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說不出挽留的話, 只能看着許覓一步步遠離,消失。
祁曜捂着胸口的手拿下來, 無力地攤在身側, 靠着床頭半躺着,雙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從房間出來, 許覓感覺空氣都清新了很多。他又無故發脾氣了, 還以為這段時間的平和代表他接受了自己的存在,原來還是有些抗拒的。
許覓深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別去想他。慢慢走到庭院的藤椅上, 手肘抵着椅子扶手, 手掌撐臉,緩緩閉上了眼睛。
耳邊是風的呼聲、鳥的鳴叫,鼻尖萦繞着花香和草木氣息, 許覓情緒很快就放松了,疲憊的身體得到了休息。
這一覺很長很長,夜幕低垂時許覓才蘇醒, 眼角沁着滴淚珠。他夢到了現實,和院長奶奶、弟弟妹妹一起的日子,他們都很好。他并沒有在那個世界留下什麽痕跡,許覓對此并不遺憾,只是有些告別過往的傷感。
不知道祁煥造謠的事處理得怎麽樣了,許覓出來也沒拿手機。看了看天色, 也該去做晚餐了。
端着晚餐到房間的時候, 祁曜擡眸看了他一眼, 什麽也沒說。
許覓放下東西進了書房。
王浩東:相關的帖子網頁我都讓人處理幹淨了,只是多少還是對你有些影響。幸好現在是放假,等開學應該都忘了,誰敢因為這個找你麻煩告我,我揍他去!祁煥那狗東西得在床上躺幾天了,覺得不解氣他下來了咱再揍。反正這種丢人的事他也不敢告家長!
許覓:謝謝你,有時間過來吃飯吧,我親自下廚。
許覓讀完他的消息心情好了很多,王浩東這個人并不讨厭,說話直、愛憎分明、講義氣,被他當朋友的都很幸運。
王浩東一聽說許覓要親自下廚招待他,恨不得現在就飛過去。最後勉強忍住了,說明天再過來,還點菜了。
許覓笑了笑,都答應下來,神清氣爽地打開文字編輯器開始碼字。
外間,祁曜等了很久,許覓都沒有出來。看着熱氣一點點消散的飯菜,最終還是自己動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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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我說你們倆氣氛是不是不太對?許覓,你惹曜哥生氣了?”
今天不僅王浩東來了,另外兩個也來了,祁曜也難得坐在了餐桌前。
王浩東過足美食的瘾後,才發現氛圍不太對,開口詢問。
許覓聞言看了看祁曜,他臉上像凝結了冰霜,渾身散發着寒冷的氣息。
不知道他到底在氣什麽,許覓昨天被他無緣無故發了一頓火,也不是很想搭理他。只是在他朋友面前還是得裝一裝,許覓情緒一下子低落:“可能吧,是我不好。”
說完拿了幾個掃幹淨了的盤子,起身走出餐廳。
三人面面相觑,最後李千城摸摸鼻子,硬着頭皮開口:“曜哥,許覓也挺不容易的。”甭管圖啥吧,付出是真的,他們做兄弟的也做不到這麽體貼細致。
祁曜掃了他一眼,李千城立馬閉嘴不敢說話了。
“你們不是第一次來,自便,我上樓了。”
說罷招來一個傭人,推他上樓。
“唉,曜哥這牛脾氣是改不了了。”
王浩東嘆了口氣,不知道應該說什麽了。
“曜哥嘴硬,這事還得讓許覓主動。”
李千城說到,說完心裏覺得不太可能,泥人還有三分脾性呢。
沈則想了想站起身,“我去看看許覓。”
廚房裏,許覓帶着手套認真細致地擦盤子,遠遠看去像拿着藝術品在欣賞。
沈則放輕了步子,先敲敲門。
“怎麽了?”
聽到動靜,許覓停住動作,看過去。
“想問問你對曜哥的想法。”
沈則并沒有直接開口,讓許覓去服軟,他也沒這個意思。真的心生怨氣,就不适合呆在祁曜身邊了。
許覓頓了下,“你是擔心我生他氣,回頭報複他?”
