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1)

這?跟活着有什麽關系。

春荷沒有解釋的意思, 看向?江芝,微微低頭:“你應該不知道我們說的老地方?是在哪兒吧?”

江芝看不出春荷的想?法,微微搖頭。

“老地方?就是谷堆後面的破木屋。”

江芝微微愣了下?, 倒不是不知道地方?,只是沒想?到春荷這?麽容易說出來。

夏秋時候,糧食曬好堆成?堆。在送去公社的前?幾天,都需要有人住木屋裏輪班守着。

一年用?的次數也不過兩月, 其餘時間都是拿鎖随意鎖着, 平日裏是不會?有人去。

江芝是真有點看不懂春荷了。

春荷似下?了什麽決心, 笑的風情:“不如這?樣, 我們做筆生意。”

“你給我一張大團結, 我後天按時間把石二柱騙過來,你帶人來捉奸。到時候, 邝如許離婚應該就很簡單了。”

江芝看向?她, 眉頭微蹙。

“當然,這?前?提是你願意有個帶娃歸家的小?姑子。如果你不願意的話, 那?你就當我在放屁。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以後還是鄰居。”

“怎麽樣?”春荷覺得這?對雙方?而言都是個劃算買賣。

“是挺劃算的, ”江芝依然搖頭, “但、你有沒有想?過你怎麽辦?這?都算搞破鞋了, 會?被大隊送到公社的。”

春荷這?跟尋死也差不多?了。

“沒事啊, 到時候再說嘛。”春荷撕下?外面那?層木讷軟弱的外殼,大大咧咧, 不以為意, “大不了就說石二柱強迫的。”

石二柱又不是個傻的。

哪兒能如她想?得那?麽好。

江芝眉間像是在思索什麽, 手?上卻不停,從兜裏掏出一張大團結放她手?上,

“這?麽爽快,”春荷彈了下?錢,“不怕我帶着錢跑路?”

“只要你不怕我男人,你随意。”江芝很淡定。

“知道你男人厲害。有男人了不起?哦。”春荷撇嘴,“不過我一向?守信,你放心,我答應你的事我一定做到。後天,你盡管帶人來吧。”

“人我是肯定會?帶的,”江芝又往她手?上放了五塊錢,“但是這?事怎麽做,你得聽我安排。”

“怎麽說?”

江芝低聲跟她說了幾句,春荷愣了半天,才笑。

“這?麽簡單?那?你這?錢我拿着可是夠虧心的。”

江芝沒再說什麽,簡單揮了下?手?,回了家。

她知道春荷不是個好的,可她也看出來了春荷的求死心。

這?事鬧到現在,無論是如許還是她都背不起?這?樣一條命。

當然,石二柱也配不上。

春荷站在原地,久久沒動,手?裏握着奢望了許久的錢,嘴角帶起?的弧度漸趨直線,而後不見。

次日,江芝起?晚了,周瑛早早做完飯給,邝如許給她端到裏屋,又從她懷裏接過糯糯。

“娘說外頭冷,嫂子,你在屋裏吃,吃完我進來收拾。”

飯都端過來了,江芝也沒客氣,端起?碗就開始喝粥。

今天做的是她喜歡喝的南瓜小?米粥,多?糖多?南瓜。桌子上的菜也都是她喜歡吃的酸甜口。

“菜也娘炒的?”江芝吃了口番茄炒雞蛋,就嘗出味了。

這?一看就是邝統的手?藝,喜歡放點糖。

“爹做的。”

江芝點了下?頭:“爹的腰好點了嗎?”

“好多?了。”邝如許低着頭,也知道因為自己讓江芝跟邝統為難了。

她剛想?開口說些什麽,就被江芝打斷。

“我今天事兒多?,你在家裏幫我看着糯糯。”

江芝也沒給她張口的機會?,伸手?捏了捏糯糯的小?手?。

“趁着你哥還沒回來,咱們把這?事給解決了。”

邝如許緊緊抱着糯糯:“嫂子,我是不是很麻煩啊?”

