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驚喜來的太突然,菟裘鸠聽到這個消息時人都有些懵,一時之間略有些反應不過來。

等聽到樊氏跟菟裘彥的恭喜聲時才回神,但還是覺得有些不可置信。

他居然有爵位了,雖然只是最低等的公士,但那也是爵位啊。

有了爵位就有宅有地,他這算是直接跨越了階級,從無産者變成了有産者。

不過高興之後,菟裘鸠很快回神,忍不住心生疑惑,他怎麽突然有爵位了?

他什麽都沒做,怎麽會給他爵位的?

要知道就算是有爵者的兒子除了被确定為繼承人的那個之外,其他人要是沒有通過自己努力得到爵位,最後也只能淪為黔首。

嗯,別說有爵位的人,就算是秦王之子,正經的公子,如果等兄弟登基為王的時候還沒有爵位,也只能去當黔首。

不得不說從這一點上來看,秦法還是比較公平公正的,只不過這些人沒有爵位的概率很低而已。

菟裘鸠擔心菟裘閱又做什麽非法之事,憂心忡忡問道:“阿父,這爵位是怎麽來的?”

哎,天天擔心養父違法犯罪搭上前途,真讓人心累。

菟裘閱給菟裘鸠的發髻戴上了褐色包巾,欣賞了一會才笑着說道:“最近秦王下令重開納粟拜爵,為父便為你去捐了一個回來。”

菟裘鸠微微一愣,納粟拜爵?

這個他是知道的,只是秦國很少會開啓這種模式,上一次啓動納粟拜爵還是在秦王政四年,主持這件事情的是呂不韋。

當時因為蝗災使天下大疫,嚴重影響了稅收,所以不得不用這種辦法。

這都是十五年前的事情了,如今居然又一次開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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菟裘鸠不由得問道:“是因為今年大旱嗎?”

菟裘閱嘆息說道:“正是,今年收成不是很好。”

菟裘鸠心說也不僅是收成的問題,十五年前秦國的地盤沒這麽大,所以蝗災會影響全國,如今哪怕大部分地區幹旱少雨,但總有地方是下雨能有收成的。

最大的問題還在于秦王嬴政覺得時機已到,想要攻打趙國。

大旱減産的後果就是軍糧供應不足,估計是在預估稅收之後,秦王政果斷采取了這個措施。

只不過,就算這樣爵位也不是那麽好得到的,說是捐糧食得爵位,但需要整整千石糧食才能拜爵一級,但也只能一級而已。

千石糧食是什麽概念?

菟裘閱如今的歲俸是三百石,這相當于菟裘閱三年多的歲俸。

聽上去好像不多,可菟裘閱這個爵位是多少人窮其一生都達不到的。

普通百姓種出來的糧食交完稅夠自己吃就不錯了,哪裏還有這個能力?

菟裘鸠腦子裏過了一圈之後有些不安說道:“阿父應當借機為自己拜爵。”

菟裘閱再升一級就是公大夫,到時候見縣令和縣丞都可以揖而不拜,得到的田産跟宅地也更多一些,比他這個公士要劃算許多。

菟裘閱失笑:“那卻不能,這次大王規定,不更以上者不可納粟拜爵。”

菟裘鸠微微一愣,立刻明白,從不更開始就可以不用服更卒之役,算是一個門檻,秦國的許多建設都是依靠這些更卒來進行的。

而且更卒不僅僅是進行基建,他們還會進行一些基礎的軍事訓練。

可以說秦國全民皆兵并不是什麽誇張的說法。

眼見菟裘鸠還想說什麽,菟裘閱面色變得嚴肅一些說道:“為父為你拜爵更多是為保全你性命。”

菟裘閱很擔心菟裘鸠回去之後會活不了多久,如今菟裘敦一無所有,只剩下一間宅子,菟裘鸠回去怕是要做很多事情。

本來身體還沒完全調養好,再加上菟裘敦脾氣暴躁,時不時就會對菟裘鸠動手。

他們家就算時時刻刻關注菟裘鸠有什麽用?難道還能天天盯着嗎?

在這種情況下說不定一個疏忽,這孩子就死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了。

如今菟裘鸠有了一個爵位,菟裘敦就算是為了爵位給的歲俸和田宅下手的時候都要輕一些。

像是公士這種爵位是無法繼承的,秦國實行降等繼承,公士本來就是最低爵位,還能怎麽降?

