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風大姑娘與她奶娘都沒有戶籍路引,光靠那點不算多的銀子根本無法長久生活。後來風大姑娘還病了一場,那銀子就跟流水似的花了個七七.八八。
她奶娘見這樣也不是辦法,先是故意吓唬了她一回,說外面正在全力緝捕風家餘孽,随後又托人找關系将風大姑娘塞給了拿錢辦事的人伢子。
原本是想要将風大姑娘賣進榮國府的,畢竟以風大姑娘的容貌,只要肯‘上進’将來的日子就不會差了。即便沒上進也不打緊,人往國公府邸一送,誰還能找的到她去?
奶娘這般打算也算沒辜負倆人這場情份,不想賴家更有打算,在買丫頭的時候直接先将人給篩回了自家。
美其名曰是給上了年紀的賴嬷嬷找個伶俐丫頭侍候,實際上卻存了旁的心思。
背靠大樹好乘涼的好處,世人誰不知道。而精明的賴家老小又怎麽會放過這種好處?
打賴嬷嬷起,賴家就得了勢,賴家的兩個兒子分別成了榮寧兩府的大管家。更甚者賴家的第三代都脫了奴籍,成了良民再不曾入府當差。
然而好處拿多了也有到頭的時候,一但賴家第三代都不再入府當差,那待老太太沒了,他們這些老的再都退下來了,賴家與榮國府就沒什麽太深的羁絆了。
而賴家在大樹底下乘了那麽多年的涼,自是不想從榮國府這顆大樹中脫離出去。
那怎麽辦呢?
自是另辟蹊徑了。
只要有這麽一層主仆關系在,就算他賴家的女兒再優秀,也不可能成為榮國府的太太奶奶,而他家又不可能放着好好的姑娘去給賈家爺們做妾。
一是配他們純粹是浪費資源糟蹋他家閨女;二一個也是不想将賭注都壓在賈家這顆老樹上。三來便是真的将閨女送給賈家爺們做妾了,他們也得罪了家裏的太太奶奶,最後的結局也是得不償失。
親閨女不可行,幹閨女卻未必不行。
不過能不能成為他賴家的幹閨女,那還得看她們能不能拿到入場劵了。
站在一群外面買來的丫頭裏,風大姑娘猶如鶴立雞群一般醒目。賴大一眼便相中了這個無論是氣度還是長相都與旁人有異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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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她了。
賣入府中的丫頭,有改了名字的,有依舊用着舊日名字的,風大姑娘的名字到是沒改,只是在人伢子手裏過了一圈後,她就再不是元後族人風氏女了。
她只是賴家的丫頭...晴雯。
奶娘拿着剩下的銀子走了,為了不叫人發現端疑,晴雯入府時沒有帶一件行李,就連身上的衣裙都是奶娘從舊衣鋪子買的。
家沒了,親人沒了,連僅有的姓氏和相依為命了的奶娘也都沒了,好在從小學習的針線繡技是誰都奪不走的。
入了賴家,又直接入了賴嬷嬷的院子,晴雯的日子并沒有想像中的那麽糟糕。一來是賴家有心籠絡晴雯,二來也是賴家發現晴雯的出身未必如人伢子說的那般‘幹淨’。
懷疑晴雯出身來歷有異後,賴家母子又聯想了一回這兩年都發生了什麽事,心中越發取中晴雯。
賴家沒有對晴雯做什麽,而是将那人伢子好一通審問,又費了些心思找到奶娘,得了晴雯的真實身份後,賴家母子就激動了。而好巧不巧的是在這個過程,他們還借由奶娘的指認找到了吳貴。
吳貴就是晴雯的姑舅表哥,當初晴雯跟着吳貴母子離開,又半路被這娘倆丢棄的,誰想到吳貴母子也沒落什麽好呢。
賴家并沒有直接出面帶走吳貴,而是指使晴雯的奶娘認出流落街頭的吳貴,再告訴他晴雯已經進了賴家做了丫頭,暗示吳貴去投親。
若沒有賴家尋人,奶娘說道,吳貴一個外男又怎麽可能找得到在內院做丫頭的晴雯?