“還成?,不是什麽大事。以後有什麽事直接說出來,別想?太多?,都一家人。”

邝如許嘴唇蠕動,還是感動。

江芝擦了下?嘴:“再說,論事兒多?你也比不上我。”

“......”

邝如許默默合上嘴,極其虔誠地送江芝出門。

今天江佑沒來,早起?去公社的只有她自己。

她去的時候,顏凜剛去大院送完早點回來。兩人打了個照面。

江芝記性極好,看他身後:“童枕來了嗎?”

顏凜平白?吃一大瓜,差點沒噎死,昨晚家都沒回就去找個葛仲。得到的消息,也讓人崩潰。

邝哥沒消息,童枕那?小?子也沒信。

葛仲聽他說完事情,徐翠那?邊的事,他搭把手?就解決了。但紅福大隊的裏面的事,他是完全插不去手?。

只能死馬當活馬醫,讓顏凜閉着眼,全聽江芝的。可着東西用?,可着人上,也可着錢花。

只要別讓人出了事就行。

得到的消息有點糟糕,顏凜憂心忡忡回來,一夜都沒睡踏實。

“童枕被仲哥派出去收糧食了。”

“收糧食了?”

“嗯,都出去好幾天了,可能明後天也就該回來了。”

顏凜有個毛病,一說假話就愛找補。

江芝對顏凜了解不深,還覺得他說的詳細,挺像那?麽一回事的。

“算了,等他回來再說吧。”

“你在找個兄弟過來,讓他先替你一天。我有事給你吩咐。”

顏凜正?色:“好。”

事情安排好,江芝下?午看着臘梅清理豬下?水,目光留在帶血的豬小?腸上,停留一瞬。

“等下?。”

臘梅坐在雞籠旁邊,手?上帶着手?套:“東家?”

江芝看了看雞籠裏的色澤鮮豔的公雞,又看了看臘梅手?裏的豬小?腸,心裏慢慢又有了計劃。

“臘梅,你先別腌,先幫我把腸衣給刮出來。我有用?。”

“行。”臘梅也沒多?問,兌了盆溫水,又泡了泡小?腸。

江芝脫了外套,捋着袖子,深吸一口氣,擡腳就進了雞籠。

“東家,你這?是幹嗎呢?”

“借點血。”

時間轉眼來到次日上午,江芝端着盆準備去河邊洗衣服,邝如與不放心,執意要跟着。

兩人在家門口抱盆退讓間,剛好遇見溜號的春荷。

江芝看她:“洗衣服,去嗎?”

春荷穿的依舊樸素,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邝如許,拿出雪花膏,輕點了些在手?背。

果不其然,見邝如許皺眉,視線盯在她手?裏的盒子。

她索性轉了下?,一笑:“行啊。”

江芝心思都在下?午的安排上,直到從她手?裏拿過盆,才覺得出邝如許的反常。

“如許?”

她視線随着邝如許看向?春荷,春荷早已雙手?揣兜,面色正?常。

江芝又喊了邝如許一遍,才把她喊回神。

“如許,我們去洗衣服了。”

邝如許點點頭,僵硬地動了動胳膊,就這?還不忘從江芝盆裏抱出一多?半衣服。

“嫂子,你先去吧,我收拾收拾,一會?兒去河邊找你。”

江芝本意也不是洗衣服:“行。”

邝如許回家,江芝跟春荷結伴往河邊走。

“你真覺得你那?事能成??”

