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燕雙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了自己的小床上,她一轉頭,就看見趴在自己床邊的祁微雨。
“小姐?”一看到祁微雨,燕雙便吃驚的想從床上爬起來,旁邊趴着的祁微雨卻已經醒了,她連忙坐了起來,擡頭去看燕雙。
“小雙!”祁微雨一見燕雙想要動,連忙說道:“你不要亂動,禦醫說你流血過多,傷口又深,要靜養。”
燕雙一臉茫然,看着祁微雨問道:“禦醫?”
祁微雨讓燕雙躺好了,才點頭說道:“是啊,小雙,我們回來了。”她這樣說着,眼中已經又有了淚水。
燕雙聽祁微雨這樣說,心中才一放松,便見祁微雨要哭,立刻就急道:“怎麽了小姐?你怎麽哭了?是誰欺負小姐了嗎?”
祁微雨搖頭哭道:“沒有人欺負我,燕雙,你這個笨蛋。”淚水從祁微雨那張精致的臉上花落下來,她看着燕雙,一聲聲哭道:“我救你,并不是想讓你替我去死,你怎麽就是不明白,我從來沒有想過,要你為我拼命。”
燕雙心中一痛,她看着床邊的祁微雨,說道:“我錯了,小姐,你別哭了。”
祁微雨趴在燕雙的床邊,哭道:“小雙,你別死,和我一起活下去好不好?”
燕雙着急的伸出手,卻在猶豫再三之後才摸上了祁微雨的頭,說道:“恩,我當然會活下去,我還要一直保護小姐呢。”
“對。”祁微雨說道:“你還要保護我,一直一直保護我,所以絕對絕對不要死,不要離開我。”
燕雙笑着點了點頭。
或許,我不能護你一生,可我,卻會用一生去護你。
燕雙的傷很快就好了,而後,她開始更加拼命的習武,不但用槍,還開始練劍。每日每日,從不間斷。她一方面學習着師傅教給自己所有的招式,另外一方面也回憶着那日刺客所用的招式。
師傅所教的,是君子的招式,刺客所用的,卻是奪命的招式。她既要學會君子的招式,卻也自己琢磨這各種奪命的招式。
她不會讓那日的事情,再一次發生。她不想讓祁微雨再受傷,再傷心。
在祁微雨的讀書聲中,在燕雙每日練劍的日子中,時光過的飛快,一眨眼,祁微雨十五歲了。
十五歲,是女子及笄的年紀,若是不出意外,或許祁府還會為祁微雨找一戶門當戶對的親事。可是,祁府沒有男子。
祁微雨容貌出衆,才華橫溢,琴棋書畫無不精通。更是曉知天文,下知地理,兼之歧黃之術。祁族族中一直有意讓祁微雨去競選聖女之位。
聖女,是吳國特有的一個職位。
吳國每一任的聖女死前,都會欽定下一任的聖女,而後接其入塔內,學習各種占蔔、觀星之術。判定戰事,甚至必要時還可以參與朝政,享有官位。
祁府目前還不曾有男丁,若是祁微雨不能繼承聖女之位,又沒男子繼承爵位,那麽,祁家,可能就……
而在祁微雨十五歲這一年,祁家終于實現了這麽多年的夙願,這一任的聖女,欽點了祁微雨為下一任的聖女。
祁微雨享有了應有的官位,祁家也因此成為的京中家族之首。俸祿、爵位、恩寵,更是絡繹不絕。
只是聖女,終身都要保持聖潔的身體,不可嫁人。那麽祁微雨,該怎麽辦?誰有何曾為她想過?
祁微雨穿着一身白衣,今日她便要入聖塔,學習觀星占蔔之術,為之後的參政做準備了。
祁夫人站在祁微雨的面前,淚眼朦胧。“小雨……小雨……”
祁微雨輕聲笑道:“母親為何要哭?成為聖女是祁家所有人的希望,母親應該要高興。”
祁夫人哭道:“可是我的小雨……我的小雨該怎麽辦?”
祁微雨說道:“聖女欽點,即便是皇上,都不可違背。若是女兒能夠為這國家做些事情,女兒心甘情願。母親不必再送了。女兒走後,母親可要加油,快點為女兒再生一個弟弟出來。”
祁夫人泣不成聲,祁老爺站在旁邊,一聲不吭。
若是早點将祁微雨嫁人了,那麽聖女之位,根本不會落在祁微雨身上,可是,祁家呢?
祁老爺無話可說,他愛祁微雨,可卻也為了家族,犧牲了祁微雨。
燕雙一步步的跟上,她沉默不語,只跟在迎接的隊伍後面,一步步的跟着。
聖女入塔,不能夠帶任何的下人,塔內的一切對外人來說,都是機密,若不是聖女欽點,就算是進去做個下人,都是不能的。
燕雙容貌醜陋,自然是不能入聖塔的,可她不甘心。
即便不能夠入塔,那麽就算是站在塔外守着,她也願意守一輩子。
“小雙。”迎接的隊伍在塔外就停了下來,沒有聖女欽點,任何人不得入塔,即便是迎接的隊伍,也是一樣的。
所有人都走了,只有燕雙還站在外面,不曾離開。祁微雨站在塔前,她不曾回頭,只是一句句的對燕雙說道:“你走吧……離開這裏,離開祁府,去任何一個你想去的地方。你自由了。”
燕雙一震,急道:“小姐。”
祁微雨轉過頭,她深深地看着燕雙,眼中蓄滿了淚水,卻始終不曾落下,她說道:“快點走吧……趁我沒有後悔。”
燕雙凄涼一笑,她說:“小姐讓我去哪裏?”
