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被葉嬷嬷抱着往回走的林珝正一臉沮喪的趴在葉嬷嬷懷裏，小下巴墊在葉嬷嬷的肩膀上，大眼睛還一眨不眨的看着正院的方向。
臨近拐角時，林珝終于看到了一個布裙荊釵裝扮的婦人從正院裏走出來。
眼睛一亮，便伸長了脖子努力看過去。兩只肉爪子揪着葉嬷嬷肩膀上的衣布，那探頭張望的樣子，像極了趴在主人懷裏的小泰迪。
葉嬷嬷似有所覺，直接抱着林珝回了身，而林珝也就着葉嬷嬷的轉動在她懷裏調換了個方向。主仆二人就都有了一個好視野。
葉嬷嬷是宮裏出來的教養嬷嬷，眼睛毒着呢。那女人不過走了幾步路，就被葉嬷嬷發現了端疑。
在這個等級森嚴的時代，走路都要的分三六九等。主子貴人怎麽走，丫頭下人怎麽走，平民百姓怎麽走，其實都因為身份和生活習慣有所不同。
那女人走路的方式可不是平民婦人應該有的。至于主子貴人...葉嬷嬷搖頭，倒更像是她們這種教養嬷嬷出身的。
垂下眼眸，葉嬷嬷覺得今兒這事也得往上禀報才行。
“她頭發好多呀。”T型拐角處，林珝與葉嬷嬷就站在拐角一頭，杏眸瞪圓的看着林家婆子與那婦人走過拐角。看着婦人的背影，林珝還語帶羨慕的跟葉嬷嬷說了一回頭發，“能梳好多好看的發式，還能戴好多首飾哦。”
不像她，頭發又短又少，目前為止不是小揪揪，就是雙丫髻。
對了，黛玉的頭發好像也沒多厚呢。
那婦人又不是聾子，不過十來步的距離又怎麽可能聽不到林珝的感嘆。聽到這話婦人猛的轉頭一雙微帶錯愕和狠意的眸子直視林珝，不想身側的婆子卻推囊了她一下。
“還懂不懂點規矩了？這是你能随便看的地兒嗎？”不等那婦人細瞧，林家婆子又扯着那婦人繼續垂頭朝前走。
葉嬷嬷也沒想到那婦人會突然回頭，好在她動作快，直接抱着林珝半轉身子，沒讓那人看到她和林珝的正臉。
看着那女人走遠，葉嬷嬷便抱着林珝走了。而那女人的一張臉卻陰沉似水，眼底陰霾隐隐炸裂。
她終于知道問題出在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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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回到墨韻堂的時候，黛玉的軟裝工程也都已經告一段落了。她特意讓人在庫房裏找了兩張一模一樣的書案放在大書房裏。
黛玉房裏有小書案，是家裏特意給她打的。不光房裏，連賈雨村的那個小學堂裏也都是兒童書案。可小孩子嘛，總不認為自己是小孩，總想證明自己長大了。這不，黛玉就是這樣。
換了新屋子，第一個想要淘汰的就是她房裏那套兒童書案。
因正常書案太高，所以黛玉又讓人拿了腳踏過來，林珝進來的時候黛玉正站在那裏試腳踏高度呢。
小矮子二號見狀也噠噠噠的跑過去，小姐倆站在腳踏上試書案的高度，完事又說起了羅寧的安排來。
在羅寧心裏賈雨村就不是個好東西，所以對他的教學能力也諸多質疑，深怕将兩個孩子都教成他那般忘恩負義。加之出行在即，羅寧便決定縮短兩個小孩的課時，将兩人帶在身邊教一些管家理事的東西。
其實有教養嬷嬷在，這些東西也不再需要羅寧手把手教導了。不過林家的家底和賈敏的嫁妝什麽的，卻必須讓黛玉心裏有數。
你們林家老有錢了，你可千萬別信賈家那群二貨的話。
再有，別看榮國府是國公府邸，可他們家真不比你們林家顯赫多少。
“自古都是低門娶媳，高門嫁女。便是有那心疼女兒的人家，也多是會給女兒尋一戶門當戶對的人家。至于低嫁也不是沒有。只是有時一人低嫁，也會影響阖家，甚至是阖族女子婚事。”羅寧将丫頭下人都打發出去，然後拉着黛玉和林珝坐在屋中吃茶說話，“都說三代看吃，四代看穿，五代看詩書，你老子正經的天子門生探生郎，倒也沒辜負這種說法。賈家呢，于我祖父那一代發跡，到你娘我這裏也才堪堪第三代。論家族底蘊，賈家不及林家多矣……”
黛玉：您以前可不是這麽說的。
林珝：這是她一個小庶女能聽嗎？
“今兒既提了這個話頭，我便再多說幾句。”将烤得微焦的豆幹分給黛玉和林珝，羅寧又繼續用她的視角和立場給黛玉和林珝普及了一回賈史王薛四家的情況，最後又将話題落到了賈寶玉身上。
小時候初看紅樓時，羅寧最喜寶黛，覺得最純真美好的愛情就應該是那樣的。後來長大了則對寶玉這種男孩極是厭惡。
幹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文不成，武不就，膽小愛哭，好色沒擔當……這樣的男人要是活在現代，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只是黛玉今年才五歲，林珝更小，也才三歲多些，當着倆個小姑娘的面，別說親上做親的話羅寧說不出口，就連對寶玉的厭惡，羅寧也不能說太多。不過不能直說，卻還是可以迂回的說，比如，
