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久久的周深都沒有出聲, 第一反應是:她在撒謊。
她才二十二歲,這段時間他不僅在網上搜尋過她的消息, 還透過舅舅李振之類的演藝圈的人打探過了,她沒有緋聞對象,更別說結婚了,以她在圈裏的地位,蹲守消息的記者肯定不少,要是結婚了,不可能一點風聲都沒有吧。
可她是不是撒謊一點都不重要了,她的回答已經表明了立場。
橫豎都是為了拒絕他。
還好,不是在他把準備好的新年禮物送出去後再聽到這樣的回答,不然他可真是丢臉了。
現在還能裝作自己什麽都沒表示的樣子。
為了不讓一見面就把氣氛拉入尴尬裏,周深掩飾着傷感,故作輕松的笑笑,“哎,你這麽優秀漂亮的女生怎麽比我還着急?你老公是圈外人嗎?”
施念念沒接他的問題, 兀自道:“非常感謝你給我提供幫助, 無以為報, 你要是不嫌棄, 日後你要是當導演開拍自己的作品, 無論是什麽角色, 我都無償出演。”
和南家兩年的羁絆,讓她十分讨厭欠人人情。
這便是對他的幫助,明碼标價了。
她需要他的幫助,但不會為了這份幫助和他拉扯不清。
周深目光深了些,他一面失落于她三言兩語劃清了自己剛剛醞釀的那些暧昧的情愫和交集,一面又對她這樣的幹脆果斷生出欣賞來。
比周深的回答更先想起來的, 是施念念的手機,她拿出來一看,竟然是南右華的來電。
莫名的忐忑襲來,她連忙按了接聽,“爺爺?”
南右華語調平緩的應了聲,“诶,念念啊。”
施念念松了口氣,乖巧應道:“嗯,我在呢,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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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不在家啊?今天天氣很好,我身子都利索些了,在院子裏和驕驕曬太陽呢,暖洋洋的,想着要是你也在,陪我一起曬曬太陽唠唠嗑多好啊。”
“好的爺爺,我離家不遠,我馬上就回來陪你。”
于施念念而言,現在不會有什麽比南右華更重要,她挂了電話,歉然的看向一直在旁聽的周深,“不好意思,家裏有事,咖啡只能改天再喝了。”
周深颔首,他剛企圖發起追求被拒,一個人靜靜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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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念念歸心似箭,油門踩得猛烈,寶藍色的蘭博基尼在城市飛馳。
歸程只花了三十分鐘。
停好車,施念念直接去的院子,暖陽下南右華坐在梨花木的搖椅上,弧度極小的晃動着,他迎着太陽閉着眼,白發在光線下依稀泛着金色的光。
南驕就蜷着腿坐在他左側的藤椅上,小桌子上擺滿了小吃和飲品,一副在海邊度假的惬意模樣。
整個畫面都是寧靜美好的,南右華看起來平安健康。
南驕發現了施念念,朝她揮手,“念念!我讓廚房給你準備了果汁!”
南右華聞聲睜眸,試着擡頭看過來,施念念連忙迎過去,“爺爺,我回來陪你曬太陽了。”
南驕拍了拍身側的位置,示意施念念坐過去。
南右華無聲的握住施念念的手。
施念念會意,“爺爺,我去搬個小椅子,坐你邊上好不好?”
“好好好。”南右華這才松開了施念念的手。
南右華今日真的精神不錯,冬日下連續好幾天沒有血色的臉也恢複了紅潤,施念念坐在他身畔以後,他的話也就多了起來,話題瑣碎,談論的都是他久遠的記憶,像是在回顧他的一生。
中間南驕接了個同學的電話,起身離開了院子。
南右華:“念念,南景這性格,沒少讓你受氣吧?他這性格,就是随了他爸,真是一點都不像我,悶得很,一副跟人親近不起來的樣子,但也不怪他,要怪他爸,從小對他太嚴格了,把孩子都整得性格不好了。”
施念念安靜傾聽。
“但其實南景這孩子只是不喜歡表達,其實心細得很,又孝順,從小我就老逗他,說:爺爺心髒不好,你要是不聽爺爺的話,爺爺情緒一激動就活不了了,然後他就真的很乖,無論我提什麽要求,他都全盤接受。”
這一點,施念念深有體會。
“念念,你相信爺爺,南景性格不如你,但你們在一起,他會對你好的。”
施念念不想打破南右華對自己孫子的看法,她出聲詢問道:“爺爺,要喝水嗎?”
