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直到最後方茵說:“洲洲, 我們很擔心你,你開門, 讓我們看一看。”

也正是這個時候, 夫妻倆意識到,他們以往對裴行洲的教育,好像出了問題, 明明父母是在這個世界上最信得過的群體, 但這會兒裴行洲卻寧願自己關着心門,也不願意溝通。

房門終于被打開, 裴行洲身上穿的還是錄節目時穿的衣服,髒亂泥濘, “我沒事,我想自己靜一靜。”

裴昊和傅庭走進裴行洲的房間。

方茵握住裴行洲沾染了些許泥土的手:“洲洲,不管發生什麽,你都可以相信爸爸媽媽,爸爸媽媽永遠會站在你的後面。”

裴行洲沉默不言。

裴昊以往也是一個話少的父親, 但這會兒卻和方茵一字一句, 緩緩地開解着裴行洲。

“爸爸媽媽從來沒有希望過你要達到什麽樣的成就, 更多地是希望你可以快樂。”

裴行洲一開始展現出天賦時,是他的小叔叔, 送了他一個外國的成人拼圖, 難度極高,英文的說明書又看不懂。

最後小小的一個人, 從爸爸書房拿了一本比他手掌都還厚的英文詞典, 配合可識別中文的手表, 自己一個個查單詞翻譯, 一邊看着說明書, 一邊自己摸索着拼完了。

等那個不靠譜的小叔叔反應過來自己送錯禮物時,裴行洲已經拼完了這個超大的模型,甚至還學了好幾個jigsaw puzzle、installponents這類的單詞。

由此,裴昊和方茵才意識到裴行洲的天賦,于是請了家教系統地教裴行洲英語,裴行洲也學得津津有味,進步飛速。就算以他的學識、成熟程度可以進入小學,但裴昊和方茵還是選擇讓裴行洲上幼兒園,慢慢成長。

漸漸地,一家人逐漸說開了心聲,方茵問:“你和弟弟怎麽了?媽媽聽說,弟弟臉都擦傷了一大片。”

裴行洲低垂着的腦袋,裴昊和方茵只見兩滴眼淚驟然掉落下來,落在裴行洲的褲子上,将布料暈成了深色。

裴昊和方茵自從裴行洲兩歲多開始懂事後,就再也沒見他哭過。

裴行洲哽咽着聲音,還是一直低垂着腦袋道:“弟弟說他不想理我了。”

Advertisement

方茵用手指給裴行洲擦了擦臉:“這可能是誤會,這兩天弟弟受傷了,肯定心情不好,等後面弟弟生病好了,就又會跟在你的後面喊洲洲哥哥了。”

裴行洲緩緩搖頭,弟弟才不是會說氣話的,弟弟也不撒謊。

弟弟說不想理他,就是真的不想理他了。

裴昊和方茵對于孩子們之間的事也不好插手,無奈對視一眼。

**

王導處理完節目組剩下的事情後,就急忙趕到了傅錦樂家裏,拿着一大堆的禮品來道歉,當然也拿着當時傅錦樂摔下來時攝像機拍下的畫面U盤。

傅錦樂這會兒正在乖乖拿着勺子自己喝粥,臉上的傷口已經處理過,碘伏将那一大片皮膚全部染成了棕色。

見到王導,舉着小勺子揮了揮:“王叔叔好。”

王導心中苦澀,這麽乖的小孩,在他的節目中傷成這樣。

“樂樂好。”

黎笙陪着傅錦樂吃飯,傅庭将王導帶到書房,有些話不方便當着孩子的面細說。

王導:“傅先生,實在是抱歉,這次是我們節目組的責任,您放心,樂樂後續的治療由我們節目組全部負責,我們以後也會更加注重活動的安全性。”

傅庭無法大度地說出沒關系,畢竟看到傅錦樂傷得那麽嚴重,他這個做父親的怎麽會好受,一向以笑面虎著稱的傅總此時沉着臉:“後面的節目,我們會勸樂樂不再參加,我們這邊确定後,違約金會打到節目組的賬戶上。麻煩王導到時候不要為難我們做父母的。”

王導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但又沒有立場,傅庭沒有把他們節目組告上法庭,就已經很網開一面了,他将手中的U盤放到傅庭的桌子上,“好,實在是很抱歉,這是樂樂當時摔倒的情景。”