“你二舅舅年已半百，打珠哥兒去了，他們那一房就只有寶玉倆兄弟和更小的蘭小子了。環兒是庶出，有嫡子在自是不用庶子養老，更何況他又比寶玉小了幾歲。寶玉若不努力上進，撐起二房，你二舅舅和舅母将來又能指望誰去？怕就怕他渾渾噩噩，總想着依靠你外祖母和他娘老子。你外祖母都多大年紀了，縱使嘴上不說，難道心裏就不替二房着急？
若寶玉真是個孝順懂事的，怕是早就努力讀書了。若不然，也應該學些頂門立戶的本事……”
林珝小爪子啃着烤豆幹，心裏卻起了狐疑。
賈敏會這麽跟黛玉說自己的娘家嗎？
會嗎？
不會嗎？
羅寧看了一眼一心專注吃喝上的林珝，到沒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而是繼續當着黛玉的面替她娘家發愁。
黛玉想到前兒送進來的京城家信，不由又想到那日她娘親的嗤鼻冷笑。
母親其實是厭惡寶玉表兄的吧？
只是寶玉表兄是二舅舅一門實際上的嫡長子，這才對他多有期待的吧？
想到這裏，黛玉不由又想到了林家。
林家除了她，連個庶子都沒有。
哦，還有個假庶女。
前兒讀《木蘭詩》，正讀到‘阿爺無大兒，木蘭無長兄。願為市鞍，從此替爺征。’時，珝姐兒就蹦出了一句‘誰說女子不如男，巾帼亦能勝須眉。’的戲詞。
當時她就想，便是身為女子又如何，花木蘭都能替父從軍，她為何不能撐起林家的門戶？
如今聽到娘親這翻話，黛玉就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到是一旁的林珝再連啃了五六塊烤豆幹後，就被羅寧攔住了。
“可不能再吃了，這玩意兒遇水就脹。”雖然每塊豆幹都有拇指那麽大，可架不住吃東西的人小呀。吃了那麽多豆幹，回頭一喝水，指不定多撐得慌呢。
林珝聞言也聽話的不再拿烤豆幹，而是拿起一旁的桂花糕磨牙。
除了在賈雨村上表現出了一些淘氣和小犀利，林珝一直是個自帶萌萌噠屬性，可愛的軟糯團子。也因此，羅寧都不曾懷疑過這位算是她半個老鄉。見林珝乖巧的放下豆幹而拿起桂花糕，林珝還笑了笑。
她現在多少明白了網上那些網友一看到可愛小女孩的視頻就鬼哭狼嚎的說人家騙她生女兒是什麽意思了。
收回視線，羅寧又繼續說道：“咱們家自來人少，你老子也不是個寵妾滅妻的。”不過男人呀，還真不好說。以前是蓋棺定論，現在就是蓋棺了也未必能定論。不能因為原著裏林如海沒有續弦，就肯定他對發妻有多真愛。林如海這般重視嫡庶，規矩體統未必不是因為沒遇到真愛。若是遇到了真愛...指不定會怎麽樣呢？
頓了頓，羅寧繼續說道：“咱們家的環境不利于你們成長，到是榮國府是個極好的歷練之地。若是有機會，不妨去住一些時日，增長些見識也是好的。”
“...娘親，你今天怎麽了？”黛玉敏感的察覺到了什麽，可她又不知道是什麽事，不由有些忐忑不安的問羅寧，“娘親，是不是”出事了？
林珝聞言也擡頭看羅寧，想從羅寧的神色裏看出什麽來。可惜和黛玉一樣，都是一無所獲。
羅寧沒有正面回答她們，而是摸了摸黛玉和林珝的頭發，說起了女人的不容易。
哪怕到了現代，女人也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不因性別而被歧視，不被區別對待而獲得同樣的機會。
她知道黛玉聰慧，所以沒有全然的隐瞞而是将迦藍師太有意傳授她先天神數的事說給黛玉和林珝知道。
除此之外，羅寧還給了黛玉兩本書。
那兩本書裏有一本是《本草綱目》，另一本則是醫要典籍，上面關于‘骨血回流’一類的醫學術語和相關醫學知識都被羅寧用筆圈了出來。
姑家的女孩嫁給舅家的兒子，就是骨血回流。而骨血回流會造成什麽後果，書裏都有。與其讓她現在就跟黛玉說這門親事如何如何不好，還不如讓黛玉自己看呢。
看了這書，再看她特意圈出來的骨血回流，想必以黛玉的聰慧一定會明白自己的意思。
再一個，就以黛玉的身子骨，多看些醫書，未嘗不是好事。
而羅寧給林珝的則是《大夏律》。
裏面同樣用筆勾勒了一些要點，比如說窩藏欽犯這一類的重罰刑責……
如今字還沒認全的林珝也僅僅知道如今是夏朝，而《大夏律》就跟現代人說的刑/法典籍是一樣的。
然後林珝就懵了。
嫡母給黛玉醫書，卻給自己這個...難道這位嫡母已經發現她渾身上下都是反骨了？
不能呀，她多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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