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菟裘鸠聽了菟裘彥的話立刻意識到樊氏這位姐姐跟她關系并不好。

他們兩個說話之間,大樊氏便帶着兒女進來給父母道安了。

行禮之後,又是姑嫂姐妹見禮。

只看這個場面是看不出姐妹兩個有什麽不對的。

就在菟裘鸠這麽想着的時候,大樊氏眼一掃就看到了他,不由得問道:“這又是誰家的小郎君?”

樊氏縱然不喜歡姐姐也要把表面功夫做好,便介紹了一下菟裘鸠。

大樊氏在聽說菟裘鸠是養子的時候上下打量了好一會,眼神透着一股精明銳利,看得人很不舒服。

大樊氏倒是沒說什麽,主要是這小郎君看上去太漂亮了一些。

這屋子裏樊家的小輩和她的兒女都加起來都沒人家好看。

在秦王的帶動下,秦國從上到下都是标準的顏控,哪怕這孩子是她死敵的養子她也不忍心惡語相向。

于是她眼睛一轉便笑着說道:“那我便恭喜阿妹又多了一個兒子,如此也好,之前阿姐便十分擔心,只有彥兒一個兒子将來可怎生是好,現在好了,不過啊,孩子多了也鬧騰的很。”

她說到這裏沒給樊氏插嘴的機會又笑道:“不過你就兩個孩子,倒也不需要操心許多,像我家裏這麽多孩子才叫頭痛。”

菟裘鸠站在一旁聽了半天才聽出來合着對方在炫耀自己孩子多?

一開始他還覺得這樣的炫耀有些無聊,不過很快他就反應過來,這年頭講究多子多福。

孩子多還都養活了那的确是值得炫耀的事情。

一旁的樊氏倒是淡定平靜,十多年了,她那個姐姐沒少用這件事情刺她,她一開始也不是不焦慮,然而這一份焦灼都被菟裘閱安撫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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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菟裘彥雖然不愛讀書,但也是個聽話的好孩子,他們一家三口和樂融融,而她姐姐在家中還要防着妾生子,她也就沒那麽在乎這件事情。

如今聽到姐姐這麽說,她甚至還能笑道:“難怪我見阿姐略微憔悴了一些,想來是太過操勞,阿姐也要注意身體才行。”

大樊氏一聽臉上一僵,任何女子都不希望聽到別人說自己老,尤其是這話從“競争對手”嘴裏說出來就更添一份嘲諷。

她咬了咬牙,勉強壓下情緒,保持着微笑說道:“阿妹說的是,沒辦法,誰讓二郎最近讀書太過用功,都不顧自己身體,弄的險些生病,我得多照顧他才行。”

此時姜氏開口問道:“哦?二郎可是生病了?”

大樊氏立刻說道:“之前小有抱恙,如今已是好的差不多了。”

樊信崴這才說道:“用功雖好,但也不要太過好費心血,年紀輕輕拖垮了身體不是什麽好事。”

大樊氏微微垂頭:“阿爹教訓的是,不過這孩子也算是争氣,如今已經正式出學室。”

她一邊說着還一邊得意看了一眼樊氏。

衆人誇贊了一番二郎聰明,大樊氏更是得意,轉頭看了一眼菟裘彥笑着問道:“彥兒與我家二郎同年,不知如今學到了哪裏?若是有不懂的地方不方便問師傅,可以來我家問二郎。”

菟裘鸠恍然,哦,在這兒等着呢。

他轉頭看了一眼菟裘彥,發現菟裘彥已經低着頭,臉上脹得通紅,顯然很是難堪的樣子。

菟裘鸠皺了皺眉,菟裘彥雖然讀書的時候喜歡耍賴,但也不是完全不認真。

這年紀的男孩子貪玩容易被各種事物吸引都是很正常的事情,菟裘閱都對菟裘彥的學習進度很滿意。

要菟裘鸠說,從學校畢業不算什麽,真正要看的還是出社會。

多少學校裏的學霸出社會之後水土不服。

可菟裘彥這年紀正是自尊心強的時候,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被下面子,着實有些難堪。

這大樊氏實在是不講究,成年人間的争鬥扯到孩子身上就算了,還把矛頭對準孩子,實在不合适。

不僅僅是他,屋內所有人都不是很開心地樣子。

連親生父母都對她不是很滿意,尤其是姜氏對樊氏這個庶女比親生女兒還親近一些,足以看出大樊氏人品大概不太行。

樊氏更是如此,她的寶貝兒子她自己罵得,別人卻是罵不得的。

她語氣生硬說道:“彥兒病了許久,進度自然拖慢了一些。”

