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別折騰我了。”◎
“喝。”
白黎義正嚴辭。
“哦, ”
顧明野語調帶了絲氣人的痞:“那兒有一家,我帶你喝,別折騰我了。”
白黎眉心一蹙, “做杯檸檬茶也算折騰嗎?”?
顧明野把傘傾到她頭頂, “怎麽不算折騰。”
“你做面包和咖啡的時候怎麽不折騰?”
“不一樣, 檸檬茶是你喝又不是我喝。”
白黎有些不高興,“原來如此,所以給我做飯也是因為你要吃,而不是單給我做的。”
顧明野看她這樣子,短促地落了聲笑:“怎麽了白小姐, 我是你家男仆?”
“男朋友啊!”
她脫口道。
顧明野眉梢一提,傘下的眉眼湊了近來,白黎清眸怔了下, 腦袋往後縮,說:“你我本無緣,全靠我花錢。”
聽到這話, 男人氣息一落, 說:“白黎, 你怎麽那麽欠收拾啊?”
“你這人怎麽那麽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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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是誰要我爆錘的?”
這時兩人走到門檐下,白黎在裏面,顧明野挨着馬路, 門檐狹窄,只能擋她, 而大雨都往顧明野肩上落, 白黎擡手把傘往他身上推了一下, 說:“我說的是檸檬, 不是爆錘我, 我又沒有受虐傾向。”
此刻天色陰暗,顧明野的眼眸綴着一點星光朝她墜來,白黎發現他的眼睛是亮的,每次這樣微歪頭看人時,好像有星星要落下。
她心跳撲通炸了一下,可惜他長了一張嘴:“不見得,虐虐試試。”
白黎:“……”
兩人走到檸檬茶檔鋪,白黎看了眼招牌,一點都不想喝,她懷疑顧明野是故意捉弄她的,硬着頭皮點了一杯基礎款。
拿過來喝了一口,眉尖皺起。
顧明野呵笑了聲:“喝完啊,小受虐狂。”
白黎晃了晃吸管,說:“這個味道好特別,又酸又甜,你要不要喝。”
顧明野目光落在那道吸管上,白黎才反應過來,轉身跑到茶擋口又拿了一根吸管,換上後,遞到顧明野面前。
他怎麽會看不出她的把戲:“就是不想喝吧,什麽又酸又甜。”
白黎睜着一雙認真的眼睛說:“你不知道了吧,人的舌尖是嘗甜的,兩側是酸,你喝上一口,先在舌尖品一品,然後用舌頭兩側,你就可以試到兩種味道。”
顧明野聽她在那兒說得頭頭是道,剛要開口,就見她張嘴把舌尖伸了出來,那小蛇一樣光滑的粉紅色,朝上勾了一下,給他看舌底。
“看清楚了嗎?”
粉色小蛇藏了回去。
顧明野說:“沒看清。”
白黎輕嘆了聲,搖頭:“你喝葡萄酒的時候就可以這麽品啊。”
“我喝個檸檬茶還品出葡萄酒了。”
他說完把吸管送進嘴裏,白黎看見杯子裏下滑的水線,高興道:“喝大口一點,讓嘴巴充滿檸檬汁,這樣你就能嘗出味道了,怎麽樣,是又酸又甜嗎?”
顧明野看着她亮亮的充滿期待的眼睛,喉結滾下,說:“甜死了。”
檸檬茶讓他一口氣喝了大半杯,非常好,還剩下半杯,她接了回來,換上自己的吸管。
兩人往菜市場進去,一股濃重的腥味就湧入鼻腔,她擡手捂住鼻尖,說:“有點惡心。”
顧明野手裏的傘轉了個方向,說:“往那兒走。”
白黎挨着他,菜市場的路狹小,海鮮檔口前積水甚多,她的腳猶猶豫豫地往下落,手裏還提着杯檸檬茶,在一股打滑的預感湧來時,她的手下意識挽上顧明野撐傘的臂彎。
潛意識裏抓緊浮木是人的求生反應,她說:“借我挽挽。”
顧明野沒說不行,只是長腿放慢了速度,他走一步,她就貼上來,一把傘撐開的天地太小,她擠進來的時候,一股綿軟就撞上他的胳膊。
他往前走一步,她就跟着來,第二次,又撞了一下。
很輕,以至于她只在意腳下的積水,而沒有發覺這股摩擦隔着衣料生熱,像酒檔裏釀的雪白米酒,酵母在水裏滋滋冒着泡。
一直走到花檔門口,白黎才松開他的手。
顧明野數了一下,那股綿軟擠了他六次。
胳膊都硬了。
“在這呆着。”
他板硬地落了句話。
花檔在菜市場的出口,來買完菜的人看到合适的就會帶一束回去。
白黎聞到了花香,憋着的氣終于能喘了,“我們中午不吃海鮮了吧,剛才聞到都犯惡心。”
她說着擡手揉了揉胸口,穿的還是她來夏浦島那天的白色泡泡連衣裙,方領口,露着一雙精致如蝶翼的鎖骨。
顧明野看到左邊的鎖骨裏,藏了一滴水珠。
“嗯。”
他應了聲,轉身甩了下手裏的長柄傘。
白黎往後退了半步,“那我在這等你。”
“嗯。”
他肺腔落了聲。
白黎又說:“家裏有花瓶可以插嗎?”
