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狹小的房間內, 兩人幾乎肩抵着肩坐在小小的書桌前。時而各自安靜, 時而低聲交流。昏黃的燈光暖暖地打下, 那一對清俊的少年恍如璧人, 讓人不忍攪擾。

“咳咳,我想去洗手間。”

祁曜出聲打破這份刺眼的美好, 揉揉眼睛, 輕咳一聲像是不好意思, 眼眸深處是濃郁得化不開的墨黑。

“啊,好。”

許覓愣了下, 然後起身去幫他。

“還要多久?”

上完洗手間後,祁曜看着幫自己洗手的許覓問。

其實作業早就寫完了,他是在和安钰自習,和他一起學事半功倍。

“給你下的電影不好看嗎?或者你可以玩會兒游戲,我們還要一會兒。”

許覓看他抿着唇,面色冷冷,知道是不高興了。等安钰走了還得和他解釋白天的事,想想就頭疼, 能拖會兒是一會兒。

祁曜沒道理攔着人不讓人學習, 哪怕心裏真的不願意了,也不知道用什麽理由阻止。平生第一次恨自己是個學渣。

“不想看電影。”

祁曜眼眸半斂着, 不知道在看什麽,聲音低低的。

幫他擦幹淨手上的水, 許覓柔聲:“那休息一會兒眼睛好嗎?等我們結束了給你做夜宵吃。”

祁曜心想, 這得看你們讓不讓我休息, 拿着手機看了一個多小時都不知道是什麽電影,只記得他倆旁若無人的親昵,快貼到一起去了。

本想拒絕的,話到嘴邊變成了一個“好”字,許覓開學後他只有每周末能嘗到他的手藝了,南山別墅大廚的一級廚師證也不知道是不是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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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時哄好了他,許覓松口氣。取來眼罩和耳塞幫祁曜戴上,“我們會小聲點的。”

房間裏靜悄悄的,只有偶爾的氣音交流。

祁曜看不見又聽不着,反而更煩躁了。悄悄掀開眼罩一角,看到許覓對着安钰開心地笑,兩個小小的梨渦像盛着蜜。對比一下,他平時對着自己的笑和假的一樣。

祁曜重新蓋上眼罩,重重地翻了個身,小床“嘎吱嘎吱”的響。

許覓聽到聲音,下意識看過去,只看到祁曜烏黑的後腦勺,并沒有摔下去什麽的,就安心了。

安钰正在給他講解一道複雜的數學題,正到重要的地方,明明聽得很認真甚至投入的許覓,還是在第一時間把關注給了祁曜,面上顯出些微苦澀。

之前祁曜想上洗手間的時候,明明是他離祁曜更近,他都沒注意到,許覓就起身了。

所以,許覓是真的喜歡上他了嗎?安钰對自己之前的判斷産生了質疑。

“嗨,回神了。”

許覓戳戳安钰,低聲說道。

“好。”

安钰微微一笑,收拾好心情繼續剛剛的講解。

祁曜并不知道剛剛許覓看過來了,眼前一片黑暗,四周寂靜無聲,這讓他陷入了一種恐慌,像是被全世界遺棄,無人在意。以前的他好歹是健全的,現在連翻個身都困難,雙腿像斷了線的風筝,失去了控制。

沈則他們、許覓都說他會好起來,祁曜自己也相信。但現在這種殘缺感、無力感,也是真真切切在體會的,沒辦法欺騙自己。

憑什麽讓他在意自己,自私地想讓他的世界只有自己呢?他明明還有很多更好的選擇。祁曜覺得現在的自己病了,身體和心,身體會恢複,心就不一定了。被他發現了,還會“喜歡”?

握緊的拳頭松開,祁曜緩緩勾出一個嘲諷的笑。

完成今天的學習計劃後,許覓看了眼祁曜,他還是側躺的姿勢,安靜地一動不動像是睡着了。

輕手輕腳地把安钰領出房間,到了客廳才敢稍微大點聲說話:“感覺今天的效率很好啊,以後我們除了周末每天都這樣吧,争取月考考得更好。”

“嗯好,那個......”

安钰面色顯得有些猶豫,動了動唇又沒說出來。

許覓笑着拍了下他的肩,“有什麽話就說吧,和我還有什麽不能說的。”

“就是,你對祁曜來真?”

後面那句話安钰特意壓低了聲音,怕被祁曜聽見,給許覓惹麻煩。

“當然了,我像是那麽不真誠的人?”

許覓半開玩笑地說,演戲的訣竅就是自己先要入戲,許覓覺得自己把這個角色悟得挺透,感情自然也是投入了,只是不是安钰想的那種。祁曜現在是個值得珍惜的朋友,不過許覓還是沒有改變原來的想法,炮灰和主角不應該為伍。

安钰頓了頓,眼神複雜的:“以前像,現在也不一定。”

從小一起長大的,誰還能不知道誰,一個人的本質不是有重大變故是不會改變的。

安钰一直認為,許覓堅持留在祁曜身邊是不想自己的心血白費,還對轉機抱有期待。假如祁曜重新站起來了,陪他患難與共的許覓得到的好處不會少。他不贊成許覓去賭,尤其是看到連續而來的麻煩後,但是作為發小,他支持他,也願意......等他。

“哎你怎麽這樣想我的,我對你不真誠嗎?”

