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許識月從學校出來後,去自己租的房子裏換了一套衣服。吊帶配短裙,外面則裹了一件黑色快到腳踝的長外套。腳上是馬丁靴,五厘米的根,襯托得露在外的小腿愈發纖細修長。
化完妝再加上假發,照鏡子時,和寝室裏的人判若兩人。
夜幕降臨。
寬闊的馬路上車流不息,穿過一條小道,街邊商鋪被霓虹燈浸潤。
盡管不是周末,熱鬧依舊。
許識月經過廣場時,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走過來,手裏給她遞過去一張名片,“我是附近新開的酒吧經理……”
許識月沒等男人說完,接過名片大步離開。
平時她走在這條街上,沒少被各種搭讪,見怪不怪。
“藍色”Club門口,黑色大理石為底,紅藍相間的燈光不斷閃爍,華麗又神秘。
許識月往裏走,穿過貼着菱形玻璃的過道,震耳欲聾的音樂刺激着神經,年輕的男男女女扭動着,呼喊着,空氣愈發嘈雜和喧嚣。
“美女,有沒有興趣一起喝一杯。”
“美女,加個微信。”
不斷有男人上前和她搭讪,她眼皮都不掀。
身穿制服的服務員看到她,熱情上前,“辰辰,好幾天都沒看到你,今天怎麽這麽晚才過來。”
“你不在這幾天,好幾個客人都像我打聽你。”
許識月面上挂着标準的微笑,“我今天有點事。”
說話間,張杏走了過來,看到許識月像是看到救星,嘴角往上咧,“你總算來了,他們坐在最裏面的包間。感覺挺有素質的,來了後也不怎麽玩,就幾個人坐在那閑聊喝酒,點的酒還都很貴。你放心,待會我就在附近一直看着,發現情況不對勁我就過去幫你救場。”
張杏幫她救場過還幾次,安全問題,許識月還是放心的。
只是她很疑惑,來找她的闊綽男大學生到底是誰。
“你不是說我來了你就能拿錢嗎?我不要你的分成,待會我過去後,你先把錢拿到手,免得雞飛蛋打。”
張杏感動不已,“嗚嗚,辰辰,我簡直太愛你了。”
許識月跟着張杏往裏走,在離卡座四五米時,她瞧見兩個熟悉的身影,眼神微凝。
竟然是他們?!
許識月腳步微微頓住,有些猶豫。
走在前面的張杏已經先一步到了卡座,她眼睛看着茶幾上的那一沓百元紅鈔,皮笑肉不笑的對“金主”顧旸說道,“辰辰來了。”
不斷變幻的燈光下,一道目光朝她看來,明明兩人間不到三四米的距離,可那道目光卻像是翻山越嶺,跨過海浪,看似平靜,卻充滿歷經千山萬水的滄桑。
像是有泡騰片落入她胸口,頃刻間,無數細小的氣體充盈着她胸腔,沉悶又酸澀。
她移開目光,唇邊無聲且自嘲的笑笑。
在看到顧旸那張臉時,她便明白過來顧旸找她的意圖。
“林小姐,聽說你業績很好,我今天帶朋友過來見識見識。既然很會營銷,應該很會喝酒,來,坐過來陪我哥們喝兩杯。”
許識月看着茶幾上的錢,輕飄到,“可以啊,不過,我是看在我朋友的面子上過來的。人我過來了,錢,我朋友是不是可以拿了。”
聽到她一來就迫不及待的提錢,顧旸嘴角往上撇了撇,毫不掩飾的鄙夷和不屑。
“當然。”
這是張杏賺錢最輕松的一次,當掌心觸摸到錢時,盡管有實感,但還是讓張杏覺得不大真實。
“辰辰,我就在那邊,你有什麽事叫我。”
張杏離開後,顧旸拍拍身邊的空位,吊兒郎當的語氣,“過來坐。”
許識月沒有理會顧旸,她往席慎坐的方向看去,笑容不減,“是你啊,這是我工作的地方,既然是熟人,待會結賬的時候可以給你們打折。”
席慎想過再看到她的場景,他知道她在酒吧工作,可當她真的出現在他面前時,他胸口像是被什麽給堵住,沉悶無比。
他拿過茶幾上的礦泉水,擰開瓶蓋喝了兩口,可不管多清涼的液體,都絲毫沖散不了身上的悶熱難受。
許識月見席慎并沒有回答她的話,臉上笑意微微定格。
見她在這麽亂的地方工作,所以讨厭了嗎?