一下就被猜透心裏想的,沈則也沒覺得尴尬,面色如常地繼續:“曜哥現在很脆弱,需要溫柔耐心的陪伴。如果你覺得受不了了,可以主動提離開,沒人會說什麽。夫妻在災難來臨的時候都各自謀出路,何況是戀愛關系,你不用覺得有心理負擔。”
許覓嘲諷地笑了笑,“你們都是這樣看我的?”問句,用的是陳述的語氣。
“我許覓是窮,但我的自尊不比你們這些人少。不是真的心甘情願,在一開始我就會走開,我也不是那麽在乎名聲的人。想讓我離開直說就好,只要是祁曜親口說的,我不會死皮賴臉。啊我忘了,他昨天就讓我滾了呢,我心可真大。”
許覓說着眼眶就紅了,澄澈的雙眼裏霧氣迷蒙。他飛快地摘下手套,跑了出去,什麽也沒帶。
沈則追上去居然沒趕上。
在原地站了會兒,他招來個傭人跟上去看看,別出事了,自己上樓和祁曜交代。
“走就走了,心不在強留着也沒用。”
祁曜被告知這個消息的時候眼睛都沒從電視屏幕上離開,漫不經心地說。
沈則默了默,“好歹照顧你一場,這地方偏,他一個人出去什麽也沒拿,萬一出事了就不好了。我惹出來的事我來。”
說着他轉身出去,不多久樓下就有汽車發動的聲音。
沈則剛剛離開,祁曜臉色就變了,煩躁地按掉電視,撥電話讓管家過來。
“路上的監控都調出來,找到了發定位給我!”
交代完就不耐地讓管家離開了。
許覓從南山別墅出來也不是一時沖動,一直妥協不會讓別人記得你的好,只會不斷地得寸進尺,逼迫你,腳踏你的底線。
不管原主後來做了什麽,現在什麽都沒發生。原主不欠祁曜的,他許覓更是不欠。固然,為了生存,他得依附他、讨好他,但是無底線的包容他做不到。這樣只會顯得他的感情虛僞又廉價,不會被珍惜。
到現在,祁曜昨晚生氣的緣由許覓大致也明白了。無非是口口聲聲說喜歡他,遇到麻煩從來不和他說,連他的兄弟都知道。祁曜大概就是自尊被傷到了,自己保護領域內的人,覺得自己保護不了他。
實際上,許覓真不是這樣想的,只是覺得告訴祁曜他也不會管,剛穿過來那會兒他說了媽媽的事,他不也沒什麽反應?何必說出來惹他厭煩。
祁曜不是說不需要他在他面前裝開心裝沒事嗎?那他作一作總可以吧。
許覓不擔心祁曜不讓人來找,因為知道沈則一定會來,他這個人極有責任感。
果然,他沿着公路跑了幾分鐘,身後就傳來汽車的喇叭聲。車子在許覓身旁慢下來,車窗緩緩下降,露出沈則略帶焦急的臉龐。
“許覓,上來吧。剛剛是我說話過分了。”
沒有直接道歉,但意思也是這個了,沈則沒正經和人說過對不起,這是極限了。
許覓沒理他,跑累了就換走,氣喘籲籲的,臉也被曬紅了。
沈則又勸了會兒,沒辦法只能在路邊停下來,跑上去強行把許覓拉上車。
許覓本來身體就瘦弱,加上跑步損耗了體力,根本沒力氣反抗沈則了。
把車門鎖好後沈則松了口氣,到後備箱取了兩瓶水,其中一瓶扔給許覓。
“你跑的還真快,看不出來啊。”
沈則喝了口水,笑着道。
許覓心說那可不,當年為了掙錢他什麽沒幹過,各種跑步類競技比賽都參加了,第一名拿到手軟。也就是現在這個身體太弱了而已,發揮不出實力。
“你也別生曜哥氣了,他就是嘴壞了點,心是好的。喏,你看,他擔心你出事讓管家調的監控。”
沈則算是看明白了,祁曜在許覓的事上,就是奉行的口是心非,自找氣受。他再不幫着說點好話,倆人還得鬧。
“哦。”
許覓不在意地應了聲,都沒看一眼。
沈則默了默,走到駕駛座坐上去,“我送你回去。”
“不要,我媽快手術了,我想去陪她幾天。”
這話是真的,祁曜重要,媽媽更重要,這種關鍵時候他想陪着她的,正好可以借着這個機會。
人家要去看媽媽,沈則也沒理由攔着,确認了一遍還是往山下開了。
車子在醫院門口停穩,許覓道了謝正準備推開車門下去,沈則開口了:“你心裏也清楚,曜哥現在很依賴你,可以的話,還是早點回去吧。”
“嗯。”
許覓說完,沒有任何猶豫的下了車。祁曜身邊不缺少照顧的人,少的只是可以信任的人,離開幾天并不會有什麽大影響。
“媽媽,我請了幾天假陪着你,開不開心?”