他真的說了很久的話了。
南右華搖頭,道:“念念,爺爺要走了。”
施念念瞬間緊張起來,“是心髒不舒服了嗎?我馬上去通知劉醫生和大家。”
南右華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緊,“不用了,給你打電話之前,我已經和大家告別了,驕驕那丫頭,我怕她哭個不停,就沒說,爺爺現在,只想和你安靜的說說話。”
“爺爺……”施念念鼻子發酸。
“爺爺真的累了,不想再折騰了。”
平安健康是虛幻的假象,下午的精神好轉不過是回光返照。
“別哭,念念,一會爺爺見到你父親,他要是問我:‘我的寶貝女兒怎麽哭啦’,爺爺會不知道怎麽回答。”
聞言,施念念無法抑制,淚珠一顆又一顆的滾落。
南右華拍拍她的手背,輕聲哄道:“念念啊,要不要聽聽爺爺的心跳聲呢?”
施念念發不出聲音,只是不住的點頭,随後傾身貼近他的胸口。
南右華沒有再出聲了,世界安靜得只剩下他不再有力的心跳,像是在做最後的告別。
施念念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南右華的時候,她當時對他的身份一知半解,只知道是很了不得的人物,本能的緊張,不知道他好不好相處。
南右華處在術後修複期,還躺在病床上,見到她的第一面,顫顫巍巍的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虛弱道:“謝謝你啊,孩子。”
施念念松了口氣,這才敢提出自己的要求,“我、我能聽聽你的心跳嗎?”
南右華一個眼神勸退身邊要阻止的人,溫聲回道:“當然可以。”
“……”
“你別怕,以後爺爺會像你爸爸一樣,護着你。”
南右華沒有撒謊,這兩年,他對她的呵護,有過之而無不及。
該說‘謝謝’的人,是她啊。
漸漸的,漸漸的,耳畔的心跳聲越來越微弱,施念念緊緊的環抱住南右華的身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該怎麽去說再見?
有着她父親心髒這般疼愛她的人,要怎麽開口道別?
施念念開不了口,她做不到。
甚至,那一剎那間,她願意一輩子和南景維持這無愛的婚姻,也不希望南右華就這樣離開。
爺爺,別走。
她不住的乞求,可耳畔的心跳聲最終還是沒了。
南右華,走了。
沒有掙紮,他安靜得仿佛只是入了睡。
施念念維持着雙手環抱住他,貼着他胸口的姿勢一動不動,沒有放聲哭喊,也沒有說話。
這樣,她就可以當做南右華還在。
南右華只是在陽光下午睡而已。
陽光可不可以再強烈一點,這樣他的身子就不會那麽快冷掉的吧。
爺爺,我陪着你。
我想一直一直陪着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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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趕過來發現的人是南驕,她從回到院子就開始叽叽喳喳,可是院子裏的兩個人沒一個人給她回應。
她走近了一看,發現施念念淚流滿面,而南右華……詭異的僵硬。
她慌得不行,但施念念置若罔聞,和南右華就像是一座雕像。
南驕慌亂的回屋子裏去找人。
施念念最終是被南景強行拉起來的,她無力去甩開他的手,像是牽線木偶,淚眼模糊的盯着南右華。
下午四點的太陽躲入了雲層後,南右華的臉,已經開始浮現灰白色。
了無生氣。
南開恒彎腰俯身,将南右華開始僵硬的軀體抱了起來。
原來心目中記憶裏一直偉岸的父親,只剩下了這麽瘦小的骨架。
以後,他就沒有爸爸了。
施念念奮力的朝南右華走,卻被南景一把拉入懷裏,一手攬住她的腰,一手扣住她的後腦勺,将她整個人束縛在他的懷抱裏。
南景清冷的聲線傳來,“讓爺爺走吧。”
施念念怕自己一開口就會抑制不住的嚎啕大哭,所以死死忍着,一言未發,她努力想掙脫南景的桎梏,但力量懸殊,加上她今天出了門,穿着的五寸的細高跟,越發動彈不了。
她晃動着腦袋,張口朝着南景的肩膀,狠狠的咬下去。
南景剛從室內出來,只穿着單薄的襯衣,沒有厚重的衣物阻擋,她鋒利的牙齒,帶來尖銳的疼痛。
施念念用盡了渾身的力氣,想逼迫南景松手。
可南景只是渾身緊繃,沒有憤怒的推開她,也沒有躲閃,動也不動,任由她發洩。
如果這樣可以讓她好受一點,這些疼痛不算什麽。
在南驕和張琴的哭聲裏,施念念聽到了南開恒的聲音,說着要将南右華送去火化。
施念念身子發軟,她放過了南景的肩膀,擡頭看他,艱難的發聲,“為什麽,要這麽快?”
火化了,南右華就真的不在了。
淚眼朦胧中,她看不清楚南景的表情,他薄唇張了張,答道:“是爺爺的意思。”
南右華早就安頓好了自己的身後事。
他走得從容,是他想要的體面。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還有一更~~~~~感謝在2020-02-01 22:29:58~2020-02-02 09:52:1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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