顧明野看了她一眼,白黎歪頭,“我知道我長得漂亮,像個花瓶。”
他勾唇笑了聲,笑過之後就愣了下。
白黎說:“可以插花的就行,塑料瓶這些有嗎?”
顧明野斂着眼睑,有道暗影掃落,“除了你這個花瓶,沒有別的。”
白黎自覺有些難辦,“那我買花還得再拎一個花瓶回去,可以嗎?”
屋檐外的雨水淅淅瀝瀝地落,兩人站在狹窄的門廊下避雨,男人說話的聲音都帶着潮濕的熱:“花錢買了就要用。”
白黎仰了仰下巴,終于找到她擅長的門道了,驕傲道:“這個很好玩的,我可以教你插。”
“買一個就行了。”
他說。
白黎點點頭,“還不知道能不能挑到合适的,我還是先挑花吧,什麽花配什麽瓶,如果是高杆兒的,就要配細長的瓶身……”
說着,她發現顧明野的目光落在她臉上,白黎語氣打了個結,說:“你去買菜吧,不用陪我挑。”
她剛才啰哩啰嗦的,他這個對插花沒興趣的男人肯定不耐煩了。
本來就對她不耐煩。
“就在這呆着,別亂跑。”
白黎點頭:“傘都讓你拿走了,我可不淋雨。”
顧明野下巴挑了下,示意她進花店,等她進去了才走。
搞得好像要分別似的。
但這個念頭冒出來的瞬間,白黎心裏忽然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情緒,把她放在低落的邊緣,往前一走就會掉入失落的幽谷。
一簇簇鮮花從養水盆裏茂盛而出,有幾株粉嫩的小山茶夾在中間搖頭晃腦的,就放在花店的門前攬客,白黎蹲在角落裏挑出花株插進花瓶裏擺弄。
買一個玻璃瓶,這樣時時都可以換新鮮的花枝,夏浦島這樣的天氣最适合養花了,陽光充足,雨水豐沛,而顧明野的家又那麽可愛,應該有花的。
就在她抱着滿滿當當的花瓶站起身時,面前的雨簾下停來一輛車身銀亮的賓利。
白黎心頭猛然一緊,看見後車廂的玻璃窗滑落,一張輪廓矜貴的側臉映入瞳孔,男人眉眼溫沉,對她道:“小黎,在外面玩夠了,該回家了。”
眼睫下浮着潮濕的水霧,周牧覺讓人下來接她。
一柄寬大的傘撐在她的頭頂,保镖低聲說:“小姐,我們已經等了您一天。”
白黎扯了下唇,看向周牧覺:“一天很多嗎?”
男人霧色一樣的眉眼微凝,“喜歡花,家裏有的是,那些野花而已,扔了吧。”
“我喜歡什麽是我的自由,不用你管。”
周牧覺揉了揉太陽穴,說:“又賭氣,你不喜歡誰也是你的自由,那哥哥分了,行嗎?”
白黎眼瞳忽然變得潮濕,周牧覺總是這樣,他談什麽女人是他自由,然後見她不高興就會說分手,好像是為了她,白黎成了那個招圈子讨厭的刁蠻小姐。
“你拿我當你分手的借口!”
“難道我看着你不高興嗎?”
白黎心裏有酸酸澀澀的東西湧出,卻找不到出口,胡亂地撞着,她抱着花瓶往後退,忽然,身後熨來一道寬闊的溫熱,胳膊讓一道大掌圈住,把她從一道黑色的大傘下輕帶到另一片天地裏。
“小姐!”