王導提心吊膽來,又心灰意冷地走,傅錦樂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還乖乖巧巧地和王導告別。

王導剛才本來還想着讓傅錦樂求求情,但看着這麽清澈的一雙眼睛,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勉強笑着說道:“樂樂再見,好好養傷。”

“好,謝謝叔叔。”

沒一會兒,傅錦樂吃完飯了,被黎笙抱去沙發上看電視,夫妻倆分別坐在傅錦樂的兩邊,時不時投喂一點水果到傅錦樂嘴裏。

播放廣告的間隙,傅庭和黎笙開始勸傅錦樂,“樂樂,以後我們不參加節目了好不好?”

“如果樂樂想參加,我們明年再參加,今年先好好上學。”

傅錦樂捏緊了抱在懷中的枕頭:“……不要。”

傅庭:“爸爸答應樂樂,每個周末帶樂樂去上班賺錢。”

“或者等放寒暑假,樂樂也可以跟着媽媽一起做衣服,去舅舅的農家樂幫忙,我們不參加這麽危險的節目了,好不好?”

傅錦樂哼唧一聲:“不要嘛。”

腦海中不由得又想到了裴行洲,本來他們兩個要一起努力賺錢養寶寶的,可是他和哥哥現在都吵架了,以後肯定也不能一起養寶寶。

只能等寶寶出生,就問寶寶,喜歡哪個爸爸,以後就跟哪個爸爸。

傅錦樂抽了抽鼻子,如果自己沒有錢,寶寶選了自己,豈不是又要被餓死。

想明白這點,傅錦樂更加覺得,自己不能放棄工作了,堅定道:“不行,樂樂就要參加節目!”

黎笙:“可是樂樂受傷,爸爸媽媽都會很擔心,你現在還小,更需要保護好自己。”

傅錦樂心中忍不住嘀咕,他不小了,都馬上要當爸爸了!

“不嘛,樂樂要去上節目!”兩個人養寶寶已經很辛苦了,以後只有他一個人養寶寶,更辛苦,要趁現在好好賺錢。

以後他和寶寶兩個人,就那個香什麽什麽命了!

嗚哥哥……

傅錦樂忍不住又紅了眼圈,他想哥哥了。

傅庭和黎笙見狀,更不敢刺激傅錦樂的情緒了,暫且哄着傅錦樂繼續看電視轉移注意力。

但偏偏傅錦樂腦海中關于裴行洲的記憶,就像是放開了閘門的洪水,怎麽都控制不住地湧出來。

傅錦樂氣得手指緊緊捏住抱枕:真讨厭!怎麽一直在想哥哥,他才不要理哥哥了。

翌日,傅錦樂自然也沒有去上學,他的小腿被石頭砸得全都腫了,腳踝也有輕微扭傷,醫生讓靜養四五天再開始慢慢走路上學,這天傅錦樂腳都沒沾過地。

裴行洲進了學校後,沒有坐下,一直站在教室的窗戶旁邊,緊緊盯着學校的大門。

直到上課鈴響起,學校的大門逐漸關閉,那道熟悉的身影還是沒有踏入學校,笑眯眯跟門口的保安叔叔打招呼,蹦蹦跳跳進到教室。

第一天,傅錦樂在家看電視,畫畫,吃零食,過得很開心,只是午睡時突然想到以後再也不能和哥哥睡後,不适應了一會兒,但還是沉沉睡過去。

第二天,傅錦樂的英語家教老師來給他上課,開心程度有所遞減,但總體還是很不錯,除了在畫畫時無意透過窗戶看到裴行洲從車上下來,傅錦樂心虛一般地扭過頭,但沒一會兒又忍不住轉過來,人和車都已經消失了。

第三天傍晚,傅錦樂終于忍不住了,他想去上幼兒園玩游戲,在家裏看電視好無聊!一個人畫畫也好無聊!做什麽都沒有意思!

但可惜還是遭到了黎笙的反對,傅錦樂反對,可惜反對無效。

黎笙試探着提議:“這會兒哥哥已經放學回來了,樂樂要不去找哥哥玩?”