“試試吧。”江芝摸了摸藏在袖子裏腸衣,“到地方?了,石花蓮只要一堆你,你就躺地上。裝成?重傷的樣子。”

春荷點點頭,像是聽進去了:“明白?。”

到河邊,江芝特意讓吳寧留意過,知道石花蓮今天會?來,還是一個人來的。

“芝芝,你們來了。”吳寧往手?裏哈了口氣,起?來又原地蹦了下?,暖暖身子。

“寧寧,早上好啊。”

江芝特意從石花蓮後面走過,果不其然看見了她翻着白?眼,手?上動作格外用?力,嘴裏還輕聲罵着什麽。

江芝格外可惜,沒聽清楚,不然還能借着由頭跟她吵一架。

她故意選在石花蓮旁邊的位置上,剛一蹲下?,就聽見石花蓮摔了洗衣棒。

“你幹啥嫩?我旁邊...”

話音未落,身影就踉跄了下?。

春荷收回腳,一如既往地柔弱,慢吞吞地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沒長眼啊!”石花蓮一下?子都炸了,站起?身,上手?就推了下?春荷。

春荷猶豫一瞬,看着後面的石頭,順着勁兒倒在地上,頭剛好磕了下?。

江芝忙撲過去,指甲一個勁兒地劃袖子的腸衣,力求擠出幾點血。

結果,沒破。

江芝不可置信,一度懷疑是不是臘梅把灌的香腸跟雞血弄混了。

“你給我起?來!裝什麽裝,我都沒使勁兒!”石花蓮看春荷一直不起?來,心裏發虛,也怕她婆子張二娘找事,說着就要上手?拽她。

春荷見江芝反應就沒明白?了,撇撇嘴,心腸柔軟的女人最沒用?了。

她乖順的任石花蓮把她拽起?來,甩了江芝拽她的手?。

“就知道你是裝的。裝什麽裝,死了男人的掃把星。”

春荷不着痕跡地換了個方?向?,背着河邊,做着口型罵她。

“那?也比沒人要的老閨女好。”

“你說什麽!”石花蓮沒受過這?種氣,手?狠狠一推,準備像往常一樣,把人推地上再補幾腳。

春荷後退兩步,大喊:“你別推我。”

而後,就拽着石花蓮一起?跌倒了河裏。

一瞬間,河邊的人都蒙了。

“救人啊!”

江芝撲倒河邊,拿着洗衣棒就想?把人往上拽。不會?水的小?姑娘也機靈地跑去地裏喊人。

吳寧會?水,但這?麽冷的天,下?水比會?水死的還快。

她喊着小?姐妹們都過來,解了粗麻繩,把人拽着往上拉。

春荷會?水,拽着石花蓮沒讓她沉,撲騰了兩下?,給她套上繩子,先把她送上去。又咬着牙往下?沉了兩下?,迷糊中?她覺得有人在河底下?托她。

直到被江芝拉上岸,江芝把外套脫下?來給她披上,恨不得把她拍醒。

“你瘋了!”

春荷拽着江芝手?,連咳了好幾聲,斷斷續續才說完一句話。

“河、咳咳,河裏,有咳,有人。”

江芝看向?河裏,河邊中?央露出四個指頭,不注意看根本看不到。

是顏凜。

“沒有,”江芝接過吳寧遞過來的手?巾給春荷擦了擦臉,看着她眼睛,“你看錯了。”

臉上的水珠被擦幹,風一吹,吳寧凍得直哆嗦,臉色蒼白?,裹着江芝的衣服都在發抖。

“是嗎?”

江芝沒再回答,心很累。

打死都沒想?到春荷這?麽不要命。

也是了。

她本來就像是奔着死而來的。

“先回去吧。”

春荷直哆嗦:“石花蓮呢?”

“剛吐出水,意識還沒回來。”

石花蓮那?邊已經圍了不少人,江芝估摸着石家人也該來了,跟吳寧一起?先把春荷扶起?來。

“咱先回去。”

春荷還想?再搞事,餘光看見江芝裏面只穿了件毛衣,勉強地點了下?頭。

“行。”

可沒想?到江芝今天多?少有點衰,她們一行人剛好遇上石母一家人。

“我閨女呢?花蓮呢?”

