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聽見他說話,賀淼轉過身來,哭喪着臉:“完了北哥我假期裏作業都沒寫,這次肯定又砸鍋了。”
唐星北漫不經心的:“你自己都說又了,心裏還沒點筆數嗎。”
賀淼盯着講臺上分科答題卡的于昭,緊張地手腳并用縮在椅子上:“啊啊啊啊——老張可真損啊,專挑放假後的考試搞公開處刑!”
那邊于昭已經拿起了話筒:“第一科,語文——”
“方臨,142。”
班裏隐約有些動亂,有人吃驚地扭頭朝後面看了眼。
從上學以來唐星北的語文就從未得過第一,于是只若有所思地看一眼朝講臺走去的方臨。
……
“唐星北,137。”
于昭頓了頓,憋着笑:“語文老師橫批:下次字再這麽爛,你将失去前面那個百位數。”
唐星北:“……”
班裏頓時開始哄笑。
在這種集體性的笑聲中,就沒有人會擔心唐星北會單獨地盯上自己,于是格外樂意起哄。
尤其是女生,笑聲格外嬌脆,頻頻望着他。
唐星北面無表情地拎着答題卡轉身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方臨從他臉上隐約看到了一絲窘迫。
“下面是數學。”
于昭翻開答題卡,剛要開口,忽然驚出了一句我靠?!
老張站旁邊扇着扇子,像是意料之中般哼一聲,抽空還給了他一巴掌:“注意言辭!”
于昭甚至忘了躲,挨完打之後震撼地擡起頭,望向最後一排,舉起話筒:“……方臨,150。”
唐星北頓時扭過頭,瞪着身旁的人。
班裏同樣扔了炸//彈般震驚躁動,紛紛扭頭望過來:
“操?!”
“什麽情況!”
“唐星北被壓了?!”
……
一片嘈雜間,老張神神道道地哼一聲:“讓你們平時還敢狂?實話告訴你們,方臨剛進班的時候,可是比咱們足足落後了三個月的進度!可你們看怎麽着,人家上來就考了第一!”
他滿意地環視着一班垂了腦袋的鹌鹑:“丢不丢人?啊?我就問你們丢不丢人?讓你們平時傲氣得要死,這回可被打臉了吧?”
作為霸榜了兩年的級部第一,唐星北聽着這話只是在打自己的臉。
直到方臨冷漠地從講臺上下來,他的目光還始終停留在對方身上,帶着不可置信的氣憤。
“唐星北,149。”于昭咳了一聲。
被叫到名字的這位一動不動。
方臨終于被他盯得受不了了,嘆口氣,一手按着他的腦袋轉過去:“領你的答題卡去。”
唐星北覺得他在嘲諷自己。
再接下來:
“英語——”
“唐星北,144。”
“方臨142。”
……
“理綜——”
“方臨282。”
“唐星北278。”
……
“總成績,校榜第一,方臨716分。第二名唐星北……710分。”于昭咽了口唾沫,“第三名劉致錦,705分。”
臺下頓時一片爆粗聲:
“這他媽什麽情況!唐星北真被壓了?!”
“716太尼瑪過分了吧?!”
“麻煩給正常人一點活路吧……”
賀淼原本還像想扭頭表達一下自己的吃驚,但他的腦袋剛轉過來一半,就被身後鋪天蓋地的冷氣凍僵了,又默默地扭了回去瞥一眼同桌。
倆人對上視線,不約而同地貼緊了桌子,盡力離身後那位冰火山遠一點。
“閉嘴閉嘴。”班裏的嘩然聲始終未停,老張敲了敲講臺,瞪眼,“嚷嚷什麽呢一個個的!本來老師顧念着你們周末剛開學就考試,題都沒有出得太難!就這700分以上的才不到十個人!你們自己說丢不丢人?!”