許覓坐在床邊的小椅子上,頭靠在媽媽的小腹上,眉眼帶笑。
夏染輕柔地撫摸他柔軟的發絲,“覓寶真乖,媽媽很開心。”
在媽媽的身邊,好像無論怎樣內心都是安寧的。即使知道未來還有很多的阻礙要跨越,許覓還是笑得開懷。
手術安排在三天後,期間許覓任性地沒有聯系過祁曜,只是偶爾問問沈則他們三個祁曜的情況。專心照顧媽媽,幫她調理身體,放松心情。
“病人的手術很順利。”
在手術室外等了很久,終于等到這句話,許覓的笑容再也控制不住,眼淚也是。
被推出來的時候,夏染麻醉還沒過去,人昏迷着。許覓跟着護士們把她送回病房。
夏染是在五個小時後醒過來的,許覓一直守在她的床邊,寸步不離。
“媽媽,您沒事了。”
許覓哽咽着。
夏染還帶着氧氣罩,聞言溫柔地看着許覓。
本來是準備媽媽做完手術就回去的,看到她這個樣子,許覓又不舍得了。想了想,索性任性到底吧,祁曜是男主,怎樣都不會有事的。媽媽只是個連名字都沒有的小人物。
術後第二天,孟皆和安钰一前一後過來了。
“這是小钰吧?”
孟皆微笑着問夏染。
“對,你這孩子眼力真不錯。”
夏染已經摘了呼吸器,身體還虛弱,但精神頭還不錯。
“五官沒怎麽變,好認。小钰還記得我嗎?”
孟皆又看向安钰,笑容溫和。
安钰皺着眉頭笑了笑,搖搖頭。
他和許覓是同年的,記不清也正常。
“這是小時候帶我們玩的孟皆哥哥。”
許覓笑着解釋。
這樣說安钰總算是有了些印象,驚喜地上前抱抱他:“還說呢,當初走連個招呼都不打,我和許覓難過了好久。”
“是我的錯,當時太匆忙了。”
孟皆拍拍少年的背,笑容裏帶了真誠的歉意。不管世事怎麽變,那會兒的情誼是真的。
“阿姨什麽時候可以出院?有時間去我那坐坐吧,正好我三叔這會兒也在國內。”
孟皆提議,本來只是想邀請許覓的,那樣說出來顯得太有目的性。
“這……”
夏染有些為難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麽,聽到這個提議,她有些心慌。
“我和安钰去吧,等我媽出院了。我媽身體還不太好,等她恢複了有機會再過去。”
許覓笑着道,他不放心讓媽媽卷進去,孟皆的家世複雜,他三叔也是個厲害人物,萬一和媽媽認識,又說到了什麽,難保不會刺激她。
孟皆點點頭,又陪着聊了會兒,公司有事離開了。
“哎,真想不到孟皆哥現在這麽出息了!”
安钰眼睛亮晶晶的,顯然還在興奮中。
“哈哈哈哈。”
許覓敷衍地笑了笑,不想和他聊這個話題。安钰雖然聰明,還沒那麽大的腦洞,猜到裏面的彎彎繞繞。
“小钰啊,快坐着吧,到飯點了,讓覓寶去打飯回來,一起吃。”
夏染語氣溫柔,一句話說得很慢。
“那行,你陪會兒我媽,很快回來。”
許覓說着就出了病房。
“你怎麽來了?”
一開門看見王浩東推着祁曜在那。
“正準備敲門呢,真巧。”
王浩東笑着道,對着許覓眨眨眼。
“王浩東你眼睛疼嗎?”
許覓沒有領會他的意思,關切問到。
“哎不是我,是曜哥!”