吳寧白?了一眼:“你閨女在河邊呢,她差點都殺人了,你知不知道?”

“放你的屁,你殺人了我閨女都不會?殺人。”石母撞了她,直沖沖地往河邊跑去,身後呼啦跟了一家子。

現在人沒事才是最重要的,剩下?的賬都留着之後再算。石母不把她們幾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媳婦、大閨女當回事,趾高氣昂的走了。

石二柱微愣了神,目光裏微微擔憂。

春荷撩開頭發,手?指輕撓了他手?背,微眨了下?眼,露出淺淺的笑和柔弱的神色,整個人都透着一種病态的美。

石二柱喉嚨動了下?。

江芝皺眉推了把石二柱:“幹嗎呢?”

石二柱看她一眼,哼了聲,目光流連在春荷臉上,意味不明:“你給我等着。”

春荷低下?頭,肩膀微微顫着,露出纖細而柔弱的脖頸。

石二柱看的心癢癢,在一旁江芝的眼神逼視下?,讪讪笑了下?,轉身走了。

“這?都什麽人啊?”吳寧顯然是誤會?了石二柱說的話,“走之前?還威脅人,真不是個東西。春荷,我跟你說這?事可不能忍,一會?兒你就得去大隊部?告他們。”

春荷搖頭,臉色依舊蒼白?柔弱:“謝謝寧寧,但是不用?了。我知道他們肯定都不是故意的。”

說着眼眶就開始泛紅,眼淚猶猶豫豫就要掉下?來。

江芝饒有興趣看了兩眼,覺得自己之前?真的是瞎了眼了。

“寧寧,麻煩你幫我去把柳大夫喊過來一趟,我先送她回去。”

“好。”

支走吳寧,江芝幹脆利落問她。

“你下?午是還準備繼續?”

“嗯。錢都拿了,我這?人不虧心。”

對這?句話,江芝不可置否:“你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樣。”

江芝扶着她往回走,對春荷的态度很複雜。

石二柱不是個東西,破壞邝如許的家庭的春荷也很難不讓她指責。

日子非要在火堆裏踩着線過麽?

好好地,不行嗎?

春荷手?抓着身上的暖和宣實的棉服:“你跟我想?的也不一樣。救苦救難的,倒像個菩薩。”

江芝不理會?她語氣裏的嘲弄,也沒再搭話,搓着胳膊,送她回了家。

兩人站在門口,遠遠看着張二娘跑出來。

“衣服我就不給你洗了。”春荷把衣服遞給她,面上看不出一點兒抱歉,“為了表達我的歉意,跟你說個事。”

“你真覺得你男人是個安分修水渠的主。 ”

春荷似乎在點她。

江芝略微嫌棄沾過水的衣服,兩根手?指拎着衣領,輕甩了下?,面上一片淡定。

“不勞你費心。”

春荷抖着身子,輕聳肩膀,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被張二娘拽着頭發給拽進了屋。

“幹嘛呢!一天天不好好幹活在外面說什麽閑話呢!還跑到河邊去了,真反了你了!”

春荷似乎已經習慣了張二娘的力道,被推進門也只是面色乖順,不發一言。張二娘把春梅推進屋,又看了江芝一眼,往外吐了口唾沫。而後,重重關上家裏大門,罵天罵地罵春荷。

江芝拎着外套進屋,随手?把衣服放到盆裏。

邝如許在院裏發呆,看見江芝這?樣,吓得不行,忙拿被子給她裹着,又熬了一碗姜湯。

看着江芝灌完湯,還覺得不放心,又喂了她吃了點上次江芝帶給她的感冒藥。

江芝拿着藥片,覺得自己精神還行,倒有點擔心春荷。

寒冬天的入了涼水,不知道礙不礙事。

“嫂子,咱家的盆呢?”

江芝愣了:“什麽盆?”