“任何一個你想去的地方都可以。”
“可是……”燕雙笑道:“我只想待在小姐的身邊。”
“你還不懂嗎?”祁微雨喊道:“你不能在我身邊了,一旦入了塔,連我都不知道我什麽時候才能夠再出來,我怎麽讓你在我身邊?”
燕雙笑道:“沒有關系,我等小姐,我就在這塔外等小姐。”
祁微雨喊道:“笨蛋!你還能夠等一輩子嗎?”
燕雙道:“可以,我就等一輩子,不是說好了嗎?我要保護小姐一輩子的啊。”
祁微雨的眼淚終于還是落下來了,她哭道:“笨蛋!燕雙你是笨蛋!又醜,又笨,誰願意讓你等我?你走吧!我再也,再也不想看見你!再也不想看見你!”
燕雙站在原地。“好,小姐不想見到我,那我就藏起來,不讓小姐見。”
祁微雨滿臉淚水,她看着燕雙站在原地,一步一步後退着,進了塔。
從此一別,再無歸期。
燕雙看着祁微雨走進了塔,她左右看了看,聖女塔地處隐蔽,周圍竟然都沒有人家。
空無一人。
不過沒有關系,燕雙看着那高高的塔,對自己的說:你要保護的人就在這座塔裏面,就算你看不見她,她也在裏面。她是安全的,就可以了,不一定,不一定要見面。
燕雙回了祁府,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她原本就沒賣身契,原本就是自由身,所以她要走,也沒人留。
燕雙來到塔前面,找了一塊空地,開始蓋茅草屋,正式入住了下來。
她一遍遍的對自己說:沒關系,能夠看見這座塔,就很好了,就很好了。
她在茅屋前面種了祁微雨最喜歡的鮮花,鮮花一年四季都開放。每年的新年,燕雙都會在屋前挂上祁微雨最喜歡的燈籠。她茅屋的窗口正對着那座聖女塔,窗口上每天都擺着新鮮的花朵。她還特意去學了琴,每年祁微雨生日的時候,她都會特意在院子裏面彈奏祁微雨最喜歡的那首曲子。每次下雨的時候,她都會撐着傘站在院子裏面看着聖女塔,就怕這震耳欲聾的雷聲會驚擾了祁微雨。
她不知道祁微雨會不會看見,不過不管祁微雨看不看得見,她都會這樣做。
我對你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沒有敷衍,都是誓言,雖然你或許不知道,可是我絕對不會忘記。
時光飛逝,一晃三年年就過了。三年後的一天,這一任的聖女過世了,祁微雨成為了新一任的聖女。
祭天。
接任儀式的那一天,燕雙又一次看見了祁微雨。她的臉上沒有一絲的笑容,她穿着一襲白衣,站在神壇前面,接任了聖女之位,并為吳國祈神祝福。
三年過去,祁微雨更是美麗非凡,燕雙站在人群裏面,看着這樣的祁微雨,心裏有點高興,又有點難過。
高興的是,祁微雨似乎過的還可以,難過的是,祁微雨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那個曾經愛哭愛笑的女子,如今卻找不到了。
小姐,你過的不開心嗎?
燕雙站在人群裏面這樣想着,那神壇上面的祁微雨已經完成了祭天,她突然一個擡頭,便看見了站在人群裏面的燕雙。
四目相對。
周圍的一切,似乎都成了空白。
燕雙看着祁微雨,看着她深深的眼睛,就像是曾經她每一次見到的那樣。只是這次,她的眼睛裏面,卻沒有了笑容。
祭天之後的一天,燕雙突然被一陣敲門聲吵醒,她起床開門,只見門口站着兩個白衣的女子。燕雙知道這兩個女子,這是聖女塔中伺候聖女的女子。
可是,聖女塔中的女子,為什麽會來這裏?燕雙疑惑的看着面前兩位漂亮的姑娘,問道:“兩位姐姐好,請問兩位姐姐來此有何貴幹?”
那兩位女子面無表情的看了燕雙一眼,而後說道:“我等奉了聖女之命,特招你入塔伺候,你可願意?”
燕雙瞪大了眼睛。她看着面前的兩位女子,驚道:“你們是說我?真的是我?”
那兩位女子看了燕雙一眼,說道:“自然是你,怎麽?你還傻了不成?”
燕雙倆忙擺手,驚喜道:“不不不、不……多、多謝兩位姐姐,我……我我收拾一下,馬上就同你們一起入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