王浩東是個急脾氣,直接說了。
“曜哥,你不是有話對許覓說嗎?”
許覓這才去看祁曜,幾天不見好像臉色更差了,眼窩深深凹陷,沒什麽精神的樣子。
“想說什麽就說吧,我還要去給我媽打飯。”
許覓不冷不淡的,也沒有和以前一樣時時關心祁曜。
祁曜幽黑的眸子直直地望許覓,不太自然地開口:“你什麽時候回來?”
“回哪裏?”
“南山。”
“祁曜,你忘了你說的嗎?不好意思,我沒忘。”
許覓說着就要走,被祁曜拉住了。
他的手冰涼冰涼的,和他這個人一樣。許覓側頭看他,神情平靜,像是局外人在看戲。
祁曜和他對視了會兒,收回視線,手也松開了。
“耗子,推我進去看看阿姨。”
王浩東聽到後立馬行動,在心裏給曜哥豎了個大拇指,這招以退為進妙啊。
許覓看着他們進去後停了會兒,還是走開了。心中在想,祁曜不會是想借着看媽媽,趁機賴着不走吧?想想又不至于,他那麽驕傲一人,幹不出來這無賴事。
果然,等他提着飯盒回病房的時候,祁曜他們已經不在了,許覓松了口氣。
“媽媽,吃飯了。”
許覓拿出一份給安钰,自己打開一份準備喂夏染。
“覓寶,剛剛祁曜來過了,說是想麻煩你幫他補補課,他養腿的時間落下了很多課程。這孩子怪可憐的,能幫你就幫幫人家吧。”
夏染蹙着眉頭,一臉的同情。
夏染剛說完,安钰就沒憋住笑。
“他怎麽不自己和我說?”
許覓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別說漏嘴。
“說是該打吊瓶了,也是特意抽時間過來看看,正好撞上你不在。前後腳的功夫。”
“媽媽您別管這事了,回頭我和他說去。”
別說安钰想笑,許覓都想笑。那祖宗哪裏像是需要補課的樣子,逃課對他來說不是家常便飯嘛。
不過補課這事在他媽媽這備案了,回頭他再不經意過來透漏幾句,媽媽該說他了。
吃過午餐,許覓給祁曜打了個電話,祁曜讓他去醫院對面的咖啡廳。
人都沒回去,看來是早就做好了準備。許覓也沒想到,他會用這種方式來讓他回去。
“許覓,阿姨和你說了吧?我會以市面上家教的最高待遇給你結工資。”
祁曜面容平靜,不是在求他回去,而是談交易。
“還沒開學,你用不上。”
“那就開學了教,你不是覺得我脾氣不好嗎,當我家教可以名正言順地整治我。”
祁曜淡淡地說到。
“那沒必要,你脾氣好壞已經和我沒關系了。”
許覓不冷不淡地回應,明明就是想讓他回去,這麽一件簡單的事,他繞這麽大的圈子。
祁曜默了默,這個時候有點骨氣就應該馬上轉身離開的,他卻不想這麽做。
“許覓,你知道我的意思,你的謀算成功了,我現在的确需要你,我收回我的那句話。”
像是認命般,祁曜聲音低低的,整個人顯得松懈。
許覓笑了笑,“祁曜,我會回去的,不是因為你來找我,不是因為你無奈的服軟,而是因為我心裏還有你。”磨的差不多了,許覓也不想把他逼急。
祁曜原本黯淡的眸子亮了亮,又立馬垂下眼簾遮擋情緒,淡聲問:“什麽時候回來,我讓人來接你。”
“我認得路,至少等我媽出院了吧。祁曜,沒有誰會永遠陪着誰,任何的保證都沒用。你自己要珍視自己,對自己負責,下次見面希望你能精神點。”
說完,許覓起身離開。
“曜哥,談的怎麽樣?”
許覓一走開,王浩東立馬坐了回來,有些好奇。
“他同意回來,耗子,他說他心裏有我,你信嗎?”