“洗衣服的盆啊!還有糯糯的衣服!”邝如許現在是什麽心思都沒了,糯糯衣服是家裏最好的布做的,件件都沒補丁,都是新的,“我天,嫂子,你別動了,我去拿回來。”

江芝輕錘了下?自己腦子,還真是忘了。

不過,江芝手?裏翻着藥盒,又想?起?春荷的話,微微撇嘴。

邝同志,看樣子是有點不老實呢。

同個上午,正?被江芝念叨的邝同志剛從郇謙那?裏出來,葛仲在大院裏等他。

“沒事吧?”

“沒事。”邝深随手?取了手?套,接過葛仲遞過來的單子簽了字,“東西都送回去了吧。”

“早就回來了。”

要不是東西回來了,葛仲也不知道邝深被扣着了。

邝深翻完單子:“顏凜呢?生意那?邊怎麽樣?”

“很好,非常好。”葛仲就像個跟班,盡心盡力伺候着邝大爺,“就是徐翠那?邊出了點事。”

“嗯?”

葛仲三言兩語簡單說了下?:“徐翠人是扣着了。下?一步怎麽辦?”

“扣她幹嗎?不用?扣,也不用?挪地方?。”邝深聽完沒什麽反應,“讓她去。”

“以後只要生意出了點問題,就讓她等着進研究所給人研究去。”

“成?,”葛仲點頭,“你心裏有數就行。”

邝深看向?童枕:“你今天休息下?,明天去找高峰,徐根生外頭是不是欠的還有錢?你放出風聲,這?錢咱們幫他們要。”

他哥這?是要收拾人了。

童枕挺歡快地應了聲:“哎。”

安排完徐翠,葛仲又提了幾句邝如許。

“看樣子,石家也只是要錢。但現在人和孩子現在都被接回家了,估計也翻不出什麽花了。”葛仲不是很着急,沒少聽家長裏短的事,“這?離年頭也沒幾天了,現在離婚也不好離。可以再等等。”

反正?工地上的活也沒幾天了。

邝深沉默了瞬:“這?事我知道了。”

葛仲也知道他時間緊,沒費話:“我說真的。你家那?口子現在已經開始雇人輪班蹲石二柱了。款兒着呢,你真別着急。”

邝深這?幾天跑的時間太久了,就是江華再照顧,他也該先回工地了。

“她倒敢做。”邝深灌了口涼水,臉上終于見了點笑,“我先回工地看看,何良柱要是來找你了,你別攔他。”

邝深跟葛仲也都是聽顏凜簡單複述了下?,誰都不知道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能有什麽事,顏凜帶不少人呢。”葛仲不以為意擺擺手?,“要真出事,那?也是石二柱出事。你放心走吧。”

邝深算下?了工期,也就幾天了。

他現在已經超假期幾天了,得先回去銷假,不能讓江華難做。

邝如許既然在家裏,身邊又有江芝,應該沒事。

想?到這?,他怔楞了瞬,而後兀自笑了。

他不得不承認,江芝确實在無聲地同他一起?扛着肩上的重擔。

她遠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好。他想?,他該承認的,葛仲說的沒錯,自己确實娶到寶了。

邝深拿水沖了下?脖子,要不,晚上還是回去看看吧。

當天下?午,江芝飽飽睡過一覺,然後拿着家裏盆跟吳寧一起?約着繼續去洗衣服。

路過草屋,江芝摸着藏在袖子裏藏着的血包,深深嘆口氣。

希望顏凜那?能一切順利。

下?工哨響起?,大隊部?檢查的人都在地頭上走,聊閑的人紛紛下?地。

張二娘在地裏幹活,想?起?還在家裏下?不來床的媳婦,眉頭緊皺着,只覺這?個媳婦不是個好的。

她心裏隐隐偏向?了春荷娘提的建議。

轉眼過了有半個多?小?時,江芝意思意思沖了下?衣服。

“寧寧,我去趟廁所。”

“你去吧,”吳寧按着嘴唇往上頂,暖暖凍得通紅的鼻尖,“我給你看着。”

“麻煩了。”

江芝道謝,腳步匆匆,走的飛快。

“怎麽樣?”

