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中藥先堆到了那裏。反正不管“藥效”如何, 都不影用。

目前季小冬最重要的事情,還是先把大棚蓋起來。

跟王榮花和季海明“商議”——季小冬單方面輸出——之後,決定先從季小冬家的地裏開始蓋,先給大家“打個樣”。

工錢也定了, 每天1元, 工資日結。

“一人一天一塊錢。”

季海明嘬了嘬牙花子, 有點心疼。

季小冬翻翻白眼:“給錢少了你好意思使喚鄉裏鄉親的嗎?”

我好意思!

季海明心裏想想, 沒說話。因為他突然想起來, 上次季小冬回家的時候, 把錢都給拿走了……

失策, 太失策了。

季海明懊惱的連拍大腿。

季小冬特意找來一個新本子給王榮花, 讓她把每天支出和工期詳細記賬。

季海明在村裏大喇叭上一喊, 全村兒又一次沸騰了。

每天一塊錢!每天, 是每天!

季海明喊完大喇叭回到家,發現自家家門已經被村裏的老少爺們兒堵的嚴嚴實實。

他閨女季小冬站在堆成一座小山一樣的鋼管上, 一點兒沒有他當時被堵在村部時的局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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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季海明心裏有點驕傲有點酸, 這閨女比她老子也強太多了吧。

季小冬抽了根短的鋼板, 彎腰對着腳下的鋼管“哐哐”猛敲。

勢大力沉,敲的腳下的鋼管連同周遭的空氣一起發出嗡鳴。

季小冬心裏忍不住想,在農村搞事情竟然忘了配一個大喇叭,簡直太失策了。

“靜一靜!大家靜一靜!”

被鋼鐵敲擊震得耳膜“嗡嗡”作響的牌坊村老少爺們兒,被季家這個“潑辣”的閨女給鎮住了,一個個目瞪口呆看着季家這個看起來白白淨淨文文弱弱的小姑娘站在高高的鋼材垛上,把手裏的鋼板揮舞的呼呼作響。

季海明趁大家愣神兒的功夫,從人群外擠進來。

“讓一讓。”

“讓一讓。”

看到是季海明,人群自動分出一條道兒。

季海明走到鋼管搭起來的“小山”底下, 擡腳踩了踩……鋼管稀裏嘩啦亂動。

“二哥,你可來了。”

“二哥!”

“隊長!”

“老二,快說正事兒,讓一個小丫頭片子發什麽瘋!”

“呃……”

季海明當了民兵隊長,成立了合作社之後,在村裏的威信日漸高漲。

但是吧,大家顯然都對季家內部的“權力結構”沒有清晰的認知。

季小冬?誰啊?

哦,海明家那丫頭。

季小冬之前搞事情,當的都是“幕後黑手”,沒有走到臺前,進入大衆視野。

村裏的人,對季小冬的所有印象,也只是停留在季家那個到成立讀書的姑娘。

“呃……”季海明看着大家熱切的眼神,踩了踩鋼管……還是不結實,明顯撐不動兩個人。

季海明瞅瞅“雄姿英發”的季小冬……

“咳。聽我閨女的。”

衆人的目光從熱切變成了疑惑。

“我……我還有事兒,待會兒再出來跟大家說話。”

季海明找了個借口匆匆跑回院子。沒那臉,沒臉再在外面待了。

關上大門,季海明把耳朵貼在門板上,聽季小冬在外面給大家“講話”。

“工錢日結,每人每天一塊錢!每天幹活之前先到我媽王榮花那邊領個紅牌,幹完之後,我檢查的工程合格了,會給你們換牌。憑牌登記領錢。”

季小冬大聲說:“記住了!認牌不認人!都把自己的牌拿好,丢了被別人撿了,自己負責!不要來找!”

“明天開始正式開工,想幹活的,早晨八點到我家領牌,每天發20個牌!”

“20個?!”

“才20個!”

安靜的人群騷動起來,現在在場的,也不止20個人。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周圍的人,都是競争對手。一天一塊錢呢,你拿了我就不能拿了。

季小冬為了趕工期進度,想了想,又說:“五十歲以上的不收,二十歲以下的不收。”

這一句話,又讓很多打算明天拖家帶口來排隊的人息了心思。

“女的收嗎?”人群裏一個沒娶媳婦的後生大聲道:“女的也不收了吧!只收壯勞力!”

“對!只收勞力!”

此言一出,得到了不少人應和。第一個出聲的後生在心裏盤算,村裏的青壯加起來一共才多少,不收女的,大家就不用搶了。

我在這裏幹一個月,多掙三十塊錢,加上原來攢的,娶媳婦還能更寬裕一點兒。

他越想越美。

“收女的。女的正常收!”

季小冬的聲音跟桶涼水似的,一下子澆在他發熱的腦袋上。

“女的能幹多少活!”這後生不滿意。

“就是!就是!”

沒娶媳婦,自家沒女人的,不想讓別家的女人掙這份錢,一個個嚷嚷起來。

“你這女娃不知道吧,公社時期,男女工分都不一樣。”

“對對!男的一天10工分,女的一天5工分!”

“你這丫頭趕緊下去!讓海明老哥出來說話!”