許覓好笑地說,誠然安钰說的是對的,他也不會、不能承認。

他和原主是不同的個體,某些方面還是相似的,譬如确定了目标就一往無前,想要的自己争取,大概這就是別人不穿他穿的緣分之說吧。

“我倒是希望你對我不那麽真誠。”

安钰低頭掩飾嘴角的苦澀,再擡頭是漫不經心的笑,讓人覺得剛才只是句玩笑話。

許覓對安钰的感情一直很純粹,此時也沒多想,配合着回了句:“到時候你又有理由可以教訓我了,居心不良。”

安钰笑了笑,“我回家了,你早點休息。”

轉過身走出幾步,又補充:“別陷得太深,你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落魄的時候需要你,起勢了身邊的人太多,你就不重要了,成為了可有可無。而且恩情,有時候反而是催命符。”

兩人都沉默了,直到安钰走了出去,大門關上。

安钰說的每一句話都很有道理,透着不屬于這個年紀的人成熟。他說的其實許覓都想過,所以才始終不變初心,沒想着成為主角的腿部挂件。

當你全身心依賴一個人,放棄謀生的手段嗎,就是走向毀滅的開始。恩情有時是催命符也不是假話,古往今來農夫與蛇的故事只多不少,人性不可輕易揣度。

祁曜不是恩将仇報的人,但是他性格裏的偏執、極端因子在文的後期展現得淋漓盡致。作為讀者,會覺得這種人設很帶感,作為被主角摧殘的小炮灰就慘了。

所以祁曜再好,許覓也只想在恩怨兩消的時候和他分道揚镳。

在客廳站了會兒,聽到房間裏有動靜,許覓立馬跑過去。

“醒了?餓不餓,我去煮夜宵?”

許覓柔聲問。

“嗯。”

祁曜淡淡道,才不承認是故意弄出動靜的呢。

沒過多久,許覓就端着兩碗面條過來了。白色的面條撒上蔥花,還加了西紅柿和雞蛋,香氣濃郁。

祁曜喉結動了動,接過來大口開吃。

許覓也餓了,坐在書桌前專心吃面,滑溜溜帶着番茄香味的面條下肚,感覺渾身都舒暢了

“你有沒有什麽話要和我說?”

祁曜突然問。

許覓擡頭看他,他一碗面已經吃完正盯着自己,心想該來的還是來了。淡定地解決剩下的面條,擦擦嘴。

“中午和祁煥吃飯是他強行拉我去的,......他搶了我手機故意氣你,你別上當。那張照片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我沒給他吹傷口。”

許覓把中午的事簡單解釋了一番,忐忑地等待祁曜的反應。

“沒了?”

祁曜面色冷沉,顯然是還不滿意。他說的那些一早就聽王浩東他們說過了,來也不是為了聽這個,實際上他也不知道為什麽,看他被祁煥找麻煩,第一想法就是出現在他面前。整理好的說辭在看到安钰都用不上了。

“沒了,該說的都說了,我也不能給你編吧,不信王浩東他們可以作證。”

許覓攤攤手,無奈道。

祁曜呼了口氣,語氣平靜的:“沒讓你和我解釋祁煥,他還沒資格讓我生氣。你和安钰是怎麽回事?”

“啊,我和他怎麽了,就你看到的那樣啊。”

這就讓許覓很不能理解了,安钰和祁曜又沒什麽利害關系。祁煥他都不在意了,還管安钰?

想到今天看到的,兩人有說有笑并排走過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情侶呢,更別提房間裏的。

祁曜抿着唇沉默了好一會兒,決定放棄問話了。

“傷口呢,我看看。”

祁曜粗聲粗氣的。

許覓脫下外套給他看。

白皙纖瘦的手臂上大片紅紫,看着很吓人。

祁曜皺着眉,一臉嫌棄:“你可真行,打個球都能負傷,這要真讓你幹點什麽不得把自己折進去?”

“整天讓祁煥給欺負,有沒有點出息?對着我有脾氣,在他面前成包子了?”

嘴上說得兇,握着許覓傷口的手用力很輕,還湊近了吹吹氣。

許覓笑了笑,沒回嘴。

“還笑,疼死你算了。”

祁曜準備說點什麽,一擡頭對上他晶亮的笑眼,耳根隐隐發熱。

“手疼也不說,等下洗漱不用幫我了。”

“好。”

許覓笑着應下,突然伸出胳膊抱住祁曜。

輕輕地抱着他,許覓柔聲道:“祁曜,謝謝你關心我。下次還是不要這樣了,你身邊不留人不安全,我會擔心的。”

淡淡的清香入懷,祁曜無措地坐着,手不知道放哪裏,最後強裝鎮定地拍拍他的背,輕聲:“知道了,啰嗦。”嘴邊的笑弧擴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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