被人投了親,晴雯能有什麽辦法。哪怕心裏怨恨舅母表哥棄她于不顧,晴雯也不敢跟她表哥來個魚死網破……
想要風筝飛不遠,必須要有根線一直牽着它。而晴雯...已經滿足了賴家人所有的要求。
于是安置好了表哥吳貴,晴雯在賴家被善待了多日後,就被賴嬷嬷送到了賈母身邊。
先是以針線做引子,随後再帶着晴雯往賈母跟前湊,賴嬷嬷太知道賈母的喜好了,這一來二去的,晴雯可不就直接跳了槽。
然而賴家在背後做的那些事,除了被賴家送到關外莊子的奶娘知曉後,無論是晴雯還是吳貴都不知全貌。
吳貴醉生夢死,一邊回憶曾經,一邊怨恨風家連累了吳家,一邊感懷鳳凰落架,一邊又要做着奴才下人的差事,漸漸的到生出許多糊塗念頭。
而晴雯呢,她就更矛盾了。一邊瞧不上丫頭的身份,一邊還要做着人家的針線丫頭。一邊暗暗對比着國公府三位姑娘的資質才情,一邊又帶着幾分傲氣不甘的回想舊日風家種種。
既放不下小姐的架子,又不得不屈就于此。好在榮國府的大丫頭幾乎都有些傲氣和副小姐的體面,晴雯夾在其中到也不算另類明顯。
不過直到此時,紅樓諸釵中除了被拐子拐走的英蓮還未就位,其他人都已經按部就班的進入了既定命軌……
……
這個年,京城的賈母沒有過好,楊州的林家也過得頗為冷清。若不是林珝喜歡蘇州評彈,林家的這個年說不定會更冷清。
揚州弦詞也好聽,不過相較于蘇州評彈,它是以說表為主,彈唱為鋪的。林忠許是也知道沒了當家主母,再沒了後院那些莺莺燕燕,林家這個年會冷清的讓人想哭,于是早早就将地方上有名的角兒都定了下來。
林忠訂的早,再加上又是巡鹽禦史府的買賣,一般人還真不會拒絕林家,更不會有人跟林家争搶了。
當家太太沒死,不過是出門生孩子去了,為了讨個好彩頭,家裏人也不會在大年下的穿得太素淨。于是除夕這日,黛玉和林珝都穿了金紅兩色的新衣裙,頭上也都帶了金玉首飾,因林珝發少而短,為了滿足她愛美的心情,葉嬷嬷還特意親手做了幾條紅色毛團鏈給林珝系在發上。
毛絨絨的小球又輕柔又別致,随着林珝的動作還會蕩起來。也不知道是林珝可愛還是小毛球更可愛些,總之她倆碰到了一處,可愛的心都要融化了。
林珝從會說話起就在揚州,接觸的人裏除了林如海說官話,其他人幾乎都是江南腔調。哪怕是從京城那邊出來的賈家人也因着時間的推移而變了口音。
不過林府這邊說揚州話的不多,說蘇州話的到是多一些。許是因為林家原是姑蘇人士吧。
林珝和黛玉一樣,都是一口子江南話。有時候是蘇州腔調,有時候是揚州味道,雖然沒怎麽學過官話,不過她們都聽得懂官話就是了。
許是這樣,林珝才喜歡聽蘇州評彈吧。
去年除夕的時候,林珝睡着了。并沒有等到傳說中的年獸。今年除夕夜,林珝睜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天空,就想知道會不會有傳說中的兇殘惡獸出沒。
“你難道不知爆竹、春聯可以驅趕年獸?”黛玉陪着林珝站在廊子下,不過她看的是滿天的煙花。
“我不相信年獸會那麽蠢。”林珝抱着小手爐指了指天上的煙花,“它還能年年都上當?”