這是第一次,祁曜問出這種問題。
王浩東愣了愣,“嗐,有什麽信不信的,他說你就聽着呗。難道非要人家說我不喜歡你,我就圖你錢,這樣你才開心?許覓心裏有你這事,我看有點真,不然不能那麽盡心。你想想你那脾氣多臭,我們兄弟幾個有時候都想揍你,也就許覓能忍着你。以後收斂點,不是每次都能勸回來的。”
“嗯。”
祁曜應下,嘴角微微上揚,眼裏也有了神采。
夏染手術前身體養的好,術後又有許覓陪着,心情保持舒暢,身體複原得快。住院半個月就可以辦理出院手續了。
陪着她在家住了兩天,許覓拜托隔壁的吳阿姨幫着看顧,自己和安钰一起去赴孟皆的約。
“這房子真大!”
安钰感慨。
孟皆聽着笑了笑:“比起住大房子,還是更懷念和你們一起的日子。”簡單純粹,沒有陰謀詭計。
幾人聊了幾句就到了客廳,上次生日會見過的中年男子已經坐在了沙發上。
看他們過來,他親切地招招手讓他們過來坐。
孟協歸是個很儒雅的男人,即使年近半百也依然風度翩翩,頭發茂盛,身材保養得也很好。多年身居高位使得他自帶雍容氣度,一舉一動都讓人看了舒心。
“聽說你們很久了,還是第一次見。”
他倒出自己泡好的茶,給他們一人面前放了一杯。
“不知道你們年輕人喝不喝的慣,我就好這口。”
孟協歸笑容和善,話是對着兩個人說的,視線聚集在許覓一個人身上。
“很香,謝謝孟三叔。”
許覓不懂茶,聞了聞後真心實意地誇贊。他也在打量孟協歸,這人給他一種很危險的感覺。
孟協歸笑了笑,“喜歡的話晚些時候帶點回去。”
他放下茶杯,又招呼他們吃水果。
孟皆這會兒也換了衣服回來了,“三叔,聊的還開心?”
兩人眼神交流。
“兩個小朋友都很可愛,許覓和安钰是吧?”
許覓和安钰點點頭。
“聽說小許的父親在溫氏地産工作過,說起來我們家當年的生意很多都是和溫氏合作的,只是……唉,你的父親當時任的什麽職位?說不定我還見過。”
他提到許榕生是意料之中的事,許覓沒有意外,笑了笑說:“應該是財務總監吧。”
“令尊能在當年的溫氏坐上那個位子,能力不俗啊。只是聽孟皆說,你們當年是在城西小巷碰上的,其間是發生了什麽變故嗎?”
城西小巷就是貧民窟更好聽的一種說法。
“我不是很清楚內情,後來爸爸意外亡故,媽媽支撐不住我們就搬過去了。”
許覓說着,恰到好處地流露出幾分迷惘的傷感。
“可惜了,小許跟着媽媽吃了不少苦吧,只是你爸爸那麽有才能的一個人,就沒能為你們留下些生活保障?”
許覓搖搖頭,“當年我還太小了,什麽都不知道。三叔怎麽這麽關心我爸爸?”
“聽振豐偶然提起,感慨而已。不好意思啊,讓你想起傷心事了。”
孟協歸歉意地笑了笑,又和他們聊了些其他的話題。
孟協歸的學識很淵博,也知道怎麽調動一個人聊天的積極性,如果不是許覓時刻提防着,恐怕要被他套走不少話。
即使是這樣,許覓心中還是不安。孟協歸的笑容太完美了,看不出一絲瑕疵,甚至看不出這次對話對方是不是滿意。
用過午餐,孟皆送他們離開。
“皆哥,你三叔好奇怪。”
許覓眉頭蹙起,很是不解的樣子。
想起剛剛孟協歸私底下和自己說的話,孟皆眼眸閃了閃,“別想太多,普通長輩而已。我三叔打交道的大多是政客,可能是沒什麽和小朋友聊天的經驗。覓覓、小钰,這次聊天的內容還請不要說出去,我三叔的身份比較特殊。”
兩人應下來,孟皆把他們送上車立馬折返。
“滿意了嗎,三叔?”
孟皆雖然是笑着,語氣卻很冷。
“年輕人啊,就是沉不住氣。就是一個沒長大的小毛孩,你哪來的自信用他扳倒我和你二叔,嗯?”