傅錦樂剛剛還鬧騰着想要跳高證明自己沒問題,聞言立馬歇菜,“不要,樂樂去看電視了。”

說完一瘸一拐地走到沙發上坐下。

晚上傅庭回來後,夫妻倆商量過後,覺得不插手孩子們的問題是不行了,人生難得一知己,他們家長也不願意兩個孩子就這麽鬧翻。

傅庭将那天王導給他的U盤打開,“看看這倆孩子到底是咋了。”

鏡頭裏的傅錦樂看着邋遢,但卻很健康,臉上還是白白淨淨的,嘴巴也紅潤得很,全然不是這兩天病歪歪凄慘的樣子。

傅錦樂很專注地将土鏟回到坑裏,連一個正眼都沒有給鏡頭。

但夫妻倆還是看得樂此不疲,專注地看着這沒有任何故事情節的鏡頭,直到意外發生,傅錦樂倒下去的一瞬間,鏡頭也開始瘋狂晃動,甚至還能看到一只男人的手想去拉傅錦樂,但可惜沒有拉住,這應該是攝影師。

此後,攝像機的鏡頭就固定在了一片地面上,只能聽到現場混亂的聲音,其中最清晰的便是傅錦樂的哭聲,自然也聽到了裴行洲的話和傅錦樂那句,“我不要再理哥哥了”

後面一直是傅錦樂的哭聲,還有節目組安慰的聲音,傅庭和黎笙越聽越難受,黎笙将視頻按下暫停,深吸一口氣。

傅庭拍了拍黎笙的背,安撫妻子,也平複自己的心情,換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兩人明顯就是誤會了,走吧,今晚跟樂樂開解一下。”

現在傅錦樂還在樓下一個人傻樂着看電視。

隔壁,裴昊和方茵也從王導那裏要來了當天事發情況的U盤,一摸一樣的視頻兩人剛看完,裴昊道:“喊洲洲自己來看吧,看了之後應該就能理解了。”

方茵點點頭,心中難受得不行,那麽丁點人,卻在看到哥哥有危險後義無反顧地撲過去。

入夜,裴行洲躺在床上,許久無法入睡,剛才他看到視頻了,他全然不知道,當時那棵樹是沖着他去的,也不知道原來自己當時的語氣這麽兇,像是在責備弟弟一樣。

實在是睡不着,裴行洲下床走到陽臺,九月的夏天晚上已經有點微涼了,晚風吹到身上,裴行洲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透過路燈,裴行洲能清楚地看見不遠處傅錦樂的房間,裏面還亮着一盞微黃色的燈,不過因為有窗簾的遮擋,裴行洲也無法看清裏面到底是什麽情景。

裴行洲站在陽臺許久,緊咬下唇,看到那個房間的燈光更暗後,才緩緩走回到卧室。

明天,他明天一定要去邀請弟弟一起上學,他要向弟弟道歉。現在弟弟應該是要睡覺了,不能再打擾弟弟。

裴行洲強迫自己躺在床上,放空自己,盡快入睡。

但沒多久,裴行洲就聽到了陽臺的窗戶處傳來一道非常輕的怪異的聲音,随後又是什麽東西落到地上。

裴行洲坐起來,側耳傾聽,以為自己是幻覺,又躺下床,但卻又聽到了剛才的聲音。

不是錯覺!

裴行洲飛速下床,打開陽臺處的推拉門,只見陽臺上靜靜躺着兩架紙飛機,一架紅色,一架綠色,紙飛機折得有點歪歪扭扭的,能明顯看出作者并不擅長。

裴行洲腦海中飛快閃過一個念頭,擡頭望去見證自己的答案,只見一片黑暗中,有一扇窗戶散發着微弱的光芒,而傅錦樂就站在那道光芒之中。

實在太黑了,裴行洲連傅錦樂的臉都看不清,只能看到一個大致的人影,在朝着他揮手,似乎是看到裴行洲出來了。

傅錦樂大聲喊:“哥哥,打電話!”

裴行洲微微抖着手,接通來自“弟弟”的通話。

一前一後兩道“哥哥”分別從對面的陽臺和手表中傳到他的耳朵裏,裴行洲心情複雜,弟弟怎麽這麽好,明明是他錯怪了弟弟,可弟弟卻一點都不怪他,反而還主動折紙飛機來和好。

裴行洲:“弟弟,你等我一下。”

傅錦樂滿腹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見電話被挂斷,再一擡頭,連人都不見了。

傅錦樂:???

