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沒什麽既來之則安之,只有不得不硬着頭皮走下去的無奈和迷茫。
她原是來舅家小住,不想來了沒兩日自家便出了事。心慌意亂之時,又聽說祖父獄中自盡,嫡親的姑姑也緊跟着沒了。哭了不過兩刻鐘,就被舅舅塞到了馬車上……
被舅母丢棄在半路上,手中就只有些許用來零花和打點下人的銀錢,她不知道變賣了首飾,她們又能撐多久。更不知道當銀錢都花光後,她們主仆又該何去何從。
惶惶不安的上了奶娘雇傭的馬車,走了不過半日,又有了新的問題。
她們沒有戶籍路引,別說去京城了,怕是大一些的府城都進不去。還有打尖住店,落腳安置,哪一樣都離不開戶籍和路引。
從出身名門,金尊玉貴的天之嬌女淪落到無處安身,無依無靠的在逃欽犯...前路茫茫,将将八歲的風家長房大姑娘終于崩潰的大哭起來。
她想回家。
奶娘看着撲在自己懷裏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姑娘,有些心疼,還有些...心煩。
“好姑娘,好死不如賴活着。”
只要想開些,這世上有戶籍路引的活法,也有沒有戶籍路引的活法。
……
風家姑娘如何皆為後話,暫且不提。只說揚州巡鹽禦史府上,自早飯時,太太親自喂了二姑娘用早飯後,林家上下人等對剛剛被接回府的二姑娘都多了幾分尊重和慎重。
不過一頓早飯下來,林珝也成了小埋汰孩,回程的路上便是她想要林嬷嬷抱她,林嬷嬷都會鼓勵她自己走回玉笙居。
穿着繡花鞋的小腳穩穩的踩在石板路,人族那句‘腳踏實地’,林珝今兒終于體驗到了。
感覺...還不錯。
本來就人小腿短了,再加上林珝走兩步便停一會兒的走法,等她們一行人走到玉笙居的時候,都已經巳時過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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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玉笙居,林嬷嬷又帶着冬青幾個将林珝從裏到外的洗洗涮涮了一回,這才将林珝放到一旁的炕上,又随手塞了幾樣小孩的玩具,讓她自己玩去了。
林嬷嬷拿出來的那幾樣玩具都挺燒腦的,林珝兩只小手抓着那個打磨得極為光滑的木質九連環折騰了半天,也沒折騰出個所以然來。将九連環丢到一旁,又擺弄了一回魯班鎖,最後才悶頭玩起華容道來。
到是好侍候。
林嬷嬷看一眼讓自己玩,就自己玩的林珝,心下滿意的點頭。而一旁的冬青和南星幾個也不由互視一眼,同樣覺得如今的這份差事省心又輕省。
剛被分過來的時候,她們還擔心這個二姑娘會哭鬧,沒想到從昨天到現在,不光這位二姑娘好侍候,就是太太那裏也沒多加為難。
冬青和南星幾個都是十三四歲的大姑娘了。因為年紀在這裏擺着呢,所以她們不會在林珝房中侍候多久,更不會成為林珝的陪嫁丫頭。如今就盼着能平平安安渡過這幾年,順利的帶着這些年攢下的體己銀子出去罷了。
這想法也和林嬷嬷之前的打算的不謀而合。都是一副多則五六年,少則三四年就離開的心思。
林珝靈智開的早,雖也知道些人族的人情世故,可她卻從來沒将自己當做人族,更不認為那些人情世故與她有什麽幹系。
如今,即便她能想到林嬷嬷和冬青等人的想法,可她也不放在心上。
活脫稅的一只活在自己世界裏的鈍感小獸。
直到林嬷嬷與冬青幾人閑聊,說起了林家以及京城榮國府的那些人和事,才讓林珝知道她穿過時空縫隙,跟着羅寧的魂魄來到了哪裏……
“大姑娘這一病,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好。咱們玉笙居離園子近,你們也上心些,別叫二姑娘也吓到了。”拿過針線笸籮,林嬷嬷一邊做針線,一邊吩咐冬青幾個,“太太娘家侄兒的親事訂在了秋裏,原還說要帶着大姑娘回京都,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成行了。”
“嬷嬷想的到遠。如今還在春裏,哪裏說得準?”冬青聞言一笑,一邊劈線一邊說道:“也不知太太回娘家,會不會帶上咱們姑娘?”
“只知道賈家一門雙國公,是極顯赫的人家。聽說咱們太太就是出自那個榮國府,”南星起身給林嬷嬷倒了杯茶水,“奴婢年紀小,進府也晚,聽說太太進府時,光是嫁妝就從天亮擡到了天黑,可是真的?”
“雖不真,卻也八.九不離十了。”林嬷嬷回想了一回老爺太太成親那會兒的事,點頭笑道:“我活了這般年紀,再不曾見過比咱們太太家還要體面鮮亮的嫁妝了。再有,就看咱們大姑娘的了。”
嘴上雖是這麽說,但心裏卻并沒将賈敏那份驚豔世人的嫁妝排在第一位。
她家男人是府裏的大管家,她曾經也是府裏的管事娘子,所以她是看過林家歷代主母嫁妝單子的。哪一份拿出來,都毫不遜色就是了。
只可惜林家一向子嗣單薄,到了這一代竟連唯一的哥兒都沒保住。
旁人家一代一代的傳下去都将祖産分薄了,也不知道林家偌大的家業将來又便宜了誰。
看一眼還在為曹操出逃奮鬥的林珝,林嬷嬷心忖了一句:也不知道這位庶出的二姑娘将來能得多少嫁妝體已了。
同看了一眼林珝,冬青笑道:“那倒是。咱們老爺是正兒八經的探花郎,當今親點的巡鹽禦史,太太又是榮國府的姑奶奶,憑咱們大姑娘的身份,便是皇妃娘娘都做得。”
“我想起來了。”一旁的松蘭輕呼了一聲,“上年榮國府派人送節禮時,還說太太的嫡親侄女進宮做了女史。好嬷嬷,女史是什麽?也是娘娘嗎?”
這個女史聽起來怎麽那麽像女使呢?
還真不是。
林嬷嬷聞言抽了下嘴角,不由看了一眼屋裏的丫頭和院門的方向,想跟幾人普及一回女史雖不是女使,卻也是宮中貴人身邊有些體面的宮女女官時,話到嘴邊又想到她們太太好像很忌諱人家說這事,便又将那話咽了下去。
唉,連說這話的海福家的都遭了訓斥,可見太太多不想被人提起了。
收回思緒,林嬷嬷便極其自然的岔開了話題:“你說的是二舅老爺家的表姑娘元春,這秋裏成親的是大舅老爺家的表少爺賈琏,人稱琏二爺的。配的是二舅太太的娘家侄女叫什麽鳳哥兒的……”
林珝坐在那裏,小爪子抓着華容道,小嘴巴微微張開,杏眸微閃,整只都不好了。
這是紅,紅樓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