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人群騷動，官兵們一口一個“晉國人”一個個口口聲聲的都是希望祁微雨準許他們捉拿燕雙。祁微雨站在地上，冷若冰霜，說出口的話更是不帶着任何的感情。
燕雙坐在地上，安靜地聽着，她突然覺得好笑。
一切都很可笑。
你看，你拼命守護的人，現在卻一個個都懷疑你，容不得你，想要你的命。你卻還站在這裏自取其辱。
燕雙突然仰頭笑了起來。
祁微雨轉頭驚訝的看着燕雙，叫道：“小雙！？”
燕雙還在笑，她笑的流出了眼淚。
一支利箭穿過黑夜，正中燕雙的左肩，在胸口偏一點點的位置。
“小雙？！”祁微雨大驚失色，突然大叫一聲。
燕雙低頭看着自己左肩的劍。她的臉上有疑惑，也有失望。
一個小兵顫抖的舉着自己的弓箭。
“誰準許你放的箭！”祁微雨突然怒吼！這是她第一次如此生氣，怒氣在她的臉上蔓延，吓壞了那名小兵！
“我我我我……聖女饒命！聖女饒命！”
祁微雨怒不可及。
燕雙捂着肩膀，她看見祁微雨背對着她，斥責着周圍的士兵。而後，她腳尖一點，捂着肩膀，離開了這裏。
祁微雨馬上就感覺到了，她帶着驚慌地轉頭喊道：“小雙！？”她看着燕雙的身影快速的消失在夜色之中，她突然心中一陣慌亂。
燕雙身受重傷，她會去哪裏？她與燕雙認識這麽久，這是燕雙第一次先離開。
這一瞬間，祁微雨覺得無比的心慌，心中有種從未體驗過的害怕。被擄走的時候，祁微雨不曾害怕，因為她知道，燕雙總會來救她。在聖女塔學習這麽多年的時候，她也不曾害怕，因為她知道，燕雙在塔下面等她。在軍中，面對千軍萬馬，她不曾害怕，因為她知道，燕雙始終都會保護她。
可是，如今她害怕了。因為……燕雙突然離開了。
她要去哪裏？
她還會回來嗎？
祁微雨突然想追上去，追上那個人，去拉住她。
別走！
她想這樣告訴燕雙。
可是她不能！
她的身份，她的責任，她……她不能……
“聖女！”有人跪下喊道：“恭請聖女回塔。”
祁微雨身體一震，慢慢的轉了過來。她冰冷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而後，她邁開了步伐，一步步的，朝着聖女塔的方向走去。
她背對着燕雙，越走越遠。
……
燕雙自己拔下了肩膀上的箭，一步步地朝着前面走去，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她沒有方向。那個曾經讓她始終都不會迷失的人，突然間不見了。
而今，她要去哪裏呢？
她一步步地走着，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正站在如雲寺的門口。清早打開門掃地的小和尚看到了她，一臉的驚訝。
“燕施主？”小和尚大叫道：“施主怎麽受了這麽重的傷？”
燕雙雙眼迷離，搖搖晃晃地站着，那小和尚吓壞了，當下也顧不得其他，沖上來扶着燕雙便進了後院。
“燕施主，燕施主你撐住，我現在就去請方丈過來！”燕雙迷迷糊糊地小和尚扶着往前走。
而後她被扶到了後院自己的廂房裏面，然後方丈急急忙忙地趕過來了。看見燕雙便閉眼說了一聲：“阿彌陀佛！”
燕雙徹底失去了意識。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她便在自己的廂房裏面，她身上換了幹淨的衣服。房間裏面空無一人，沒有……祁微雨。
燕雙躺在床上癡癡地發呆，腦子裏面空白一片。
過了好久，房間的門才被推開了，一個小和尚手裏面端着素粥進來。
燕雙轉頭去看他。
小和尚見燕雙醒了，連忙喜道：“燕施主醒了？方丈命我端了素粥過來。”
燕雙點點頭，說道：“多謝。”
小和尚看了燕雙一眼，眼中有些不好意思，他連忙将手裏面的素粥放在了床邊，而後雙手合十，念了一聲：“阿彌陀佛，空即是色，□□！”
燕雙忍不住輕笑了一聲，小和尚便連忙退下了。
燕雙在如雲寺又呆了許久。她的傷好了，心裏面卻空了。她整日裏無所事事，往往不知不覺就發起了呆來。
一日，她坐在後院裏面看着天上的月亮發呆，便聽到了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
燕雙回頭，便看見了老方丈正站在她的後面。
“方丈。”燕雙雙手合十，沖着方丈行禮道。
老方丈雙手合十，對着燕雙說道：“近日來，燕施主臉上終日都有愁雲，是有何事想不通？”
燕雙回頭看着老方丈，她說：“方丈，我想離開，可我希望能夠和我一起離開的人，她不願意離開。我想放下她自己離開，可我偏偏放不下。”
老方丈輕聲道：“阿彌陀佛。”他什麽也沒有說，而是從房間裏面拿出了一個茶杯，一個茶壺，他讓燕雙拿着那個茶杯，而後往裏面倒茶。
茶水越來越滿，溢出茶杯，燙了燕雙的手。
茶杯落地，“哐當”一聲，碎了。
老方丈說：“佛曰：放不下，是因為不夠痛，痛了，自然就放下了。”