但不超過一分鐘,傅錦樂的卧室門就被敲響,“樂樂,哥哥來看你了。”

打開門,裴行洲還微微喘着氣,身上穿的是睡衣,甚至腳上還是室內的拖鞋。

太久沒見過裴行洲了,傅錦樂下意識就想跑過來。

裴行洲連忙先跑過去,弟弟的腳還傷着。

兩人抱在一起,傅錦樂半是委屈,半是欣喜地喊:“哥哥!”

黎笙和傅庭笑了笑,将傅錦樂的房門關上,給兩個和好的小寶貝留下空間。

傅庭:“也就這一小會兒,他們怎麽就和好了?”

黎笙白了他一眼:“打電話啊,難不成還像你當初那樣寫情書寫道歉信,結果大半個月都送不出去。”

最後還是黎笙用零花錢買了一瓶一塊錢的礦泉水,請人轉送給打球的傅庭,傅庭才屁颠屁颠別別扭扭過來和好。

傅庭嘿嘿一笑:“年輕哪兒知道老婆的香!”死要面子活受罪。

屋內,裴行洲低聲說:“弟弟,對不起。”

七嘴八舌開始解釋當時自己為什麽那麽着急,自己不知道弟弟是為了救他。因為太過着急,語序甚至都有點颠倒,全然不像當初氣定神閑能用英文演講的特等獎獲得者。

傅錦樂乖乖搖頭,已經結痂的褐色的臉在裴行洲眼前晃悠:“沒關系,剛剛爸爸媽媽給樂樂說了,是因為哥哥擔心樂樂,所以才會大聲說話,當時是樂樂不懂,以後樂樂就懂啦!不過如果可以的話,樂樂還是想哥哥小聲一點。”

說完,傅錦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裴行洲:“我知道了,不過弟弟以後還是要小心。”說完,裴行洲伸手輕輕觸碰傅錦樂臉上的結痂,深褐色的一大片,和旁邊的白嫩的臉對比鮮明,觸感也不再是之前摸到過的嫩滑的手感,反而硬硬的,很粗糙。

“疼嗎?”

傅錦樂:“不疼啦,只不過有點癢癢,媽媽也不許我撓。”

裴昊和方茵特地托人給傅錦樂找了市面上不常見的修複藥膏,身上的擦傷都已經全部結痂,開始長粉粉的肉,堅持抹半個月,連疤都不會留下。

裴行洲幫傅錦樂輕輕按壓結痂解癢。

傅錦樂突然嘻嘻一笑:“哥哥,我這幾天都沒有洗臉。”

竊喜地看着裴行洲,希望從裴行洲臉上看到僵硬和閃避,他知道哥哥很愛幹淨。

卻不想裴行洲神色一點異樣都沒有,“傷口是不能沾水的,弟弟一定要控制自己。”

捉弄失敗。

兩人的關系一下子就修複了,完全不像是剛冷戰了三天的人,兩人親親密密地拉着小手,按下傅庭和黎笙的卧室門把手。

傅庭和黎笙聽到開門聲,連忙分開,兩人都略顯狼狽,剛抱上甚至都還沒親親就被抓包,什麽運氣!

怎麽感覺又回到了早戀躲家長、老師的時候了。

傅錦樂毫無察覺,朝着兩人撒嬌道:“爸爸媽媽,我今天可不可以和哥哥睡?”

他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和哥哥一起睡了,他還有好多好多話想和哥哥說。

傅庭他倆剛才就和裴昊說了,兩個孩子和好了。

這會兒考慮到兩人關系剛剛修複,也就同意了,傅庭點點頭:“好,不過一定要蓋好被子。晚上也不許聊到太晚。”

裴行洲一喜,嘴角微微彎起來:“謝謝叔叔,我會注意的。”

說完,兩人又立馬離開,貼心地将門關上。

傅庭搖搖頭,感嘆道:“以後得把門反鎖了。”

“我看着洲洲的性格好像變了一點。”黎笙回想起剛才裴行洲的那個笑容,情緒貌似變得更加外放了。

“我看着都挺好的,好了,別操心了,跟裴昊他們說一聲,喊他們也睡下吧,別一直等洲洲回去了。”

作者有話說:

提問:樂樂說的那個香什麽什麽命是什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