伯納修非要攆她走,她幹脆一把扯住伯納修的胳膊,哀求道:“別趕我走,大人,我不會拖你後腿的。”
伯納修垂眼瞧着她,見她目光真誠,又一副可憐的模樣,差點就心軟了。
可是不行,哪怕再周全的計劃他也不會讓她跟着參與進來。
他不想再讓她身處危險中。
但他也知道這麽打發阮絮是打發不走的,她雖然看上去柔弱,但是對于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卻意外的堅持。
所以他緩聲道:“那你發誓。”
在這個世界的世界觀裏,發誓這兩個字不僅僅是發誓的意思,還要說一段很長的宣誓詞。
阮絮倒是沒猶豫,擡起手就開始宣誓:“奇妙偉大的光明神啊,願您傾聽,萬物可謂的創造主啊,願您窺見我的心聲……”
伯納修擡起眼簾看了菲珥一眼,菲珥猶豫了一瞬便趁着阮絮還在認真宣誓一個劍柄幹淨利落的敲在了她的後腦上,剛剛還在認真宣誓的人頓時軟下身子,失去知覺。
伯納修伸手接住她的身子,他将下颌靜置于她發頂靜靜地抱了一會,然後便将人交給了菲珥。
他目光在她沉睡的小臉上流連片刻,然後就收回了視線。
“快去吧。”
“将她平安的送過去。”
說完伯納修不再轉頭看,他挺直身子不緊不慢的從身側仆從手裏接過佩劍,唇角帶着一絲優雅的笑意。
從現在開始,他便是那個從容不迫的伯爵。
阮絮感覺自己睡了很長的覺,長到她醒來的時候甚至有點精神恍惚。
她看着搖晃的棚頂,忽的感覺到哪裏似乎有點不太對勁,她連忙起身四處查看,卻發現她在一個馬車裏。
這個時候她才意識到後腦勺有點疼,她捂着疼痛劇烈的腦勺仔細回想着之前發生的事情,忽的臉色一黑。
她竟然被伯納修給耍了!
她掀起門簾朝外看,發現外面的天色已經變成了湛藍色,高挂的日頭在半空吊着,看起來天色格外的明媚動人。
看樣子已經過去起碼十幾個小時了。
“這是在哪?”阮絮問着駕車的仆從道。
仆從沒想到她竟然這麽快就醒了,不過還是答道:“已經快出鄉道了小姐。”
因為他們選的路是極其生僻彎曲的路,所以要繞遠一些,不然一晚上的時間他們早都已經回到主城了。
“親愛的大人,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
“第一是你們回去一部分,第二是我們都回去。”
阮絮看了一眼,跟在馬車後面的長隊浩浩蕩蕩,為了保護她一個人,伯納修竟然派出這麽多人來,這不是閑的嗎。
保護她幹什麽,這不是吃飽了撐的嗎。
她的命哪有他的命金貴。
“這……”仆從不敢答應。
開玩笑,伯爵大人什麽脾氣他還不清楚,現在他答應了,轉頭伯爵大人一發怒扣工資是小事,人都容易沒命。
所以仆從說道:“您別為難我,我們也是照着命令辦事。”
“等将您送回去了,我們再返回去也來得及。”
“你再說什麽屁話,等我回去了你們還返的回去嗎。”
“現在就回去,立刻!”