燕雙看着地上的茶杯，癡癡道：“不夠痛？”
老方丈輕聲道：“阿彌陀佛。”
燕雙擡頭看着老方丈說道：“方丈，我愛上了一個人……”她這樣說着，低頭看着地上的茶杯，說道：“想愛，卻不知道該如何去愛她。”
老方丈道：“佛曰:愛既是舍得,愛一個人就要舍得為他做任何事。舍得去愛，痛了就放。”
燕雙看着老方丈，不再說話了。
痛，和舍得嗎？
燕雙偷偷的去聖女塔，她去看了祁微雨，聖女塔裏面祁微雨房間的燈依舊亮着。燕雙站在塔外，看着那燈光，一動不動。
祁微雨，你在做什麽？
“嗤！”一聲冷笑突然傳來，燕雙一驚，立刻朝着聲音傳來的地方回頭。“誰？！”
黑暗中，一個身影出現在了燕雙的面前。燕雙瞪大了雙眼，這人正是那日擄走祁微雨的人。
“沒想到，肖姑娘如此癡情，人家都已經不要你了，你還在這裏癡心的等着。”那人從黑暗中出來，看着燕雙，譏笑着。
“你是誰？！為何如此稱呼我？”燕雙的手已經落在她的劍上。
那人卻是不慌不急，他看着燕雙，說道：“肖姑娘何必如此心急？我們乍一見面就要短兵相見嗎？難道肖姑娘不想知道……我到底是誰？”他看着燕雙，突然笑道：“還有……我為何要稱呼你為肖姑娘嗎？”
燕雙皺眉。
那人哈哈笑道：“肖姑娘若是當真想知道，便随我來吧！”他這樣說着，突然飛身朝着前面飛走。
燕雙雙眉蹙起，只想了片刻，便追着那身影而去。
那身影走走停停，顯然是在等着燕雙，燕雙心中也不急，事态發展到了這個地步，她卻是越發冷靜了下來，她倒想要看看，對方的葫蘆裏面到底賣的什麽藥。
兩個人輕功都是非常了得，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燕歸樓。
燕雙看着眼前“燕歸樓”站住不動了。
京城之中，何時有這樣的一處樓宇？她竟從未聽過。
前面的黑影站在了“燕歸樓”前面，他見燕雙不曾動彈，便轉過頭來看着她冷笑道：“怎麽？肖姑娘不敢進？”
燕雙雙妹蹙起，邁步向前。
“我為何不敢進？”
那人“哈哈”笑道：“肖姑娘果然很不錯！”而後便在前面引路。
燕雙一路跟着那身影走進了燕歸樓，随着那個身影上了樓頂。
樓頂之上一片漆黑。那人只是輕聲道：“主人，我已将人送來了。”
樓中燈火亮起，燕雙站在屋內，只見見面是一道紗幔，紗幔之後是一個人影。
“你做的不錯，退下吧。”那是一道蒼老的聲音，燕雙從未聽過這聲音，可那聲音中卻帶着一股晉國口音。
那人立刻稱“是”，恭敬的離開了，完全沒有了方才對燕雙的那種不屑态度。
燕雙站在不動，心中正疑惑着，便聽見那蒼老的聲音又說道：“怎麽？不肖兒孫，見到奶奶，都不懂磕頭請安了？吳國的人到底都是怎麽教養你的？難道還要我這個老太婆和你磕頭請安嗎？”
燕雙心中驚訝，還不曾做出反應，便覺得紗幔之中一道勁風襲來，燕雙一時失察不曾擋住，竟然被那勁風打中，當真“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哼！這樣才像話。”紗幔之中那人見燕雙跪地，聲音總算是透露出了一點點的愉悅，她似乎很欣賞燕雙現在的這幅樣子。開口說道：“乖孫，既然見了長輩，就該是這幅樣子。”
燕雙單膝跪地，她看着紗幔之後的人影，說道：“你到底是何人？為何如此稱呼我？”
“哼！”那人冷笑一聲。“大膽，對我這個奶奶，竟然如此出言不遜。”紗幔打開。紗幔後面的人一頭銀色白發，面容卻依舊貌美年輕，她看着燕雙，說道：“在吳國這種地方長大的，果然不懂規矩。”
燕雙擡頭驚訝地看着面前的人，疑惑道：“你說，你是我奶奶？”讓如何都不能夠将“奶奶”這個稱呼和面前這個白發貌美的女子聯系起來。
那人看着燕雙，冷冷道：“怎麽？肖安沒有将你的身世告訴你？”她的聲音蒼老，卻又在時刻告訴燕雙，面前的人，确實不是貌美的少女。
燕雙心中一震，她自然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不但她知道，恐怕這半個京城的人都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
那人見燕雙這幅表情，便開口說道：“既然你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了，那你也應該猜到我的身份了。我這個老太婆就是你的奶奶，肖無淚，是你那個短命爹肖錦田的親娘。晉國的一品大将軍的夫人，晉國當今皇帝的姑姑。你叫肖苒，是我的孫女。”
燕雙擡頭看着面前的肖無淚，一臉驚訝。“你，當真是我的奶奶？”她從未想過，她竟然還有這樣顯赫的身份。
那肖無淚已經從紗幔之後走了出來，來到了一張桌子前面，坐了下來。她對着燕雙冷聲說道：“我既然找到了你，你便要随我一同回去認祖歸宗。不過……現在我還有一件事情要交給你去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