孟協歸不緊不慢地喝完一杯茶才開口,笑容多了幾分虛僞。
“天理昭昭,報應不爽,還煩勞您回去替我轉達關心,讓二叔雷雨天別出門。”
孟皆身側拳頭握緊,咬牙切齒的。
“會替你轉告的,大侄子你也要多保重。奉勸你一句,安安生生的,還可以做個富貴閑人,往事已矣。”
孟協歸說完緩緩起身,理了理衣服的褶皺,又抽出胸口的手帕,慢條斯理地擦幹手指,不緊不慢地走出去。
孟皆望着他遠去,突然狠狠踢了腳沙發,拿出手機:“夏染那邊派人盯緊,孟協歸可能有動作。”
出門前就和媽媽說好了,他要回去繼續工作了,所以許覓從孟皆家出來就和安钰分開,打車去祁曜那裏。
以為祁曜會和以往一樣,躺在床上看電視,頹靡消極。
沒想到剛剛進大門,遠遠地就看見祁曜被傭人推着散步。
許覓唇角帶笑,加快步子過去。
“精神還不錯啊。”
祁曜的臉色确實好了很多,白裏透着點紅。
“某些人說了,要善待自己。”
祁曜勾唇,看向他的眼裏也是笑。
“你這麽聽話?”
許覓有些意外,祁曜的固執是很讓人頭疼的,他不止一回體驗過。
“不聽話不行啊。”
祁曜笑了笑,示意許覓換下那個傭人。
“阿姨身體怎麽樣了?”
“好多了,不過我得經常回去看看。”
“想回去讓管家安排司機就好了,不用顧慮我。”
許覓意外地低頭,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和烏黑的發頂。頭發長出來不少,不是貼着頭皮的發茬了。
這樣溫和樂觀的祁曜還是比較招人喜歡的。
“孟婉茹他們最近有來找你麻煩嗎?”
“嗯,都被我打發了,不用擔心。”
“等你身體好些了,我們就偷偷去看醫生吧,我想看到你站起來了。”
祁曜愣了下,很快回應:“好。”
又補充一句:“你陪我去。”
“當然了,不能親眼看到你好起來我都不安心。我知道你還有很多事要做,不能讓這雙腿束縛了你。我最近學了跟着網上一門按摩手藝,回頭給你試試吧。”
其實是許覓穿之前學的,院長奶奶腿年輕的時候傷了,老了時不時就疼,許覓特意去學了腿部按摩幫她緩解。
“許同學多才多藝啊。”
祁曜淺笑着,太陽的光暈打在臉上,柔和了他的輪廓。
許覓看不到全貌,還是被驚豔了一把。其實除了圖祁曜的錢,完全還可以圖他的色嘛,怎麽都不虧的。
早餐後,許覓先幫他把身體擦幹淨,用熱毛巾給他敷腿,然後不清不重地揉捏。
祁曜當然是沒什麽感覺,只是低下頭就能看到他忙碌的身影,心中的滿足掩蓋了那點子傷感。
按摩膝蓋以下的時候還沒什麽,到大腿的時候許覓不經意碰到了個硬硬的東西,驚訝地擡頭看祁曜。
祁曜不自然地咳了咳,“我只是腿壞了,那裏又沒壞,驚訝什麽!”
許覓紅着臉把手移開,專心地按摩其他位置,都不好意思看祁曜了。誰知道這家夥腦子裏在想什麽,竟然在這種時候……雖然都是男孩子吧,還是挺尴尬的。
祁曜也別過頭,不敢再去看許覓,他發誓,真的什麽也沒想!
不多會兒,許覓結束了按摩,端着水盆去浴室。
祁曜撸了把自己短短的頭發,拿過手機随便下了個游戲玩。
許覓從浴室出來直接進了書房,這段時間陪着媽媽沒怎麽碼字,存稿用得差不多了。寫着寫着,他發現自己寫的內容不對勁了,怎麽那麽有顏色,為了社會和諧,許覓删了重寫。
書房的隔音很好,哪怕許覓把鍵盤按的噼裏啪啦的,外間也聽不到一點動靜。
那點不自在消散後,祁曜又陷入了一種錯覺,許覓根本沒有回來,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
他閉上眼又睜開,還是沒看到他,掀開被子想要下床去看,下半身又動彈不得,祁曜扯過枕頭蓋在臉上。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麽了,為什麽突然患得患失,執着于一些飄渺的東西,明明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你做什麽?”