“哦,原來如此,現在想來大安了?那可要努力了啊。”大樊氏嘴上說着這些,臉上卻是不相信的樣子。

菟裘鸠忍了半天還是有些忍不了。

他知道大人說話小孩子最好少插嘴,但樊氏和菟裘彥都是他非常在乎的人,這麽被人擠兌他看不過去。

他掃了一眼跽坐在大樊氏身邊的幾個孩子,其中一個男孩子挺胸擡頭看上去十分得意的樣子,想來就是大樊氏的二兒子,翟家二郎。

他裝出一臉好奇地樣子,轉頭看菟裘彥問道:“兄長,律書難背嗎?”

菟裘彥不知他為什麽這麽問,但還是說道:“還……還行。”

翟二郎嗤笑一聲:“還行?那你不還是五天都沒背下來一卷。”

菟裘彥抿了抿嘴,想要反駁卻又沒辦法反駁。

菟裘鸠擡頭看向二郎問道:“那你背的很快嗎?”

翟二郎看了一眼菟裘鸠蔑視說道:“我三天便能背一卷,不過,你應該沒見過律書吧?”

菟裘鸠腼腆地笑了笑:“是沒見過,所以好奇得多難背,三天背下來就能被稱之為聰明。”

翟二郎揚起下巴:“怕是你看都看不懂。”

菟裘鸠一臉好奇看向樊信崴:“外祖,真有那麽難嗎?”

樊信崴心念一動,很想知道這個孩子的上限在哪裏,便對旁邊的隸臣說道:“把《封診式》

第一卷 拿來。”

過不多時,隸臣将那卷拿了來,樊信崴笑着将竹簡遞給菟裘鸠說道:“你且看看難不難。”

樊信崴選這一卷也是有道理的,菟裘閱如今是文無害,負責複審,經常需要跟這東西打交道,将來無論是菟裘彥還是菟裘鸠很可能要子承父業。

翟二郎見樊信崴對菟裘鸠和顏悅色頗有幾分不服氣,外祖家對他們客氣卻不親近,如今對着一個跟他們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人都比對他們要溫和,自然會有情緒。

十幾歲的少年郎還不會遮掩,家教再好也有些忍不下來,便說了一句:“就怕有人連字都認不全。”

菟裘鸠看了他一眼沒說話,起身伸出雙手小心接過《封診式》開始看。

這東西他之前的确沒看過,上面也的确有他不認識的字。

他也不避諱,遇到不認識的字就去問樊信崴,樊信崴倒是有耐心,會告訴他怎麽念什麽意思。

同時他也确認菟裘鸠的确是沒有看過這一卷。

翟二郎看着他們祖孫和樂的畫面更覺刺眼,只是被母親看了一眼之後便不敢再多說什麽。

菟裘鸠從頭看到尾也沒用多久,一卷竹簡上能寫多少內容呢?寫太多會重,不方便觀看,所以一般都會分成好幾卷。

在他看書的時候其他人也沒等着他,而是繼續聊天,只有樊信崴讓他坐在自己身邊偶爾教導一下。

大樊氏自覺贏了樊氏一頭很是得意,之後雖然時不時還會刺樊氏一兩句,但卻沒有剛才攻擊性那麽強。

菟裘鸠偶爾聽得一兩句也抿嘴忍了沒說話,半個時辰之後,菟裘鸠起身将竹簡交還給樊信崴。

樊信崴問道:“為何不讀了?”

翟二郎終于找到機會吃了一口點心漫不經心說道:“怕是看不懂吧?”

菟裘鸠微微一笑:“已經記下來,便不需再看了。”

樊信崴略有些訝異:“記下來了?”

菟裘鸠認真說道:“記下了,若是外祖不信,盡可考校。”

室內頓時一片安靜,所有人地目光都集中到了菟裘鸠身上。

樊信崴将信将疑說道:“那便背一背吧。”

菟裘鸠立刻從頭到尾背了一遍,中間甚至沒有任何停頓,自然也沒有錯誤。

樊信崴一雙眼睛越聽越是明亮,等他背完忍不住又抽查了幾句。

然而他說上一句,菟裘鸠就能迅速接出下一句,流利程度可不僅僅是記下來那麽簡單,仿佛是已經背的滾瓜爛熟。

翟二郎剛炫耀完自己三天背一卷,如今就有人半個時辰背了一卷,一瞬間就把他比的似乎也沒那麽聰明,他忍不住說道:“他……他定是以前背過。”

菟裘彥看了翟二郎一眼說道:“我阿弟剛剛還有字都不認識,若真背過怎會不認識字?”