也罷,讨厭就讨厭,反正她已經打算放棄之前計劃。
顧旸倒了滿滿一杯紅酒,推到許識月面前,“喝一杯,給你兩千。”
許識月無聲的笑了,盡管之前已經體驗過顧旸對她的不尊敬和輕蔑,可再次見他這般,她還是忍不住冷了冷臉。
他不就是想讓她在席慎面前丢掉自尊嗎?她偏不讓他如意。
許識月直接在席慎身邊坐下,“他們都是你朋友嗎?如果是你朋友的話,今天我來請客,作為感謝你在咖啡廳幫我的報酬,還有上次我去你學校你請我吃飯。”
她離得有些近,充斥着重金屬音樂,以及混雜着各種氣息的空氣中,飄來極淡的清香。
這種香氣,像是能穿透靈魂一般,連帶着周遭震動着鼓膜的音樂聲都變得不再那麽讓人難受。
顧旸冷瞧着許識月,呵,變臉還真快,別以為他沒瞧見剛才瞬間的冷臉。
上次在學校不是還和他生氣嗎?
在席慎面前,就開始裝什麽人畜無害的小白花?笑死,小白花還在夜店陪酒,也不換個更适合的人設。
席慎嗓音低沉,“不用。”
他話音剛落,顧旸故意道,“人家妹子既然請客,何必辜負人家好意,作為員工,她們起碼五折。”
許識月剛才那樣說不過是客氣而已,她看了一眼茶幾上的酒,随便一算都是三四萬,她還沒這麽有錢。
這家夥,看來是故意想和她作對讓她難堪了。
許識月笑着瞧着顧旸,“可以啊,但是你們點這麽多可不能浪費,我不會喝酒的,這杯還是你喝吧。”
她把顧旸給他倒的酒推了過去。
顧旸眼神微微眯了眯。
許識月臉上笑意更甚,“聽說你是這裏的常客,應該很會喝酒,這麽一杯,對你來說應該是小意思。”
一大杯紅酒下去,他今天怕是得躺着回去。
顧旸意味深長的口吻,“老席,你這個朋友可真是夠大方,看來是我小瞧了她。”
席慎:“再大方,也沒有你讓人喝一杯兩千塊的大方。”
沒什麽語氣,但周身寒氣迫人。
許識月原本被堵住的胸口,頓覺舒爽不少。
顧旸三番兩次的想要羞辱她,就是再好的脾氣,她也忍不了。
在席慎說完後,她直接拿過那杯顧旸給她倒的紅酒,仰頭連喝三口後擱下杯子,“既然是你朋友要我喝,這個面子還是要給的,今天不僅我請客,酒我也喝了。”
緩過來勁後,她再次喝剩下的酒。
在場的幾個男生臉色全都變了,包括顧旸。
顧旸本想在席慎面前揭開許識月真面目,用金錢來羞辱她,結果沒想這姑娘竟然反倒借此來羞辱了他。
果然是長期混跡于夜店的人,應酬起來游刃有餘。
在杯子裏的酒還剩半杯時,她手裏的酒杯被席慎給按住,阻止她繼續喝。
“我朋友不過是開個玩笑,你不要當真,如果他說了讓你覺得冒犯的話,我替他給你道歉。”
紅酒後勁大,許識月又猛地喝多了點,腦袋有點暈乎。
她拿着杯子的手用力往後縮,席慎手松開,她把酒杯擱在茶幾上,身子搖搖晃晃的起身,纖白如玉的手指着顧旸,“我招你惹你了,上次在學校特地堵着羞辱我還不夠,這次還帶人上門。我就算在這裏陪酒,賣酒,和你有關系嗎?我吃你的喝你的嗎?你長這麽大自己賺過錢嗎?只知道揮霍的米蟲,在我面前拽個什麽勁?”