更何況就算是繼承也是兒子繼承老子,菟裘鸠又沒孩子,他若身亡,到時候田宅和仆人都要回收。

菟裘敦如今生活窮困潦倒,一個爵位帶來的好處對他而言就是救命稻草,沖着這一點他對菟裘鸠也要好一些,起碼不能再像以前一樣不在乎菟裘鸠死活,說動手就動手。

菟裘鸠很快想明白了這一點,知道菟裘閱這是用糧食給他買了一個護身符,不由得鄭重拜謝:“多謝阿父關愛,孩兒銘記在心。”

菟裘閱想了想又說道:“你之前說得在理,只是為父派人去看了一下你原來的家,如今已經破敗不堪,菟裘敦過得很是不堪,你若回去必然吃苦,不如再等一段時間,等暑氣全消之後再回去。”

菟裘彥當初因為中暑差點沒了性命,從那之後家裏就特別注重消暑,如今三伏還有一個尾巴,怎麽也要等七八月份,不冷不熱的時候才好讓菟裘鸠回去。

菟裘鸠一想也沒差多少時間,便也沒有反對,正好趁着這段時間多看點書多記一點,到時候免得還要張口跟菟裘閱要很多書。

這年頭的書很珍貴,一次性要很多他也不好意思。

眼見菟裘鸠乖巧答應,菟裘閱便摸着他的頭說道:“還有,你的賜田為父做主為你選在了家中田産的旁邊。”

菟裘鸠聽後頓時有些激動,歲俸和爵位雖然讓他開心,但不知道為什麽擁有土地才是真的讓他內心安定了許多。

就好像是一顆蒲公英種子,終于有了落地生根的地方一樣。

他心裏有些癢,忍不住問道:“阿父,我能去看看嗎?”

菟裘閱看着他興奮地樣子失笑說道:“去吧,只是外面暑氣未消,多備一些冰和去暑的藥丸。”

菟裘鸠除了讀書之外,難得對什麽東西這麽感興趣,菟裘閱當然不會拒絕他,更何況菟裘鸠的确是要去看看。

因為以後可能要菟裘鸠自己種地才行。

他們家不需要親自耕田是因為有足夠的隸臣可以派遣去耕種,甚至還有一部分出租給了黔首,他們只要收取租稅就行。

但是菟裘鸠他滿打滿算也就只能有一個仆人可供使喚,菟裘敦……他不扯後腿就好了,難不成還真指望他種田?

一想到這裏,菟裘閱就覺得有些發愁,菟裘鸠這弱身板哪兒吃得了種地的苦?

實在不行,他就去找可靠的佃戶租菟裘鸠的田,這樣或許更好一些。

菟裘鸠倒是沒有菟裘閱想的那麽長遠,已經開始思索之前看過的書有沒有種田相關了。

雖然他腦子裏對于種地的一些基本知識都有,但現在跟後世的氣候有差別,種植的作物也有差別,完全照搬不可取。

不過二十四節氣還是能參考一下的。

咦?

等等,這年頭有二十四節氣一說嗎?

菟裘鸠認真想了半晌才想起來,二十四節氣還是漢武帝時期派人測算得來的。

也就是說,現在種地應當有一定經驗,但還沒有形成系統。

按照漢武帝登基時間看的話跟現在其實也就相差七十多年的樣子,氣候就算有所變化也不大,所以二十四節氣應該還是很有用的。

菟裘鸠準備回頭找有經驗的老農仔細學習一下。

他知道種田辛苦,但人活着哪有不辛苦的,至少他有了安身立命的東西。

這田是他自己的,是爵位附帶的賞賜,還不用擔心被搶走,已經很不錯了!

那可是一頃田啊,頃這個單位在後世的正式場合都已經不怎麽看得到,如今換算的話就是一頃田就是一百畝。

如今的畝跟後世的大小有出入,秦王規定畝為二十四步,取一個大概平均數的話,這年頭一畝大概是五百平。

也就是說他現在有五萬平的耕地!

菟裘鸠從來沒有過這麽大面積的土地,一時之間甚至不能想象到底有多大。

他盤算了一下,這年頭主要糧食是粟,也就是小米。

小米的畝産量大概是六百到八百斤,不過這裏面還會有損耗,比如說去掉麥麸和一些空殼之類的,所以還有出米量一說。

而小米的出米量大概是在七成或者七成五。

假設按照畝産六百斤,出米量七成來算,那麽嚴格來說一畝産量四百二十斤。

再換算一下,如今一石大約等于一百二十斤,也就是說畝産量三石兩鈞。

而他有一百畝,年産量三百五十石,刨去自己的吃穿用度,或許用不了幾年他就能将菟裘閱的那一千石還上!