保镖正要來抓她,卻見一道高大的身軀擋在白黎身前,傘面一壓,把人往後逼退,冷冽的眼眸隔着雨幕朝車裏的男人望去。
那是一種警示。
白黎抓着顧明野的衣角,故意說:“你怎麽才來啊,我等你好久了。”
她說出口才發現,聲帶裏滾着水泡,像是一掐,水就要從眼眶裏冒出來了。
顧明野的大掌從她胳膊往下落,圈住她的指尖,修長的骨節嵌入她的指縫,嚴絲而合,語氣是和剛才的冷冽截然不同的溫柔:“又忘了帶傘,回家吃飯。”
眼前的保镖長手截住,白黎這次敢走上前,對他說:“我爸爸都攔不住我,你算什麽?”
這句話讓坐在車裏的周牧覺神色一沉。
白黎把顧明野手裏的菜拿了過來,遞到保镖面前,說:“幫我送回家,謝謝,我餓了,要野花給我做飯吃。”
她說“野花”的時候,目光看了眼周牧覺。
“走吧。”
她牽着顧明野的手走入巷道裏,一副高傲的甩人姿态。
而身後的車一直跟着他們,白黎抱着插滿鮮花的花瓶,顧明野撐着傘低頭看她,說:“野花?”
白黎“嗯”了聲,“周牧覺說你是路邊的野花,讓我不要采。”
顧明野呵笑了聲,“真行。”
白黎被他這聲笑掃落了心頭的積郁,忍不住說:“那他還是爛菜葉呢。”
“嗯,繼續罵,哄得我有點開心了。”
白黎“撲哧”笑出了聲。
“賓利都不坐,要跟我走路啊。”
他忽然斜落了道目光,看着她。
白黎努了努唇,“他要接我回去,連車都不願意下,還比不上你這朵野花呢!”
顧明野眉梢一挑,勾起道笑,輕嘆了聲:“哄得我好開心。”
白黎垂着眼眸,說:“我又不是傻子。”
顧明野換了手撐傘,摟上她的肩膀,說:“那你靠近我點,把他氣死。”
白黎胳膊壓在他堅實的胸膛上,黏密的雨水像一張網,把他們捆縛住,她說:“夠近嗎?”
顧明野“嗯”了聲,低下頭把傘傾到她的頭頂。
一直到家門口,白黎把手伸到保镖面前,“菜還我。”
顧明野看着她,小豬還挺聰明,讓人幫他拿菜,好騰出手摟她,氣死人兩遍。
白黎拿過菜,面無表情道:“好了,你們走吧,我要吃中飯了。”
“小姐!”
“你敢碰我,我男朋友就砸死你!”
顧明野閑閑道:“前面那條街就是派出所,想談談?”
保镖還堵在門口,白黎拉着顧明野的手徑直往前走,對方不敢碰她,只能被步步逼退。
“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麽?”
車裏的周牧覺開聲,白黎已經聽出他的脾氣很不好了。
“我說了讓你今天來接我,但我說了要跟你走嗎?”
周牧覺臉色冷寒,“白黎。”
回答他的是大門落鎖的聲音,姑娘牽着另一個男人的手在大雨中走入他的家裏。
直到收了傘,白黎的呼吸還在起起伏伏地不紊,顧明野低頭看她,沒出聲,只是用指腹擦了擦她臉頰上的水珠。
白黎裙身都浸了水色,抱着花瓶說:“有剪刀嗎,我要修理一下這些雜葉。”
顧明野把花瓶放到桌上,再給她拿了把廚房用剪,“小心手。”
白黎的心像一根根枝繁葉茂的花株,“雜葉太多要清理掉,不然就會跟花蕾搶營養。”
顧明野替她把花株拿了出來,她剪了葉子和長枝,認認真真地給花瓶都插好,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只有窗外的雨水和身上潮濕的呼吸在細密地墜落。
等把花插完,白黎的心情也好了,周牧覺的出現實在令她情緒不妥,她已經不喜歡被左右了。
“好看嗎?”
白黎朝他眨了眨眼。
顧明野看她抱着花,指腹穿過花瓣落在她臉上,把她上面沾染的水珠都抹掉,他湊得很近,那花蕾被他落了呼吸而香氣愈甚,“把花枝修理好了?”
白黎點了點頭,“是啊,你看,空了不少,花瓶口不擠了。”
他的手擦了水珠卻沒有收回,而是轉到了她的唇上,白黎感覺到細微的電流滾過毛孔,酥酥麻麻地惹着她。
顧明野的眼睛壓得很近,隔着一簇花,他說:“清理好了,那我這支野花,可以插進去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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