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季小冬說的理直氣壯, 季海明和王榮花聽得半信半疑。

還什麽社會主義幹部,人民,政績,金錢, 這些詞彙離他們生活太遠了, 怎麽聽怎麽不靠譜。

季海明和王榮花對視一眼, 都從對方眼中看到濃濃的擔憂、疑慮、不信任。

這個……

最後還是季海明這個“當家的”清清嗓子, 跟王榮花說, 同樣也說給自己聽給自己打氣。

“咱家小冬說的, 沒有不成的!”

季海明開始掰着指頭歷數季小冬的“輝煌戰績”。

季小冬聽的捂臉:“低調低調, 同志仍需努力。明天我們一早去鄉裏。”

“明天?一早?”

季海明張張嘴, 季小冬說的這些, 他還沒有消化消化理解理解做一下心理準備。

“這、這麽急?”

季小冬被季海明整的沒脾氣, 她這邊着急上火,季海明恨不得能拖就拖。

“爹, 我親爹。”老爹太笨帶不動怎麽辦——木得辦法,只能再用力用力用力帶。季小冬恨不得抓狂:“農時不等人啊!現在快五月了, 我們辦貸款、簽合同、訂鋼材, 都要在麥收前搞定!”

“這個。”季海明撓撓頭,他還是不理解季小冬為什麽這麽急迫:“這不還倆月嗎?”

倆月時間,在季海明看來,足夠充足了,悠着點完全可以搞定,沒必要這麽着急……吧?

爹啊,那是你不知道政府辦事兒的效率。

Advertisement

季小冬上輩子沒少給相關部門打交道,她所在的科研機構,也算半個“體制內”, 那效率……

趕早不敢晚,季小冬說:“提前把東西備下,總比到時候沒有強。”

“冬冬說的對。”王榮花對季海明說:“不是有句老話兒麽,寧肯人等地,不能地等人。咱帶大夥兒幹,可不能臨時抓瞎。”

“我也沒說不去啊。”季海明被說的有點惱火:“我一句話,咋招來你們娘倆這麽多話。”

被“圍攻”的季海明忽然升起一個心思,家裏倆女的,天天叨叨叨,家裏要是再來個小子,會不會站我這邊替我說話。

萬事皆可聯系到生兒子。

正在和王榮花商量明天上城細節的季小冬,根本想不到跟她一臂之隔的季海明目前沉浸在何等奇葩的腦回路中。

“明天你跟我爸一起上城。”季小冬跟王榮花說,她對季海明的應變能力太不放心了:“咱們兵分兩路,開完單子你們去鋼廠談價格,我在鄉政府接着談貸款的事情。”

王榮花回答的很痛快:“行,都聽你安排。”

當天晚上,季小冬早早睡了,季海明拉着王榮花唧唧咕咕要生兒子。

王榮花壓低聲音罵他:“冬冬在旁邊呢,你不能等她上學去再說?!”

“咱家房子太小了。”被阻了生兒子大業的季海明跟王榮花商量:“冬冬也大了,再有了老二,回來住不方便。抽時間咱再蓋兩間屋。”

“好啊。”王榮花說:“先掙錢吧。”

季海明嘿嘿一笑:“咱明天不就是去掙錢嗎。”

“你說這個貸款。”王榮花跟季海明說:“我再一想啊,總覺得心裏頭不踏實。咱從銀行借出來,有利息嗎?咱還錢是不是還多了?反正都得還,咱有錢幹嘛要借。”

“這個……”

季海明腦袋瞬間卡殼,這個問題對他來說,太複雜了點。

“你想這麽多幹什麽。”腦袋簡單有腦袋簡單的快樂,季海明有他自己的一套邏輯:“你得相信咱冬冬。”

“睡覺睡覺。”

聊天聊不下去,季海明翻身拉被子睡覺。

王榮花也不指望他,自己想來想去,覺得得問問季小冬。問不明白,她睡覺都睡不安穩。

第二天大清早,雞剛叫了兩遍,季小冬就被王榮花搖醒了。

“這才幾點。”季小冬揉揉眼,看了眼床頭上的表——恍惚不到六點。

“今天不是要上城嗎。”

“那也用不着這麽早啊。”季小冬打了個哈欠:“人家能上班嗎。”

季小冬翻身準備繼續睡,被王榮花強行掰過腦袋。

“冬冬,我問你。你昨天說那個從銀行貸款,有利息嗎?”

“當然有。銀行又不是做慈善。”

“那咱幹嘛要貸。”

王榮花直接在季小冬床邊坐下來,一副坐住了深聊的架勢。

季小冬眨巴眨巴眼。

“啊~!”

這覺是睡不成了。

為什麽“學生”不是太笨就是太好學,季小冬煩躁的揉揉腦袋,把腦袋揉成了個雞窩,求給個“正常版”的學生吧!

“快點,你說說。”王榮花邊說邊推季小冬:“咱這不是虧本嗎。”

“不會的。”

季小冬頂着雞窩頭從被窩裏鑽出來:“一個是我們不能把所有錢都投進去,要留出日常的流動資金。再一個,是會越來越通脹,即便還利息,算下來我們也是賺的。第三個,是我們一下子拿出這麽多錢來,還怎麽跟鄉裏哭窮。”

“咱有錢幹嘛要跟鄉裏哭窮!”王榮花聽了有點不高興:“早幾年咱家那麽不好過,也沒跟誰哭過窮!”