她繞到舊木屋後面,看顏凜蹲在窗口,高鋒跟她一起?蹲在旁邊,樹上有人正?半趴着望風。

不遠處的草垛裏,還有兩個大小?夥子安分蹲着。

都是江芝的人。

這?麽多?人,一會?兒光是吓都能把石二柱給吓死。

“差不多?了。”

顏凜做了個手?勢,高峰起?身,“我去控門。”

他繞到門前?,手?緊扣着門鎖,而後顏凜又做了手?勢,草垛裏的人悄悄走到江芝旁邊蹲着。

“一會?兒你們就喊大隊長喊人救火,記着沒?”

兩人點頭,樹上的人也下?來一個。

江芝繼續安排:“你一會?兒就往昨天給你說過的大隊部?那?跑,喊的聲音大點記着沒?”

“記着了。”

萬事具備,江芝跟顏凜對視一眼,先讓三個喊人的往外退。

退到指定位置後,江芝一擺手?,瞬間就響起?了撕心裂肺的“着火”“救火”的聲音。

都穿着打滿補丁灰布來及的衣服,頭發髒亂,低着頭把消息滿村亂傳。

屋裏打得火熱兩人隐約聽見聲音,春荷皺眉,推了身上的人。石二柱精蟲上腦,還想?繼續。

“好像有人來了?”

石二柱屏息一聽:“離得遠呢?不是咱們這?。心肝兒,咱們繼續。”

春荷腦子沉的不行,身上那?點抗拒的力氣還不夠石二柱助興的。眼看着兩人就要開始,顏凜默念了聲佛,劃着火柴,點燃了自帶的幹草。

風一吹,煙瞬間就起?來了。

這?比喊什麽都管用?,地裏的莊稼漢終于都被驚動,紛紛放下?手?裏的家夥式往這?邊趕。

有的就近拿水,就連河邊的吳寧也聽見動靜,扛着盆就随着煙趕過來。

江芝雖然不知道火怎麽起?來了,遠看着不遠處已經有人來。她又拿了捆草垛,幫着燃起?來。

火起?來,煙順着就開始飄。

石二柱聽見外面動靜,這?才開始慌起?來,扒拉往身上穿衣服,窗戶被顏凜開開,煙順着跑進去。

這?下?,真着火了。

石二柱衣服都來不及穿,推着門就想?出去。

門被高鋒緊緊扣着,石二柱拍着大門。

“哪兒個兔崽子在外面玩你爺爺!快開門!我看見你了!”

高鋒吸引他注意力,捏着鼻子:“孫子哎,爺爺今兒是來教你做人的。”

“你大爺的!你知道我家裏幾個兄弟嗎?等我出去了,看我不打死你!”

石二柱把門拍的震天響,顏凜從窗戶裏探出個頭,沖着春荷打手?勢。

春荷艱難起?身,只裹了個自己大衣,其他衣服都是江芝給她的。

都是不能帶走的。

她拿褲腰帶幫了個腰,頭重腳昏的往窗戶那?邊走。

頭剛伸出去,整個人就往下?倒。

顏凜念了聲佛,忙把她接着。

“難怪你看這?麽久都沒反應,”春荷身上帶着暧昧痕跡,極淺地笑了下?:“原來你是個和尚啊?”

顏凜捏着她鼻子,避免她吸入煙,得了江芝手?勢,抱着春荷先退出去。

江芝彎腰拿個木棍插在窗戶上,而後跟樹上剩的那?個人跳下?來,滅了大半的火。

“人快到了。”

“你跟高鋒按原計劃退。”

“是。”

江芝沒多?耽誤,繞着剛出草垛,迎面就遇見抱着水盆的急沖沖吳寧。

“怎麽了?哪兒着火了?”她先身奪人,“我剛剛聽見有人喊着火了?”