她說話帶着醉意,口齒不那麽清楚,聲音比平常大,陡然間像換了一個人。
顧旸完全沒料到她竟敢直接指着他鼻子罵,他長這麽大還沒被人這麽不給面子的當衆罵過,當即臉色就拉了下來。
許識月這邊動靜立即把經理給招來,顧旸畢竟是出手闊綽的老客戶,得罪不起,經理趕緊陪着笑臉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她喝醉了,我們現在就帶她離開。”
張杏一直在附近不遠處,看到許識月直接罵人,吓得立即過來。
她擋在許識月面前,“她是這裏新人,不懂規矩,說什麽冒犯的話還請你們不要和她計較。我先去帶她醒醒酒,等她醒酒完後,我再帶她過來給你們賠罪。”
許識月掙脫開張杏,“我本來就是兼職,大不了這份兼職我拼着不做了。你實在是太過分,之前就在學校堵過我一次,內涵我是賣的,要我離你朋友遠一點。我按照你說的做了,再也沒找過你朋友,也想息事寧人不想再搭理你,好,你不是要我喝酒了,這杯酒我全幹了。還麻煩您老人家行行好,放過我這個低賤,一肚子算計的陪酒女好嗎。”
說完許識月再次拿起剛才沒喝完的酒杯,仰頭把裏面剩下的三分之一紅酒一飲而盡。
盡管氣勢很兇的罵着人,但清甜軟糯的聲音,再加上絕美的外表,倔強又脆弱,不僅絲毫不讓人讨厭,反而還讓人湧出極強的保護欲。
張杏聽到許識月的控訴,也不管顧旸是不是金主,很氣憤的為她抱不平,“你以為這世上就你有錢嗎?多得是有錢人想要花大價錢帶她出去她都不去,還有人想一個月十幾萬的包她,她都沒有同意。她要是想靠身體賺錢,用得着在這裏辛辛苦苦的賣酒?她就是随便開個直播,都有一群大哥要給她打賞。不要看到個美女,就無端猜測誣蔑,對她進行蕩/婦羞辱。”
顧旸本來很不爽許識月敢這麽和他說話,但看到她那委屈巴巴的樣子,氣勢弱了下來。
難道真的是他誤會她了?
就算她沒有賣身,可明明就是故意接近席慎,這點他看得清清楚楚。
許識月兼職這段時間,因為過人的美貌給酒吧帶來不少生意,經理也是把許識月捧着,不想得罪她。
經理兩邊都在賠笑臉說好話。
席慎心中五味陳雜,除了生氣,似乎壓在胸口的石頭消失了,不再那麽沉悶。
所以都是顧旸的原因,她那天後就再沒找過他?
席慎一字一句,“你不覺得你現在的所作所為,不僅過分,而且越界了嗎。”
顧旸認識席慎這麽久,第一次見他用如此陌生的眼神看他,他以為他們之間的感情不說親如兄弟。至少牢固到,不是一個才認識幾天的女人就能輕易破壞。
這個女生到底有什麽魔力,能讓一向不近女色的席慎不惜和他反目?
“行,是我越界,我過分,我多管閑事。”
顧旸剛說完,醉酒狀态的許識月子跌坐在席慎身邊,就在張杏想要扶起她帶她離開這裏時,只見許識月忽然抱住席慎,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大家目瞪口呆,空氣瞬間凝固。
許識月親完後直接抱着席慎胳膊,嘴裏不斷嘟嚷,“我就喜歡他,偏不離開他,你能把我怎麽樣。”
口齒有些含糊不清,只有近在咫尺的席慎聽清楚她說了些什麽。
臉上蜻蜓點水的一吻,軟軟的,帶着點濕潤和溫熱,盡管轉瞬即逝,卻像是被傳染一般,連帶着他渾身上下的血液都開始溫熱。
明明身處嘈雜,耳邊卻仿若聽到花開的聲音。
這是他第一次被女生親,也是他第一次被女生如此近距離的抱着。
原來是這種感覺嗎。
體內像是有電流穿過,又酥又麻,令人沉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