王榮花的“骨氣”讓她覺得這麽做有點沒臉。

“媽啊。你太淳樸了。”

“是不是變相說我笨!”

“不是,不是。”季小冬趕緊找補,給王榮花解釋:“換個說法,互利互惠,鄉裏需要咱這麽做,來跟它互利互惠。”

王榮花聽不懂,她不在那個位置,沒有見過沒有經歷過,外人怎麽說也難以理解其中的關竅。

季海明更不懂。

而給他們批條的顏長民,則一聽就明白了。

鄉裏日子也不好過,地主家也沒餘糧啊!

季小冬這是給鄉裏送“典型”送錢來了啊!哭窮(劃掉),富民典型!

聽聽,合作社!農民、合作、社!這幾個典型的字,想都不用想,看一眼就讓人想起人民公社!

組織村裏的老百姓們一起勞動,一起幹活,一起掙錢,按出資多少和勞動成果(草莓産量)分賬,這是什麽?!你說這麽具有人民公社和社會主義氣息的東西是什麽!

這是我們社會主義在經濟領域的偉大探索!看着就比什麽這公司那集團那些一聽就是資本主義的東西的順眼。

人民公社時期,最極端的時候,喊出過“寧要社會主義的草,不要資本主義的苗”。

要社會主義沒錯,可它社會主義全是草,大家也吃不飽啊。天大地大吃飯最大,飯都吃不飽怎麽建設社會主義。

所以人民公社,在有人懷念有人唏噓有人拍掌歡呼的聲音中取消了。

但是吧,那句老話兒怎麽說的來着,形式上的人民公社雖然取消了,但大家心裏的“人民公社”,一時半會兒還消失不了。

這會兒,季小冬坐在旁邊沙發上,聽顏鄉長對電話那頭銀行的人說:“這是社會主義的苗啊!社會主義的苗!你們銀行能放着社會主義的獨苗苗不管,去管那些什麽什麽的資本主義苗嗎?!你們還是不是人民銀行,還是不是社會主義銀行!”

季小冬心裏暗暗擦汗,瞧瞧人家這覺悟,瞧瞧人家這理論水平,瞧瞧人家這大帽子小帽子一頂頂“嗖嗖嗖”的往外飛。自己,嗯,見賢思齊,進步空間還恨大。

顏鄉長打完電話,紅光滿面跟季小冬說:“銀行同意了,下午我們一起去。”

“謝謝顏叔。”

季小冬一邊笑眯眯的感謝顏鄉長的幫助,一邊琢磨顏鄉長方才“現場教學”的教程,組織了一下語言,跟顏鄉長說:“顏叔,我們家把所有錢都投進去了,再貸這麽大一筆款,還貸壓力恨大啊。”

“不過你放心,壓力再大,我們都要先保證鄉親們的收入,不會挪用鄉親們的半分錢還貸。”季小冬說得大義凜然:“我爸媽都是黨員,都是村幹部。一定要讓鄉親們先富起來,再考慮自家的榮辱得失。”

你看,你快看,季小冬心裏大聲喊,這麽好的同志,鄉裏難道不感動嗎,不給點表示嗎?

“我們村,一定會成為咱鄉裏,不!一定要成為咱市裏、咱省裏的富民典型!”

“你好好幹,當個全國的富民典型也不是沒可能。”顏長民笑道:“人民公社時期有大寨,現在出個牌坊村,也不稀奇。”

“顏叔。”跟聰明人說話就是方便,季小冬馬上順着顏長民遞的梯子網上爬:“我們村都是小老百姓,想做全國典型,少不了咱鄉裏的支持啊。”

“鄉裏的支持怎麽夠。”顏長民說:“我們平安鄉,才有多大能量。”

還是不肯把話說死?

季小冬心裏暗暗挑眉,是要我先揭蓋子?

也罷。

我是民他是“官”,領袖說無産階級革//命性最強,我什麽都沒有我怕什麽啊。

鄉裏顧慮多,我們又什麽顧慮。

想到這兒,季小冬定了下心思,跟顏長民說:“顏叔,我們牌坊村和咱平安鄉是一體的,我們家跟您這邊,也一樣。我們家貸款給鄉親們蓋大棚,能掙錢就行,說實話,我爸媽都是平頭百姓,典型不典型對我們來說也沒太大作用。”

顏長民不表态,微笑着聽季小冬往下說。

“萬一還不上銀行貸款,資金斷了。”季小冬說:“我家多少還有點家底兒,牌坊村那些人,日子可怎麽過。到頭來,還不都是鄉裏的麻煩。”

“咱鄉裏也困難。”

季小冬已經“開誠布公”談了一大通,作為牌坊村的直接上級,雖然不一定一損俱損但肯定一榮俱榮的平安鄉領導顏長民,把蓋子又揭開了一點。

跟季小冬說:“現在稅收分開,咱鄉裏的企業又常年虧損,鄉財政難的很,吃飯都成問題。”

季小冬嘴角勾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繞來繞去,繞這麽大彎子,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作者有話要說:  新文預收《穿成破産老板的花瓶老婆[九零]》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