“就是着火了,還冒着煙呢。”吳寧急的不行,“快來,就在前?面草垛那?兒!那?一片都是草,燒起?來可快。”

江芝把手?裏剩的半截木棍随手?塞袖子裏,跟着吳寧一起?往前?跑。

他們跑到地方?的時候,剛好看見趙武帶人把光着的石二柱按着。

“怎麽回事?”

吳寧湊近問她娘,她娘打了她胳膊一下?,罵着讓她走。

別看這?肮髒事。

大隊長還沒來,四下?都是人議論聲。

石家兄弟多?,此刻都圍上去,說是誤會?。

捉賊拿髒,女的都跑了,這?捉奸捉的也不徹底。

更何況,石家還是村裏的大戶,趙武剛想?往後退,旁邊何良柱拿水桶的手?就是一晃悠。

“這?,這?還是等大隊長來再說吧。”

“說什麽說!我兒那?是被人欺負了!黑心喲,這?麽冷的天也不讓我兒穿個衣服,你們這?是想?讓我兒凍死啊!”石婆子撲在石二柱身上撒潑哭喊,“沒天理了,我也不活了,殺人了!喪天良的東西!我兒咋就這?麽命苦啊!”

石二柱還命苦?

那?邝如許可不該就撞死了!

“我打死你這?個搞破鞋的!”

江芝從吳寧手?上拿過盆,擠出人群,迎面就給石二柱倒上了,盆直接砸在石二柱背上。

就連石母都避不及。

一盆冷水澆下?去,臉上帶灰的石二柱直接懵了。

“你他媽幹啥呢?”

石家剩下?的四個兄弟就把江芝給團團圍住了。

“你們幹嗎呢?搞破鞋還有道理了?我們家如許哪兒一點對不起?你們家了!”江芝一點兒都不帶虛的,木盆從石二柱背上甩到地上,發出一聲清響,“怎麽着,你們家有個搞破鞋的不算,還準備上手?打人啊?”

大老爺們都是第一個批沖進去的,屋裏彌漫着味道,光着的石二柱以及地上床上散落着的衣服,無不顯示着剛剛的糜,亂。

對上邝家,他們家是虛心的。

“誰搞破鞋了!”石婆子嗓門更大,“我兒那?是受人呢欺負了,挨打了。再說了,就是搞破鞋那?也得有人啊?另一個人呢?”

“問你那?個不要臉的兒子!”江芝轉身,看着站在後面的還沒病好的石五柱,厲聲道,“讓開!”

石五柱本就被邝深吓得沒膽,遇上邝家人身子就先軟了,猶豫着退了半步。

江芝從他身邊走過,一腳踹開了木屋的門,聞着裏面的味道,皺眉,從裏面找出色彩鮮豔的衣服甩在被凍傻的石二柱身上。

“不是搞破鞋?那?這?些都是什麽?我告訴你,這?就是你兒子搞破鞋的證據。你就等着我們去大隊去公社告你吧。”

“告什麽告?誰知道這?是什麽時候的東西?”石婆子接過踢開腳邊的衣服,“這?算什麽證據,我們可不認。”

石大哥把石二柱的衣服從裏面抱出來,先給石二柱裹上棉襖:“娘,走,咱們先回家。”

“對,咱們回家,可不能聽那?些亂咬人的狗叫。”

“大隊長沒來,你們走個試試?”

何良柱帶兩人擋在他們面前?,江芝從地上又端了桶水,迎面就澆過去,硬生生地把石家人逼得後退了幾步。

“我再跟你說一遍,這?事沒這?麽簡單!我們家如許還沒離婚呢?石二柱這?就是亂搞破鞋,耍流氓!現在這?事是我們家不願意!”

“你們家憑啥不願意啊!”石婆子徹底惱了,吼着嗓子,“不下?蛋的母雞,還是個狗崽子家的成?分,生個孩子都不會?說話,你們憑啥不願意!”