臺下慢慢老實了下來,拖長了聲音喪喪答道:“丢人——”
老張對這群兔崽子也沒什麽辦法,瞪起眼背着手下了講臺,邊巡查邊說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不少人總覺得新課學完了,什麽一輪二輪複習的都可以随便糊弄,只顧着自己悶頭硬幹根本不管老師的進度。”
聞言,臺下不少人都悄悄縮起了脖子。
“我實話告訴你們,老師或許不如臺下的各位尖子生天賦異禀,但我們帶了這麽多年的課,論知識的邏輯性和系統性,我敢說,臺下幾十個沒一個人能超過我們。”
老張滿意地享受着臺下的鴉雀無聲,繼續在走廊裏踱着步,一邊看着他們在桌面上的作業:“上個月高考結束,你們現在已經是高三生了,這最後一年裏……”
底下就是熟悉的絮叨,班裏的人自動把他屏蔽了,開始翻看自己的答題卡,然後懊惱這道題自己本該做對。
唐星北恹恹地垂着眼,同樣煩躁地翻起了答題卡。
英語語文就不提了,正常水平。
數學出的題确實不難,那一分也是扣在了第三道大題漏标了一個條件。
理綜也還好,得分點沒失,扣分在拓展題的細節上。
總之就是,發揮很正常。
然而,第一名就是他媽的沒了。
唐星北快要氣死了。
一直到放學他都憋着火,不肯正眼看一眼方臨。
鈴聲一響,直接拎起書包從後門走了。
等人走後,賀淼才悄悄探了個腦袋過來,伸手捂住半張臉,小聲朝方臨說:“不用管,孔雀病發作了。”
方臨擡了擡眼:“?”
賀淼左右瞅了瞅,見別人都在湊堆讨論成績沒誰注意到這邊,這才收回手,自來熟地“害”一聲,雙手搭着椅背靠在他的桌邊:“我北哥從小到大幾乎一路第一名過來的,他媽對他的要求太……”
賀淼嘴邊忽然一卡,心虛地瞥了眼方臨,見他沒什麽特別的反應,才僵硬地轉移話題:“額……反正就是,他沒有在針對你,只是生氣自己竟然不是第一而已。”
方臨轉了下筆,冷漠:“為什麽跟我說這個?”
賀淼愣愣的,猶豫道:“我也不知道……大概因為你是這麽多年唯一能正常跟他交流的人?”
他對上方臨的視線,又開始默默犯慫,撓了撓腦袋:“算了我還是溜吧。”
說完,他果然背上書包一翻桌子匆匆溜走了。
方臨垂下眼,依舊沒什麽反應,不緊不慢地收拾着自己的書包。
從下樓到走向校門口這麽短短的幾分鐘裏,他就像是個百萬級電燈泡,惹了無數人的注目。
配合着沒壓好音量的嘀嘀咕咕:“卧槽他就是方臨吧?長得确實還行……”
“你們也看校貼吧了吧?卧槽了這麽難的題考716簡直不是人幹事!”
“據說他和唐星北是同桌,果然大神只跟大神玩啊。”
“一來就壓了唐星北,真牛逼。”
……
方臨被一路的噪音吵得煩躁,直接戴上了耳機。
他實在想不通,唐星北是怎麽氣定神閑地生活在這種浮誇的膜拜中的。
大概這就是傳說中的少爺病吧。
晚自習放學時已經十點,榕樹街的街道兩邊稀稀落落地散着結伴而行的學生,也有背着書包騎自行車的人,一手打着鈴慢騰騰地往前走。
路燈明亮,人影湊成堆打打鬧鬧。
直到轉進一條人少的胡同,方臨才把耳機摘了下來,往書包一側随手一塞。
W市是座樹蔭濃郁的老城,街道兩邊是一條條錯綜複雜的小巷,青石板街古樸幹淨。
這些小巷四通八達,如蜘蛛網般串接在一起,随意進去一個拐上幾個彎都能找回自己要走的路。
于是方臨随便挑了個沒人的往裏一轉,還沒走出十米,就聽道巷子裏一道氣急敗壞的怒喊,帶着慌張與驚恐:“……你他媽到底想幹什麽!”
他恍若未聞,剛要冷漠路過,卻忽然聽到了一聲冷冷的笑,漫不經心的:“跑得挺快啊。”
這個聲音有些熟悉,清清沙沙的,像是夏日裏的一杯薄荷沙冰。
方臨腳步一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