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秦王進入廳堂之後眼神一掃就看到了躲在角落裏恨不得當自己不存在的菟裘鸠。

對方的表情看上去很是驚慌,那雙圓潤靈動的眼睛裏充滿了不知所措的驚慌,看上去還怪可憐的。

秦王看了他一眼就将注意力轉到了扶蘇身上。

一旁的菟裘鸠被他注視的時候總覺得自己腿有點軟。

他覺得秦王人都親自過來了,那必然是已經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

而整件事情的重點在于扶蘇公子喝了他的酒之後就倒了,這不就說明他的酒有問題嗎?

就剛剛那一瞬間,菟裘鸠已經把遺言都想好了,順便還思索着能不能求個情,這禮物是他自己獻的,別牽連他家裏人。

好在太醫令是跟着秦王一起過來的,診脈之後說道:“扶蘇公子無甚大礙,只是飲酒過量醉過去而已,睡一覺,起來喝一碗醒酒湯便好。”

他說完這句話,整個屋子裏的人都松了口氣。

太好了,大家不用擔心被問。

要知道秦王最寵愛的女兒是華璋公主,但最重視寵愛的兒子絕對是扶蘇公子。

扶蘇公子要是出什麽事情,房間裏面有一個算一個都別想跑,甚至整個少府可能都要被問罪。

尤其是菟裘鸠,作為“罪魁禍首”他都想熱淚盈眶的感謝太醫令救他狗命了。

不過講道理,剛剛那一段時間,他都懷疑是不是酒有什麽問題把扶蘇公子給喝壞了。

因為扶蘇公子就喝了一小口啊,那一口非要形容最多也就是塑料瓶裝的可樂瓶蓋容量那麽多。

就這麽一點,他就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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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敢信啊?

當然第一時間是懷疑酒水出了問題。

好在最後他是真的喝醉了。

菟裘鸠長出口氣,頗有些劫後餘生的感覺。

在場唯一不是特別意外的便是嬴政,他對兒子的酒量心中有數,在聽聞是喝了酒之後暈倒的心裏就有了幾分猜測。

只是他也不太确定,實在放心不下還是過來看了一眼。

此時聽聞太醫令的診斷也松了口氣,轉頭就看到他的準女婿紅着眼睛站在一邊,一臉劫後餘生的模樣。

嬴政忍不住笑了笑,對着菟裘鸠招了招手:“二郎,過來。”

菟裘鸠眨了眨眼,一路小跑到了嬴政身邊行禮說道:“拜見大王。”

嬴政拍了拍他的頭問道:“扶蘇酒量淺,不必太過擔心。”

在來的路上他已經聽了完整的前因後果,知道菟裘鸠已經提醒扶蘇酒勁兒大。

只是大概沒有想到扶蘇的酒量就這麽一點吧。

嬴政看了一眼外面說道:“天色已晚,你今日便留少府住一晚吧。”

少府也是在宮內,此時不僅僅已經快到宵禁,宮門也關了。

嬴政說完就讓人擡着兒子走了,他還有政務沒有處理完,以及今日本來還要把扶蘇帶在身邊論政的,現在好了,等扶蘇醒了再說吧。

雖然太醫令明确說了扶蘇是醉酒,但菟裘鸠還是提心吊膽了一整晚,睡都沒睡好,第二天早上起來精神萎靡的不行。

他剛要跟中書谒者令告辭就聽聞扶蘇公子前來。

扶蘇過來的時候看上去已經完全清醒,面色如常,唯有在見到菟裘鸠的時候,他一眼看出來菟裘鸠精神不太好,看起來是被吓壞了。

他十分不好意思說道:“昨日吓到你了吧?是我未曾聽從你的勸告,此事與你無關,你且不要放心上。”

菟裘鸠連忙說道:“沒有,我只是擔心公子身體,如今見公子安然無恙便放心許多。”

扶蘇很是愧疚:“你尚未用早飯吧?不如與我一同用餐?”

菟裘鸠雖然很想回家,但是又不好意思拒絕扶蘇。

這位公子身上有一種神奇的魅力,當他輕聲細語跟你講話的時候,就感覺無論對方說什麽,自己都只剩下點頭說好的份兒。

拒絕或者是反抗之類的念頭壓根就生不起來。

反正也只是一頓飯的時間,菟裘鸠幹脆就跟着扶蘇一路去了他自己的宮殿。

扶蘇公子如今住在華陽宮,雖然華陽宮以華陽夫人的名字命名,但實際上這座宮殿本身就是秦太子才能住的宮殿。

菟裘鸠聽說他住在華陽宮之後就覺得,雖然秦王一直沒有立扶蘇為太子,但意思其實已經很明顯就是把長子當成太子培養了。

作為準太子,扶蘇公子的生活倒是沒有那麽華貴,宮內陳設精致漂亮卻算不上新,很多東西看一眼就知道已經有些年頭了。

除此之外,早餐也是按制來,并沒有多麽豐盛。

而飯菜上來之後,菟裘鸠發現他面前的食物都很符合他的口味并且他這裏的東西跟扶蘇公子那裏的還不太一樣。

顯然是扶蘇公子按照他的口味吩咐廚房準備的。

菟裘鸠深深覺得這位公子自殺之後能夠成為許多人心頭的白月光是有道理的,他的溫柔細膩不是表象,而是到了潤物細無聲的程度。

這頓飯菟裘鸠吃的還是挺開心的。

這年頭沒什麽食不言寝不語的習慣,在用餐的過程中,扶蘇公子也會跟他說話。

只不過他們兩個終究不熟,共同語言不多,最後扶蘇公子幹脆就說起了曲轅犁和耧車。

昨天扶蘇公子只是随口一提自己被派去盯着這兩樣東西的制作和使用。

而今天提起這件事情之後,扶蘇公子就說的細致了一些,甚至還跟菟裘鸠探讨了一下使用過程中遇到的一些問題。

菟裘鸠被問到這些問題的時候略有些不知所措,他知道曲轅犁怎麽做,但不知道那東西怎麽用啊。

別說他沒下過地,就算是在農村長大,他穿來之前也沒有地方用曲轅犁了,他最多也就是通過一些歷史記載的資料給扶蘇一些建議。

還好,他當初沒說這東西是他發明的。

實在應對不了的問題完全可以耍賴表示:“琅嬛書院就記載了這些,剩下我亦不知。”