砰砰砰砰!

季小冬又彎下腰,死命敲了一陣兒,敲的人人捂耳朵!

她不跟這些講什麽男女同工同酬,講了也聽不懂,只用最簡單粗暴的辦法,拿着鋼板往底下一指。

反正錢在我手裏,我掌握生産資料我說了算。

“誰!誰在哔哔!再說我全招女的,一人一天一塊五!”

“那不是傻嘛!”

有人小聲嘀咕,讓季小冬聽了個正着。

“我們村邊那大河怎麽來的?老話兒說不是古時候富家子弟撒錢玩砸的嗎?!錢在我手裏,我撕了玩兒你們也管不着!”

季小冬有力有據的“撒潑”,怼得底下一群人幹瞪眼。

很多人在心裏想,季海明太慣他閨女了,小丫頭片子跳這麽高,早晚有季海明哭的時候。

季小冬說完,怕底下這幫人心裏不服。拿大棒子砸人的時候,一定要狠狠砸到底,切記砸一半留一半,讓他們既不怕你,又日漸憊懶。

要砸,就要一棍子狠狠械死!

“我是看在鄉裏鄉親的面子上,讓你們過來幹活。要是不想幹,我相信,十裏八鄉其他村裏的,很願意過來掙這一塊錢!”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縮了縮腦袋。

生怕脖子太長,入了季小冬的眼,讓她大手一指,清除出“招工”隊伍。

季小冬這話,點在所有人穴上了。

可不麽,誰不想掙這一塊錢。人,可不少,而且源源不斷。

但是錢,只在人家手裏握着。

門板後面的季海明聽了,也忍不住縮縮脖子。

自家閨女,也太“殺伐果斷”了。他原來還擔心,季小冬提議給大家錢是因為“鄉裏鄉親抹不開臉”,瞧瞧這樣,哪裏有一點抹不開臉的樣子。

季小冬打了一棒子,還得給個甜棗兒。

幹活,肯定是越熟練,越有長期性越好。

季小冬說:“如果誰能連續十天在我這裏領牌,每十天之後,再多獎勵一塊錢!”

一塊錢?!

這句話像一塊冰扔到滾鍋裏,人群又沸騰起來。

“工期大概多少天?”

“正常工期二十天。”季小冬笑眯眯的說:“超過二十天後,剩餘工期去外村找人。”

沒有人想幹看着外人賺自己的那份錢,即便外人不賺自己也賺不到。

人的心理是很奇怪的,雖然問話的人可能沒想到,但季小冬還是要防患于未然,一句話堵死了故意拖工期的可能。

門板後的季海明腦子已經跟不上了,完全不理解為什麽季小冬又要給村裏人加錢,又要去外村找人。

農村人能吃苦,幹活的熟手可不少。

季海明對季小冬一句話又要多給出去的那些錢滿心肉痛。商量的時候沒有說啊,你咋淨擅自做主。

“我這是随機應變。”

人群散去之後,季小冬對叨叨叨的季海明說:“哪裏有事前一事不漏的計劃,将在外君令還不受呢!”

“對對對,你說啥都對。”

王榮花也湊過來問:“冬冬,你說的號碼牌,要有人仿怎麽辦?”

“不會,一時半會兒仿不出來。”

季小冬說着回屋找出來兩幅拼圖,這是她放假前特意到新華書店買的,專門挑工藝精美價格高,到貨數量少的。

牌坊村裏的人,能有的不多。

即便萬一真的有一兩個人腦子抽筋兒買過這東西,也影響不了大局。

自從成立合作社之後,她一直都在想幹活的時候怎麽調動大家積極性的問題。

人民公社解散不久,這批人都是吃慣大鍋飯的人,習慣了磨洋工,出工不出力。不然也不會把集體生産改成家庭聯産承包。

現在她的合作社,很多時候需要把大家集中起來統一幹活。

怎麽才能杜絕出工不出力的現象,她開始想過“計件”,按工程量的方式結工資。後來仔細一琢磨,又把這個想法推翻了。

這些人,加入到合作社裏的人,雖然所有的土地都流轉到季海明手裏,确切的說是季小冬家的地。但很多人,不,季小冬從來不從“淳樸”的角度去考慮自己村裏的人。

就怕這些人,在自己家原來的地上幹的時候認認真真,到了原來別家地上的時候,稀裏糊塗得過且過。按工程量“計件”,呼呼啦啦幹的挺快,結果幹完全是豆腐渣。

這樣每天按天結工資,不要求工程進度多快,但每天你把你幹的活,都老老實實給我幹好!

之後的日子,季小冬白天去“監工”,系統終于有了用武之地。

每天叮叮鈴鈴的給插好的鋼管打分,把不合格的鋼管标紅。

季海明也終于明白,為什麽季小冬提議每天給大家發一塊錢工錢,不然“鄉裏鄉親抹不開面”。

因為季小冬那些“苛刻”的要求,一點兒小小不嚴的毛病都要求返工,她親爹聽了都想揍她。

這一塊錢給的,一點兒都不虧。

晚上回來,季小冬咬着筆頭趴被窩裏“寫書”,準備再搞個“兼濟牌坊村”的大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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