許覓出來看他把床單弄得淩亂,枕頭蓋面,吓了一跳。
聽到聲音,祁曜把枕頭扔開,若無其事的:“沒什麽,就是有些無聊了。”
“嗯……天天在這裏呆着是挺無聊的,要不要明天叫上王浩東他們一起出去玩玩?”
“不想。”
祁曜果斷拒絕。
許覓覺得他大概就是怕麻煩,“這樣吧,明天我們一起學習,等開學了就不會那麽吃力。你遲早也是要回去的。”
怕他不同意,許覓又說:“你看你那麽聰明,肯定沒問題的,說不定我都沒有你學得快。”也不完全是假話,祁曜這人腦瓜子靈得很,看他後來的事業版圖就知道了,只是沒用在學習上而已。
說起來,祁曜作為主角,在書裏還是個高中肄業生呢。不是覺得高中的學歷不行,而是看小說的時候把主角都是當崽看的,他又不是自願放棄的,當然會有那麽些遺憾。
祁曜看着他這麽積極的樣子,點點頭。“先說好,那個……我高中你是知道的,要有耐心,不許人身攻擊。”
“噗,你對我人身攻擊得少了?之前還讓我報複回來呢。”
許覓看着他那副糾結樣,像是和自己讨價還價的弟弟妹妹,沒忍住笑了。
祁曜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你……你真想要的話就報複吧,要是我生氣了就離我遠些。”
許覓伸手摸摸他新長出來的頭發,還挺軟。“那就這麽說好了。”
許覓其實也沒真生祁曜的氣,說報複也是逗逗他而已。
“早點睡吧,晚安。”
許覓此刻的眼神太過溫柔,甚至還帶着些寵溺,祁曜喉頭動了動,聲音平靜的:“晚安。”
清晨,許覓坐在床邊,給祁曜讀課文。聲音清朗流暢,語調不急不緩。
祁曜認真聽着,時不時地還拿筆在課本上勾畫。
氣氛融洽又溫馨。
祁煥闖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副場景,只覺得眼睛刺痛。
暖暖的陽光打在兩個俊美少年身上,給他們度了一層金光,一坐一躺,給人一種般配的感覺。
祁煥以前不覺得自己有多喜歡許覓,無非就是見色起意,此刻看到他和祁曜親密默契的樣子,卻覺得胸口悶痛。
“喲,看書呢?”
他快步過去,一把搶過祁曜手裏的書,随便掃了眼就扔開,破壞了這副精美的畫卷。
許覓念書的聲音停下,冷冷地看他。
“上次被打得不夠疼?”
“挨頓打算什麽,只要你願意,刀子也給你捅。”
祁煥暧昧一笑,賊心不死。
“祁曜,可算讓我找到你了啊,還真以為你去國外了呢。”
他是托人打聽出來的,孟婉茹根本沒告訴他,怕他嘴上沒把門,回頭讓老爺子聽見。
“在這郊區躲清閑,可不像是你的作風啊。書都看上了,看來是在這鬼地方憋壞了,今天哥哥就做個好人,帶你去見見老朋友吧。”
他說完,就招了幾個保镖進來。以前他打不過祁曜,現在不是愛怎麽欺負怎麽欺負,反正也沒人管他了。
他今天就是把祁曜弄死了,做得幹淨點,又有誰能把他怎麽樣?
“祁煥,說你傻都是擡舉你,知道為什麽你媽過來不帶你嗎?”
許覓剛搬過來的時候經常擔心祁煥會來找麻煩,後來看孟婉茹單獨帶着醫生過來就明白了。
“能為什麽,怕祁曜個廢物髒了我的手呗,我也沒打算把他怎麽樣啊,就是好心帶他去和朋友聚會罷了。”
祁煥也不是真的有多傻,這點道理還是明白,只是好不容易有這種機會,怎麽能放過?祁曜以前欠他的,他都要讨回來。
“祁曜,你不是傲嗎,讓哥哥看看見了老朋友還能不能傲的起來。也別讓哥哥動粗了,你不是慫貨。”
祁煥挑眉笑着,挑釁地看祁曜。
幾個高大的保镖站在床邊,随時要動手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