翟二郎到底年少,控制不住表情便顯得有些氣急敗壞:“誰知道他是不是裝模作樣!”

這的确沒辦法證明。

菟裘鸠淡定看了他一眼說道:“剛剛諸位娘子閑聊之語我也都記下了。”

衆人:你剛剛不是在背書嗎?

姜氏頗覺神奇:“你且說說我們都說了什麽?”

菟裘鸠略一回憶便從中訴說,他不僅能複述出衆人閑聊之語,甚至連語氣都拿捏的略有幾分意思。

若說背誦律書可能是他裝作沒看過,這種複述就已經不僅僅是過目不忘,而是過耳不忘的地步,萬萬做不了假。

樊信崴看着菟裘鸠半晌,才擡頭對樊氏說道:“你有此一子,也算運道,可要好好教養才是。”

樊信崴心中可惜,這般聰明地孩子怎麽就沒投生到他家?

更可惜這孩子前面十幾年都已經被耽誤,若是自小便認真教導他,怕不是甘羅第二。

菟裘鸠沒有什麽心思當甘羅第二,他能背書背那麽快是因為理解了其中意思。

他在這個時代是不認字,但他讀過書啊,讀書最重要的是培養邏輯思維,增強學習系統性,簡單來說背書也是有技巧的,單純死記硬背當然很慢。

這兩樣他都不缺,再加上腦子的确好用,當然比同年齡小郎君要強上一些。

至于複述對話,閑聊又不會聊太過高深的東西,很容易記住。

樊氏臉上終于浮現出笑容,微微欠身說道:“女兒牢記阿父教導。”

一旁的大樊氏心頭憤憤,忍不住說了句:“阿妹運氣真好,看來彥兒以後要靠你家二郎提攜了。”

居然挑撥他們兄弟感情?這不能忍。

菟裘鸠擡頭看着大樊氏認真說道:“出學室只是第一步,為官之後才是重中之重,現在提這些為時尚早。”

他一邊說一邊看了一眼翟二郎。

翟二郎不服氣的剛要說什麽,大樊氏卻一反常态的按住了他。

主要是大樊氏此時才想起來她會跑回娘家主要就是為了翟二郎。

她夫家條件一般,前些日子公公剛因為犯錯被降職,如今翟二郎出學室要謀求官職,她怕夫家用不上力,便想請父母幫一幫。

結果沒想到樊氏也在這裏,她見到樊氏就忍不住要跟她一較高低,險些忘了正事。

她微微一笑說道:“正是如此,二郎已經能做官,的确要更努力才行。”

她說着又看了一眼菟裘彥,意思就是她兒子已經做官,而菟裘彥還要繼續上學,終歸是菟裘彥不行。

菟裘鸠再厲害又怎麽樣?又不是樊氏親生子。

她說完轉頭看向父母又是另外一副模樣,小心問道:“阿爹阿娘,你們看,二郎出仕當如何?”

樊信崴平靜說道:“我聽聞長安鄉空缺一亭長,若是二郎有心,可試一試。”

大樊氏微微一愣,亭長?如果只要做亭長的話,她夫家也不是不能幫忙,可她來找娘家就是為了讓兒子起步高一點。

哪怕不當縣令也能當縣丞啊。

可父親這意思……似乎并不想幫忙。

大樊氏有些着急便說道:“二郎年少,只怕難以勝任。”

“那便不去,等待征召入伍吧,我大秦終究以軍功為重。”樊信崴十分幹脆,沒有任何幫大女兒的意思。

大樊氏又想要說情,姜氏卻說道:“今年天旱,糧食減産,臨民官不好做,不若再等一等吧。”

她比丈夫要委婉一些,但意思卻是一樣的。

大樊氏見父母都這般說,心中恨恨卻又不敢說什麽,如今他們家還是要依仗娘家的,同時心中也恨丈夫不争氣。

不過一想樊氏的丈夫菟裘閱跟她丈夫爵位相當,她心裏便舒服了一些。

就在這時候,有一名隸妾喜氣洋洋過來說道:“郎君,娘子,剛剛二娘家中來人說二娘家郎婿得立大功晉爵官大夫。”

作者有話要說:

菟裘鸠:你要是跟我比學習,那我可就不困了啊。兔兔挽袖.jpg

時間好快哦,都臘月二十九了,小可愛們都放假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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