不過不得不說,扶蘇公子提出的那些問題證明他真的認真了解并且推廣這兩樣農具,甚至可能還親自上手過。

這樣一想,祖龍會派扶蘇公子親自督導,想來也是知道兒子認真負責,從另一方面講他對這兩樣農具應該是很重視的,這就讓菟裘鸠放心不少,有了新的農具,秦國現在空置的許多荒田或許就會有人去墾荒。

不過,哪怕個人耕種過面積随着生産工具的先進而變更多,提升也還是有限,想要提升産量第一是要解決品種問題,第二就是解決肥料問題。

菟裘鸠忽然想起之前他還想弄肥料來着,張了張嘴,看着扶蘇那張光風霁月的臉,他忽然又有些說不出口。

感覺那種東西讓眼前這人聽了都好像是在冒犯對方一樣。

一頓飯吃完,也算得上是賓主盡歡,菟裘鸠對扶蘇公子的了解更多了一些,這個名字這個人在他眼裏都更加立體了一點。

而扶蘇公子也覺得菟裘鸠算是難得能跟他說上話的人,最後他甚至是親自扶着菟裘鸠上馬車,将他送出了宮。

這讓菟裘鸠頗有些受寵若驚。

而在菟裘鸠的馬車離開華陽宮之後,扶蘇轉頭對身邊的心腹說道:“阿妹這個夫婿看起來倒也還好,是個好脾氣的,她那性子,之前那幾個就算平安無事也不适合,也不知父王為何這般着急給阿妹找夫婿。”

扶蘇并不知道華璋公主身上的秘密,站在兄長的角度,只覺得妹妹年紀還小,秦國公主大多晚婚,十七八歲成婚都是正常。

如今嬴華璋過了年也才十六歲,要不是有太後薨逝這件事,只怕過不了幾天他妹妹就要嫁人了。

而菟裘鸠已經是第四個被選中的主婿,由此可見,嬴華璋年紀還不大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定下婚約。

扶蘇對于之前那三個準妹夫都不太喜歡,一個個都是纨绔子弟不說,身體還都不太好。

李蔔已經算是其中不錯的那個,卻也讓扶蘇覺得配不上妹妹。

現在這個出身上差了點,但個人條件卻是最出挑的,再加上還能時不時拿出仙界才有的東西,勉強算是配得上他妹妹吧。

扶蘇一邊想着一邊又去了一趟少府,昨日因為醉酒他耽誤了許多事情,今天要補上才行。

而此時坐在車上的菟裘鸠正在認真思考,如果他讓人去收集糞便之類的東西會不會被爹媽揍。

畢竟這玩意又髒又臭,哪個正經的官宦子弟會去碰這玩意啊?

可這些卻是發酵糞肥的原材料。

菟裘鸠這一次是打算先發酵肥料,自家田産使用肥料有效果之後再獻上去。

要不然總不能上下嘴皮子一碰,說是琅嬛書院記載就讓秦王下令去讓人收集糞便吧?

當然最主要的是他擔心這玩意容易讓人對仙人的濾鏡破碎——仙人應該是飄然除塵的,琅嬛書院記載農具已經算是很接地氣了,現在連糞便都利用上……讓人不得不懷疑這些仙人到底是怎麽發現糞便發酵就能施肥的。

哦,還有一種可能性就是大家拒絕相信這件事情,不讓自己心中仙人的濾鏡破碎,那麽自然就是質疑菟裘鸠。

菟裘鸠現在很清楚,他說這些話會被取信主要是之前的确做出了東西,是用實績讓大家相信的。

而這種信任也很容易被打破,除非他能拿出強有力的證據。

這一次他不打算再說糞肥是琅嬛書院記載,而是作為自己無意中的發現。

正巧前些時日他也在種花,也不算沒有借口。

他盤算了一下,如今自己是手裏一共有四個仆人,除了水生之外,另外三個都被他放在了新宅子裏。

倒不是不信任這三個人,這三人既然成了他的仆役,那麽這一輩子身家性命就都在他手上了。

這三個人放到新宅子裏主要是那裏的确需要人看管,而且菟裘鸠也擔心這三個人無法融入菟裘家。

其實他們過來也比較尴尬,他們的主人是菟裘鸠,除了菟裘鸠之外別人的話他們是不需要聽的。

那麽問題來了菟裘閱和樊氏作為菟裘鸠的父母,他們要不要聽這兩個人的話?

聽的話,那他們算是誰的仆人?

為了避免這麽複雜需要考驗仆人的事情發生,菟裘鸠幹脆就直接避免。

現在倒是正好讓這些人去想辦法收集糞肥。

想到這裏,菟裘鸠就直接讓馬車去了新宅子那邊。

那三名仆人被扔到這裏,一天到晚都見不到新主人,一個個都很惴惴不安,生怕會被主人所抛棄,現在主人親自過來讓他們做事情,他們倒是都很開心。

但是……這任務的內容也太讓人猝不及防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菟裘鸠:堂堂公子站在一堆牛糞旁邊檢查發酵情況……那畫面太美,不想看。兔兔雙爪捂眼.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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