是的,雖然在菟裘閱而言,這個爵位是為了讓菟裘鸠保命,同時也算是小小報答一下菟裘鸠。

畢竟他那個爵位完全是依靠菟裘鸠得來的,他成了官大夫,而菟裘鸠只是一個小小的公士,總覺得他還是占了小孩子的便宜。

到了菟裘鸠這裏卻也覺得自己有一種欠了錢的感覺。

他心裏分的很清楚,菟裘閱想救的應該是原主,但原主已經失去了活下去的動力,正好讓他撿了便宜。

但是一碼歸一碼,他沒說第一是擔心菟裘閱不相信,第二也是不想讓菟裘閱有心理負擔,因為菟裘閱如果相信了那也只會平添遺憾,因為這輩子他都沒辦法再報答恩人。

損人不利己的事情沒必要做,但他心裏卻有一本賬。

所以後來給菟裘彥提供藥方一方面也是不忍看到一條鮮活生命就此逝去,另外一方面也是為了報答菟裘閱救命之恩。

至于提供制冰方法這個雖然說是為了讓菟裘閱夫婦有冰用,但他也用了啊,按照原本家裏的存冰,再節省也用不了多久。

到時候他也一樣不好過。

這也不算什麽恩惠,更何況這些東西加起來也未必能換來一個爵位。

這個酷熱的夏天賣冰或許能賺很多錢,換算成糧食也能捐個爵位來。

可問題是他不能從事商賈之業啊,要是他現在去當商人,那以後一輩子就只能是商人,遇到徭役之類的事情,首先征召的就是贅婿和商人。

不到萬不得已,還是別經商的好。

除此之外菟裘閱最近這段時間還好吃好喝地養着他,教他認字供他學習,這也足以抵消他帶來的那些好處。

綜上所述,菟裘鸠現在就覺得自己欠着菟裘閱一千石糧食。

所以對種田這件事情,菟裘鸠就十分的積極主動。

他找了個涼快的日子出去看田的時候,菟裘彥也死活跟了來。

原本菟裘彥還想騎馬,然後被菟裘鸠果斷否定——沒辦法,他是真的不會騎馬。

菟裘彥想到這裏就有些低落說道:“我還沒來得及教你騎馬呢。”

原本他想的是等天氣再涼快一點就可以教了,誰知道等天氣涼,他弟弟就要離開了呢?

菟裘鸠安慰他說道:“沒關系,等天氣轉涼,我也還是可以來找你玩啊,難道我走了你就不跟我玩了嗎?”

菟裘彥一想也是這個道理,雖然不方便,但事已至此,他不開心也沒什麽用。

于是兄弟兩人坐着馬車一路往城外走。

路上菟裘鸠随口問道:“對了,阿兄可知家中田地畝産幾何?”

雖然他在心裏已經算了一圈,但多少也知道土地跟土地是不一樣的,産量多少跟土地好壞息息相關。

他的賜田就在菟裘閱的賜田旁邊,土地好壞程度應該差不多,或許能有個參考。

菟裘彥倒是也真的知道一些,他畢竟年紀不算小,如今每年出去收租的都是他。

他立刻說道:“咱們那邊的田不錯,唯一麻煩的就是井水離得太遠,畝産的話,大概是不到兩石粟吧。”

菟裘鸠整個人一愣。

不到兩石?跟他計算得差了快一半啊!怎麽會差這麽多?菟裘彥真的沒記錯嗎?

然而菟裘彥雖然平時大大咧咧,但實際上他在很多地方都挺靠譜的,報出來的數字也沒錯。

菟裘鸠跟他再三确認沒有問題之後,想了好一會才想明白,他之前計算用的是後世畝産量。

這個時代的産量又如何與後世比?且不說工業化生産和化肥這些東西,就算同是小米,品種基因也有了巨大改變。

他嘆了口氣,轉頭看向窗外,正好看到有人正在耕種田地。

這時候粟已經全部收割,但跟冬天還有一段距離,所以一般人家都會在土地上再種植一點容易成熟的農作物。

看着間隔很大并且稀疏的地壟,他有些茫然:“怎麽隔這麽遠?”

菟裘彥湊過來看了一眼說道:“不遠啊,太近的話就長不起來啦。”

他這麽一說菟裘鸠才恍然,這年頭沒有化肥之類的東西,只能依靠土地本身的肥力,如果太近的話肯定是長不好,只能這樣稀疏種植。

再看看這些耕種的農民,大部分都用耒來翻土,幾乎沒有看到耕牛的身影。

菟裘鸠惆悵地收回目光,思索着回頭怎麽弄點好用的工具還不違法。

不是他想在法律邊緣反複橫跳,而是按照這個時代的工具生産力,他猴年馬月才能還完那一千石啊!

作者有話要說:

菟裘鸠:過年啦,來發紅包啦,評論的小可愛都有紅包哦~兔兔掏紅包.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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