阮絮生氣的催促着,一生氣連尊稱都忘了,仆從也被她這一嘴粗俗的話吓到了,但他依舊沒辦法聽從阮絮的。
他無奈的說道:“即便如此,我也很抱歉。”
阮絮見狀只好提起裙擺威脅道:“那我跳車了。”
仆從聽她這麽說連忙勸道:“我親愛的小姐!一個好的淑女是不能做出這種行為的。”
“我從來就不是什麽淑女。”
阮絮揚了揚眉,她颔首威脅道:“停不停車。”
仆從成功被威脅到只好停了車。
後面的仆從們見停了車連忙湊上來疑惑的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駕車的仆從聳了聳肩擡手指着車裏的阮絮道:“這位小姐說我要是不停車她就跳車。”
“哦天哪。”
仆從們不敢置信的看向阮絮,都被震驚到了,阮絮不知道這有什麽好震驚的,她出聲道:“我只是想讓你們回去一部分人而已,伯爵大人那裏比我這裏更需要人手。”
“我不需要這麽多人保護,我希望你們能明白我的的意思。”
“小姐,您有沒有想過或許伯爵也是這個意思。”為首的仆從對着阮絮說道:
“更何況我們只是根據命令行事,如果我們不遵守……”
“那我現在說的就是命令。”
阮絮打斷了他的話,亮出手指上的鳶尾花戒指。
“我吩咐你們回去,你們遵不遵守。”
仆從們看着她手上的鳶尾花戒指集體陷入了沉默。
伯爵大人如果知道這位小姐第一次用他的戒指就是用來違反他的命令去救他,他會不會很欣慰。
他們彼此對視,眼中都露出一種迷茫的疑惑。
現在到底是去不去,他們也不知道了。
伯爵大人吩咐他們一定要将她帶回去,但是伯爵大人的戒指又在她手上。
伯爵和伯爵的命令相互沖突,這給一向英勇忠誠的仆從們大腦都搞混亂了。
不過他們也沒混亂多久,因為道路前方此時正由遠及近傳來了馬蹄聲。
仆從們神色嚴肅的拔出刀臨陣相對,正準備沖上去,便見那群騎着馬的一身白的身影在視線裏顯現。
這好像看上去不是新皇的人。
反倒像是聖殿的人。
仆從們有些疑惑,不過随着身影逐漸清晰他們的猜測也得到了驗證。
前來的人的确是聖殿的人,并且還是萊奧特親自打頭陣。
本來萊奧特也以為遇到了埋伏,正準備帶人攻上去便看到了站在車頭上那熟悉的身影。
他心頭一縮,當即就認出來了那是阮絮。
他連忙吩咐身側的人道:“是自己人。”
說完他就加鞭朝着馬車方向駛去,等挨近了才下馬。
他心跳的有些急促,不過面色還是絲毫未動。
他擡步靠近馬車,對着看守馬車的仆從道:“我是……”
“騎士大人,沒人不會不知道你的名字的。”
仆從有些無奈的說道。
“沒想到您竟然來了,既然如此小姐也正好可以交給您了。”
仆從邊說邊鞠躬退步,将車上的阮絮讓出來讓他看個仔細。
阮絮本來就在打量他,仆從這一後退,正好跟他的視線對上。
她的前夫還是那麽俊朗,就是看起來人似乎有點瘦了,神色也隐約有些憔悴,看起來好像是沒休息好一樣。
但這也無妨他的俊美,反而給他增添一種憂郁易碎感,看起來更像是童話中那種憂郁系的王子了。
“你還好嗎?”
萊奧特擡頭看着她,她看起來氣色還不錯,只是臉頰沒有之前飽滿,隐約好似瘦了一圈,連寬大的衣裙都有些顯得空蕩。
不知為何,他心中蔓起陣陣刺痛。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阮絮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似在忏悔的前夫。
他瞧着她的目光低柔,語氣愧疚又緩和。
好似這一切真的跟他有關一樣。
“跟我道什麽歉,你沒錯啊,這跟你有什麽關系。”
她不是被新皇的人陷害的嗎,跟她這位好前夫有什麽關系。
上趕着給她道歉,這也不是他的性格啊,他就應該接着厭惡她才對。
萊奧特搖了搖頭,他不知道她是在嘲諷他還是她真的那麽認為。
不管是哪種都沒關系。
她也應該怨他,要不是他一開始着急離婚也不至于讓她搬出去遭受到這樣的牽連。
但要是再來一次,恐怕他也依舊會做出那樣的選擇,因為那時候的他并未對她……
他緩了緩神,語氣柔和的對着阮絮道:“跟我回去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