她更相信這世上沒有年獸這種主殺戮的惡獸。
“姐,外祖母真的會派人來接咱們去京城嗎?”剛剛用年夜飯的時候,林如海曾随口提了一句賈母多疼閨女,定會愛屋及烏接了她們姐妹過去教養。
原著中賈母确實是接了黛玉去京城,可這裏...林珝算了一回日子,覺得賈母要接人肯定早就派人來揚州了。現在都沒有人來,怕是……
黛玉卻不似林珝這般想,語氣肯定的說道:“娘親這麽說,爹爹也這麽說,想來是準了的。”
“哦。”林珝可有可無的點了點頭,又問道:“聽娘親說外祖母家有好多人,那他們家有咱們家大嗎?”
“榮國府尚未分家,兩個舅舅一大家子人……”黛玉聰慧不等林珝說完便知道她想問什麽,手指扯着林珝發上的小毛球,用一種‘雖然我也不沒去過但肯定如此’的語氣告訴林珝:她們到了榮國府,自然不會像在家時住大院子了。
能有個大一些的屋子就不錯了。
好一點的,像之前她住的東跨院那般小而精致的。差一點的,那就不好說了。
扒拉手指細數了一回賈家的人口,不說住的地方未必如人意,只說這麽多的人口擠在一處,喜靜的黛玉便下意識的感覺到了喧嚣吵鬧。只是想到娘親離開前說的歷練之語...黛玉抿了抿唇,她其實已經做好了此去榮國府就是去吃苦遭罪的心理準備。
這些日子,黛玉已經将羅寧留下來的那本醫書大致通讀了一遍。被圈起來的那幾個字也被黛玉發現了,從骨血回流到去外祖家歷練,加之回憶那日羅寧對賈政一房的‘關心’和對寶玉的期許,都讓小小的黛玉明白了一件事。
外祖家就是外祖家,不會再有其他。但外祖家的那些是是非非,卻是她此時的目的。
是歷練,也是觀摩。
摸了摸林珝的小臉蛋,黛玉看着她水潤清澈的杏眸,不禁心忖了一句:雖然皇家的人更多,但身份在那裏擺着呢,她原本也不需要吃這份苦的。
“我原想着咱們這次去外祖家少帶些侍候的人,不過那日翻看帳本,發現咱們家在京城有宅子,每年都有一支房屋修葺的支出。”不拘帶了多少人去京城,也不必擔心會給外祖母家添亂了。
林珝絕對想不到剛剛六歲的黛玉已經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後的事,此時聽到黛玉說京城有宅子和多帶些人去京城的時候,還左右看了看身邊侍候的人,然後好小聲的問黛玉,“雪雁也去嗎?”
黛玉搖頭,不太想說雪雁而是說起了旁的事,“二月初五是岳姐姐的好日子,我已經讓人收拾了兩件添妝禮,屆時咱們一塊去給岳姐姐添妝。”
“岳姐姐?是上個月過十二歲生辰的那位姐姐嗎?”見黛玉點頭,林珝不禁眨眼,“她要嫁人了?”
“聽說是岳大人的任期快到了。”黛玉也不是很清楚這是怎麽回事,不過該送的禮還是要送的。
林珝:“……”
呵呵~
羅寧有賈敏的記憶,所以來了這裏後,待義忠親王的餘震過去了,便如賈敏那般出門應酬去了。
不過羅寧每次出門都會帶上黛玉。
之所以會帶着黛玉出門應酬,除了增長她的見識,也是想要從側面告訴黛玉榮國府的教女方法有問題。
等到羅寧從迦藍師太那裏得了那麽一句話後,羅寧再出門應酬時不光帶上黛玉還會帶上林珝。如今羅寧不在揚州,但黛玉卻也因為羅寧不在,而被各家的小姑娘當成了座上賓,時不時的會邀請她去賞花,游園什麽的。
那些人家的小姑娘都比黛玉和林珝大,最不濟的也是跟黛玉同歲。夾在這些大姐姐裏,又因為羅寧為子嗣計的出門吃苦...這半年時間黛玉又有了一些別樣收獲。
至于林珝,她的注意力都在衣裳首飾和賈雨村身上。等賈雨村離開了,這位也沒将那些小姑娘的‘童言稚語’放在心上。
不過話又說回來,算上不知在哪的羅寧,林家老小都在等着賈家來接人。可賈家,或者說賈母到現在還沒想好要不要接了黛玉來京城……
林珝:好像哪裏反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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