“就憑我們也是個人。”

江芝摔了手?裏的桶,撿起?地上木棍:“我告訴你,今天這?事大隊長不來,誰都別想?走。”

石家不願意,其中?最慌的就是石二柱,空白?的大腦慢慢回神。而後,他甩開石婆子的手?,沖着江芝就推了把。

江芝反手?就把手?裏的棍子打他胳膊上,使得勁兒太大,自己都帶着後退了兩步。

吳寧擠出人群扶她,江芝感覺自己胳膊帶水,黏糊糊的,低頭一看,發現是血包破了。

江芝:“......”

現在倒地裝受傷還來得及嗎?

石二柱被她打的嗷嗷叫,江芝拽了下?袖子,把帶血的胳膊藏在肚子上。然後,右手?拎着木棍就要再上去。

“你給我退回去!”

江芝極有氣勢,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反手?就打在石二柱還想?往前?邁的大腿上。

石家人忍不了了,鬧着就要擠出去。

江芝算着時間根本不虛,全程只盯着凍傻了的石二柱打。

“芝芝,你流血了。”

吳寧尖叫一聲,江芝回頭,順着她目光低頭看。沖突過于激烈,她半蜷起?來的手?臂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放下?來,在她腿間聚了幾滴血。

江芝下?意識把小?臂橫放在肚子上。

“芝芝,你怎麽了?是不是肚子疼?”

空氣安靜一瞬。

江芝咬牙,順着吳寧奔到她後面的勁兒往下?倒,捂着肚子,聲音虛弱:“孩子,我的孩子。”

“咋回事啊?”何良柱嗓子都劈叉了,把身邊兄弟推了一跟頭,“大夫、快去喊大夫啊!”

邝如許跟邝統先後擠出人群,看到就是江芝半躺地上的樣子,手?邊還握着個木棍。

“我嫂子,咋了?”

“都怪石家人!那?群畜生!”吳寧沒經過事,比江芝哭的都厲害,眼眶紅紅,“芝芝孩子保不住了。”

邝如許腦子發昏,差點沒暈過去。

“先扶我回去。”江芝死死握着邝如的手?,“快。”

再不快,別人發過勁兒,就走不了。

畢竟是幹慣農活的,邝如許想?都沒想?就要背她。後來,覺得不對,又抱着她。

“嫂,嫂子,你疼不疼啊?”邝如許眼淚順着臉頰就往下?淌。

邝統跟吳寧跟在後面跑。

“不疼。”江芝根本沒法解釋。

太烏龍了。

只能催她跑地快點。

“先回家再說。”

回到屋裏,孩子們都還在子城屋裏睡午覺。

江芝讓邝如許鎖好門:“你先給我拿個盆。”

“啊?”

“快別啊了,一會?兒看熱鬧的人就該來了。”

江芝脫了外套,把袖子裏的血包掏出來往盆裏面擠。

“嫂、嫂子,你這??”

“假的。”江芝袖子上都是血,往棉褲上蹭了點,“快來幫我。”

“哦,好。”邝如許跟江芝在裏面收拾,屋外先到的吳寧被支出去燒火拿剪子。

等江芝自己給自己擦好三層粉,又在額頭上系了個紅毛巾後,才讓邝如許端着血盆出去。

“芝芝?”

邝如許搖頭,端着盆在院子裏走了幾步,不少人都伸頭看。然後,她就虛着心倒了水,又打熱水開始搓洗棉褲。

“大夫、大夫來了。”何良柱怕人不夠,又請了個大隊接生孩子的。

“來晚了。”

他們沒進大門,就被人拉着說了情況。

接生能手?陳婆子瞪何良柱一眼:“我就說了嘛,小?産又不是生孩子,說沒有了那?就是沒有了。更別提還那?麽一盆水,這?一看就是沒滿三個月的。多?喝點紅糖水,過兩天就都流幹淨了。”

何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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